倒把他吓了一跳。 他发一声喊,值夜的衙役跑来看,但见门口不止是滚进来的那几个男人,外头还堆了一堆。 个个儿都被绑着,打得鼻青脸肿、口角流血,嘴还被臭袜子堵着。 再一看,胸前背后贴着纸,上书:“为非作歹的恶徒。” 弄进去一审,竟是前些日子当街强抢民女,被琅琊王派人抓捕的那拨无赖中,侥幸逃脱的剩余人等。 个个都心有余悸:“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好好儿地躺着睡觉,突然就被抓起来打了一顿,然后就到这里了。” 又纷纷表示:“以后我们再不敢了,给多少钱,多少好处都不敢,一定老老实实做人。” 毕竟对方已经撂下话头,说是再有下次,就要把他剁了。 萧家给的钱再多,也比不上自个儿的命重要。 京兆尹心里就有了数。 这是有人不方便明里出面,躲在暗处出手相助那杜清檀。 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都是狠人,毕竟在京城当地方官,成日不是这个权贵闹事儿,就是王孙公主当刺头儿。 要想坐稳这个位子,仅只聪明还不够,必须长袖善舞,目光长远,还得圆润。 成吧,这事儿不能装死不管,于是派人去萧家传唤。 萧让已然去了洛阳东都,萧七郎也被他带走,家中只剩裴氏。 听说京兆府上门传唤,她先就认为自己怕是听错了。 于是假借更衣梳洗,让管事出去接待,自己厉声喝斥下人:“把屠二叫来!” 没多少时候,一个满脸怨毒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体型消瘦,脸上的肉皮耷拉着,起了道道褶子,走路之时习惯性地弯着腰拖着屁股,每走一步都仿佛在磨蹭似的。 正是早前被杜清檀暴打过的屠二。 他没能治好,成了残废,于是从又胖又壮,迅速衰败成了现在的模样。 只是人瘦了,心肠倒是没变,反而更加恶毒阴狠了。 “回夫人的话,是这么回事。京兆府接了琅琊王的名刺,将当日参与的闲汉抓了十多个。 小的打点之后,本已答应关几天就放出来,其余人等不再追究的。 谁知余下那些人半夜被人莫名打得半死,绑着扔到京兆府前,前胸后背还贴着纸片,说是为非作歹的恶徒。 这事儿惹得议论纷纷的,若是不管,怕是要闹到上头去。是以京兆府又反了口,说是要查。 然后,据说有人供认,是受了咱们家的指使。这才来咱家传唤。” 裴氏暗自心惊:“半夜被人莫名打得半死,绑着扔到京兆府前?这是谁干的?” 她以为在这种特殊时期,梁王、安平郡王府都不会有空去管这种事,毕竟自顾不暇了。 还想着,若是没有武氏撑腰,对付杜清檀这么个小贱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想杜清檀运气好,先是遇到琅琊王,后面又有这么个人在暗处撑腰。 夜里是要宵禁的,各大坊门关得死紧,一旦被抓到,打死都有可能。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差不多在这长安城里手眼通天了。想想就很可怕。 于是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是谁干的?你有数么?” 屠二知道个鬼,想到这事儿他也是很冒火。 盘算得好好的,还想着抓了杜清檀,他非得亲自上手废了她不可。 结果那天在嘉猷观外,就给他眼睁睁看着杜清檀绝处逢生。 若非他跑得快,只怕也会被抓起来。 裴氏就很生气:“你怎么办的事!我让你做干净些,怎么就让那些无赖知道是我家了?” 屠二连忙辩解:“夫人啊,小的真是按着您的吩咐,尽力遮掩行迹的,但他们里头有几个人认得小的。 就是上次永宁坊水患那事儿……还有之前七郎离家出走,四处寻人,都动用了他们……所以……” 裴氏目光微闪,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改了厉色。 “原来如此,都怪我一时着急,错怪了你。这样,你再去打点打点,尽量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又放缓了声音,说道:“家里人都不如你机灵能干,这事儿全靠你了。办成之后,我重重有赏。” 屠二被她哄得高兴,接过婢女递来的十两金子走了。 裴氏低声吩咐心腹婆子几句,道貌岸然地去见京兆府派来的人。 她出身名门,又是官员之妻,京兆府的人待她很是客气。 说清楚来龙去脉说清楚,问道:“恶徒指证此事乃府上所为,还请夫人随我们走一趟。” 裴氏一脸茫然冤屈:“我不知道这事儿啊?总不能因为那杜五娘早前和我们家有过纠纷,就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吧? 说是恶徒指证我们府上,那是指证谁啊?这姓裴的多了去,我们府上也有好些族人在此居住呢。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事!竟然就要叫我往府衙里去,以后我还能见人?” 京兆府的人见她推脱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配合,索性道:“实话与夫人说,恶徒指证府上一个叫屠二的下人,说就是他干的。” “什么?