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刺骨,越心痛。 烛影晃动,常熙回感觉脸上有些隐隐的刺痛,生来的警惕让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周围。 下一秒,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冲她面门飞过来。 是谁要杀她?常意吗,还是......金属划动的风扑在了脸上,常步箐此时根本无法做出相应的反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噼啪—— 没有意料之中金属刺进血肉的声音,两道金属相撞的刺耳声把常步箐生生震退了一步。 常步箐瞳孔紧缩,看着身前突然冒出的黑衣人,那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双眼没有一丝肌肤暴露在外面。那人挡在她面前,一刀振开挥斥而来的匕首,下一秒,对面的人便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常步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对着救她的那个人喊道:“你是......你是行郎派来保护我的吗?” 那人没理她,头也不回,当既跪了下去,对着门外请罪。 “主子,这人服毒自尽了。” 常步箐看过去,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名白衣的女子,半抱着手,静静地看着她。 女子表情浅淡,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常意嘴角弯了弯,明明是一张病弱易碎到让人怜惜的脸,却只能让常步箐联想到地狱里爬上来的罗刹恶鬼。 常意歪了歪头:“不是你的行郎,你很失望?” 常步箐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后退几步,声线都有些发抖:“你是来杀我的吗?” 常意挑眉,一步一步走进来,看着常步箐的表情随着她的靠近变得越来越崩溃,她淡淡开口,有些疑惑。 “常步箐,我看你还没有弄明白,”常意淡淡道:“我如果真想让你死,你根本没有机会被送来这庄子。” 她就站在刚刚想杀了常步箐的那个刺客的尸体旁边,常意看了一眼横死的尸体,动了动脚,免得自己的鞋被他嘴边蜿蜒的毒血沾到。 “谁要杀你,你真的不明白吗?” 常步箐终于被她的话刺激道,不断地重复道:“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常意了然,示意刚刚救下常步箐的那个暗卫起来:“你可以跟她说说,从她出府坐上马车,再到现在,一共被你救了多少次。” 暗卫古井无波道:“路上一次,庄子里五次,加上今天一共七个人,一旦失败就吞毒自尽,都是一个组织的。”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嘴里的行郎。” 常意蹲下,温柔地捏住常步箐的下颚,把她的脸抬起来:“能跟我说说吗?” 常步箐痛苦地闭上双眼,全身抖得如同筛糠,一滴泪水从眼角坠.落。 她过了半响,轻轻地说道:“我全都跟你说,你能保我活下去吗?” 常意笑起来,反问她:“你觉得可能吗?” 常步箐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决的恨意,接着就要咬舌自尽。 她牙齿还没碰到自己的舌头,就感觉常意捏着她下颚的手加重了力气,她下巴一阵酸软,不仅没咬到舌头,还狼狈地喷出些口水。 常意及时收回手,对身后的暗卫吩咐道:“把她下巴卸了。” 常步箐只听见喀嚓两声,整个脸的下半部分都没了知觉。 常意站起来:“下巴卸了也能说话,你可以继续说了。” 常意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淡淡道:“我不能保你活着,但可以让你知道,这世上比死还可怕的东西有很多。” 常步箐闻声,只是不屑地扭过头。 “这样,这里条件简陋。”常意脸上的淡然始终不变:“离天亮还有六个时辰,你要是不想说,每隔一刻,就在你身上刮一刀,你要是能挺过六个时辰,我就离开。” 常步箐牙根都在打颤,颤抖着说道:“你敢......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说吗?” 常意不听她解释,直接道:“张衣,动手吧。” 她身后的那个暗卫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干脆利落地在她露出的手背上削下一刀。 常步箐愣了一下,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她从未受过这样的伤,她捂住自己的背,却捂不住溅出的鲜血。 凄厉的叫声在祠堂回响,居然没有惊动庄子里的一个人,只有几条野狗疑惑地叫了几声。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常步箐连第一刀都受不住,她疼的打滚,下巴又合不上,只能眼泪和口水一起狼狈地在地上乱飚。 常意没有丝毫意外:“行郎是谁,他叫什么,什么时候和你认识的?” “啊啊啊啊——行郎、行郎就是行郎。”常步箐说得含糊不清:“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七岁那年,我把你推下那天,他出现在老夫人房里,他告诉我他全都看到了,夸我做的很好,然后交给我一片羽毛,让我泡在水里......再倒给春姨娘喝。” “老夫人房里。”常意狠狠蹙眉:“老夫人全都知情?” “是,是啊。”常步箐痛到大哭:“每次他来都是让老夫人叫我,杀檀回那天,我俩、我俩就是在老夫人的房间里交合,被檀回看见了......” 常步箐也不知道是痛的失了智还是怎么的,一囫囵直接全部说了出来。 常意愣在原地,一股作呕的感觉从胃里升腾,这事简直违反天理人伦。 常步箐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老夫人居然充当了鸨母的角色,把自己年幼的孙女给卖了。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常意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点什么。 常意压制住自己的震惊:“你帮他封井,应该知道他的身份。” “他说他是皇室,他说等他复国,许我当皇后。”常步箐嗬嗬地惨叫,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这你也信。” 常步箐表面看上去聪明得很,怎么跟春娘似的。 皇室......名字里有行。常意陷入沉思,前朝皇帝沉迷修仙祭祀,丹药吃得多了,伤了身子,并无子嗣。 如果是和皇上同辈的皇嗣,只有和前朝皇帝一母同胞的六皇子沈闵行。可他不是在南迁的路上自尽而死了吗? 这个人是他吗......还是有谁在打着他的幌子。 常步箐虽然跟了那人这么多年,显然也是被防备的那一个,而且一旦没了利用价值,说杀就杀,没有半点留恋。 常意最后问道:“他和常成雨是什么关系?” “......三叔?”常步箐迷茫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不知道他和三叔有什么关系。” 那照她这么说,常成雨只是单纯喝醉了酒闹事?常意觉得不大可能。 但常步箐该倒的都已经倒完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常意不再留恋,转身就走。 “等等......” 一只沾着血的手拽住了常意的裙摆,留下长长的血痕。 常意侧过脸,顿了顿,还是没有踢开她的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为什么不恨我?”常步箐似笑似哭地说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恨我?你不想杀我吗?” 常意看着她的眼睛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一点愤怒,一点恨意,只有冷静到极点的审视。 常意的眼睛好像一块冰,她的影子倒映在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不甘心。 “我把你推下井,我杀了你娘,你不是人吗?为什么一点感情都没有。” 常步箐想到了什么似得,歇斯底里地大喊:“你既然有这样的能力,报复我轻而易举,为什么不早杀了我,为什么非要在我以为一切平静的时候出来打破我的幻想......你以为我想跟着那个男人吗!你以为我想讨好老夫人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哄我的那些话是假的吗?我只是想往上爬,我想活得更好有错吗!”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应该没人是不想活的吧?” 常意眼里没有一丝同情,但看在她吐露了不少事情的份子上,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会因为忘了碾死一只蝼蚁,而专门去蚁窝蹲守它吗?” 不会,她只会忘了这件事,甚至不会记得那只蝼蚁长什么样子——因为只是一只小虫子罢了,什么时候死、死不死都无关紧要。 这样啊,原来她在眼前这个人眼里,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她的挣扎,她的恶毒,她的牺牲,都只是别人脚底下不足轻重的一场玩笑。 常步箐面色灰败,放声大笑起来。 常意走出庄子许久,还能听到女人的笑声和哭号声。 张衣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后面,试探地问道:“主子,不用把她处理了吗?” “不用,我想比起死在我手里,她大概更乐意死在自己情郎手里。” 常意若有所思地说道。 沈闵行虽然没能坐上皇位,但着实有一颗帝王的冷酷心肠,没有人暗中护卫,常步箐说不定连明天早上都活不到。 沈闵行......老夫人、淮阴侯府。 还有常成雨。 这三个人被她连在了一起。 很快,她就能知道答案了。 —— 夜深,淮阴侯府所有人都歇下了,今晚尤其地静,连蝉鸣鸟叫声都不见一点,像一摊宁静死寂的湖水。 常意一个人出了城,只留下张辟看着常家。 常意一出门,张辟就心事重重,想东想西的,难免犯些老毛病,一会贴着墙站听墙外的动静,一会又在房梁上倒挂金钩,头垂下来对着窗户。 常意在的时候她是万万不敢这样的。 她精神抖擞地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外面,想看着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前面有点亮光。 是小姐回来了吗,小姐的灯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不对,怎么越来越大了。 起初圆球大的光,逐渐往四周伸展开来。张辟一个翻身从房梁上落地,焦急地跑了出去。 “着火了!” 她大喊一声,惊醒了死寂的淮阴侯府。 片刻的寂静后,整个府上爆发出惊慌的叫喊,压过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火焰很快蔓延开来,寂静的府邸瞬间变成了燃烧的地狱。 常意刚到城门,就看见了皇城那远远升起的一大片灰烟。 她在城门下了马车,谈华钰一直等在城门口,见状迎上来给她披上披风。 常意已经猜到是常家那边起了火,应当是在出城排查时漏了马脚,但也没去责怪负责的谈华钰,只是问道:“火起多久了?” “离我们看到时大概有一刻,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救火了。”谈华钰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 “淮阴侯府那边你不必费心。”常意望着飘起的烟,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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