居然是他!”裴氏先是惊愕地喊了一声,再若有所思:“难怪,难怪,倒也情有可原。” 京兆府的人肯定要问为什么。 裴氏就装作难以启齿的样子:“其实就是当初,这屠二得罪了杜五娘,杜五娘直接找人把他废了。这……断人子孙的事,能不恨吗?” 京兆府的人脸色格外精彩,还是秉公执法:“既如此,还请夫人将这屠二带出来。” “去,把屠二叫来!”裴氏气愤地道:“倘若果真是这刁奴干的,我决不轻饶!竟敢败坏我家名声!” 京兆府的人道:“倒也不用夫人操心,自有国法。” 正说着,就听外头一阵嘈杂。 一个下人快步而来,说道:“夫人,屠二偷盗府中银钱,被发现,翻墙逃跑,从墙上摔下来跌死了!” “什么?”裴氏气得整个人都是抖的:“这刁奴!” 总算死了。
第119章 小杜,我知道你藏了私 屠二死不瞑目。 萧家下人当着差役的面很守规矩:“没敢动他的尸身。” 差役在屠二身上搜出黄灿灿的十两金。 再验看墙头,果然有翻爬的痕迹。 再一看,还真是个废人。 于是看向领头人:“头儿,这事儿怎么办?” “家门不幸啊,我儿不幸,怎会遇着杜家五娘这个丧门星!但凡与她沾上的,就没一件好事儿!” 裴氏掏出帕子哭啊哭,顺便使个眼色给管事。 管事便把京兆府的人拉到一旁,各种塞各种讨好。 “我们主君在朝为官,小郎书念得好,正是前程似锦,又怎会为了这种事自绝前程? 都是这恶奴为了报复那杜氏女,这才伺机收买恶徒报仇。眼见着你们来了,怕了,又偷盗主人钱财逃跑。 不想被发现,又急又慌摔下来,一命呜呼。他倒是死干净了,却败坏了我们府里的名声,拖累了家主……” 言下之意,这事儿全是屠二的错,京兆府的人收钱结案就对了。 京兆府的人收了钱,有了结案的理由,便叫人把屠二的尸身抬上,回去复命。 裴氏收了眼泪,恶狠狠地道:“恶奴!把我害惨了!还敢偷盗银钱逃跑!幸亏老天开眼,叫你恶有恶报,立时死在这墙下!” 就像真是这么回事,全和她没关系似的。 心腹婆子及婢女悄悄看她一眼,垂下眼装死。 杜清檀接到消息,已是午后。 叫她去的倒也不是京兆府廨署,而是管着这一片坊区的万年县廨。 万年县廨在宣阳坊,就在平康坊旁,一路走去倒也近便。 但似她们这等人家,从未去过廨署,总觉着上公堂、打官司就不是什么好事,还怕被萧家趁机报复。 杨氏很紧张:“要不,找个借口叫他们等一等,请了元二郎陪咱们去?” 杜清檀摇头:“人家有自己的事,不能总攀着。不用怕,我是苦主,又是拿了琅琊王的名刺报的案,暂时不至于对我动手。” 杨氏觉着她说得有道理,便拾掇了些碎金铜钱带上,陪她出门。 不想走了一截路,忽听有人在街边懒洋洋地道:“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声音颇熟悉,懒洋洋的,细品,还带着股子欢快的味道。 “独孤公子!” 采蓝激动地喊起来:“独孤公子回来了!五娘,大娘子,是独孤公子!” 独孤不求穿得光鲜亮丽,暗红色的宝象花丝绸缺胯袍,蹀躞带上的铜钉亮晶晶的,六合靴纤尘不染,配着一把看起来很贵的横刀,身后还跟着个牵马的奴仆。 奴仆长得周正高大,也是一身新衣,牵的马十分神俊,纯黑无杂毛,头小、臀圆、体态匀称,一看就是从西域来的宝马。 那马的鬃毛、尾巴,全都用五彩丝线扎起来,配的鞍具也是最好的,泥障也是崭新的红色丝缎。 特别讲究,特别夺目。 马如其主,一样的美,骚气十足。 杜清檀高兴地笑起来:“独孤,你这是发达了啊!挣到大钱啦?” “马马虎虎,一般般啦。”独孤不求迈开长腿,大步朝她们走来,唇角勾着,颇得意。 “咦!你这是怎么了?”他看到了她手掌上缠着的白布,再看看几人的表情,就道:“发生什么事了?” “遇到点麻烦事。”杨氏先是高兴,随即又有些忧愁。 这可怎么好,虽未过明路,但和元家已经有了那种意思。 独孤早不来晚不来的,恰恰这个时候出现了! 只这种心事不足为外人道,杨氏只能强作镇定先按下:“你这一向都去哪里了?” “我的事不着急,先说你们的。” 独孤不求拿着杜清檀上上下下地打量,就怕她少了块肉什么的。 “我看你走路的姿势也不大对劲,是还疼?伤到骨头没有?” 采蓝连忙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独孤不求也没义愤填膺地咒骂或是愤慨,只道:“那这会儿是要去万年县廨了,正好我没事,陪你们一起。” 杨氏虽然觉着好,却又生怕闹到后面尴尬,因此就想婉拒。 杜清檀却是道:“也好。” 她的目光从独孤不求脸上滑过,在他淡红色的唇瓣上停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独孤不求用力抿一抿唇,唇瓣瞬间变红。 他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撺掇她:“我这马可好了!花了许多钱!你要不要试试?省时省力。” 杜清檀摇头:“我不想。爬上爬下的,疼。” 话音未落,身体就腾空而起,却是被独孤不求夹着两肋,托到了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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