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疯了。 她在山中见到的那个小怪物,是疯了的他。 沈厌的手紧紧和她十指相扣,常意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回握住他。 沈厌沉默了片刻,提起了之前从未和常意提过的事情:“我在山顶想起了一些事,之后的事……记不得了。” 陈路平点点头,手在医案上翻了翻:“那晚的事估计已经刺激得你经络逆行,身体为了保护你,让你忘掉一些东西无可厚非,你顶着逆脉撑这些年已是强弩之末,在山顶经络再一受刺激,更是无力回天....……下来了。” 沈厌撇过头,没有回答他的疑惑。 陈路平却看向了常意,说道:“你知道他这些年来什么时候发过病吗?” 她早就看过沈厌这几次病的记录,常意张口说道:“第一次是在长堰村,第二次是在开耀三年战场时,第三次和第四次是在开耀四年,一次三月、一次六月,第五次是今年……在淮阴侯府。” 陈路平问她:“你知道他为什么发病吗?” “不知。”常意垂下眼睑。 “我倒有个猜想。”陈路平说道:“你知道其中有什么共同点吗?” 常意皱眉,摇了摇头。若是真有什么共同点,她看不出来,皇帝也应该看出来了。 “其他的我不知道。”陈路平说道:“但是开耀三年,沈厌发病那次,沈闵钰给我寄来的信里,也提起你因为被奸细偷袭,手上被剌了一刀,他颇为苦恼你的冒进。” 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便是一点就通,陈路平没说太多,常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另一只手按住太阳穴,开始仔细回想沈厌每次发病她在干什么……在长堰村那会,她困在墓里头差点死了;开耀三年,那会她和他已经生了变扭,她一个人在荆州守城,沈厌领兵前来支援,而她因为受了伤正好错过他病发。 ……开耀四年,她确实受过两次伤,不过那都是她在脑海里回想,甚至不会刻意记起的伤,更别提将其和沈厌的发病联系在一起。 在淮阴侯府的井下,他是因为什么发病来着? ……是因为,看到了井壁上,她曾经挣扎的血印。 常意不自觉咬紧了唇下唇,被一道温柔的力度撬开,沈厌捧着她的脸,将拇指放在她唇边,示意她别咬嘴唇了。 他安静地垂下目光看着她,好像并不意外陈路平的猜测。 他早就知道了! 他每次发病都和她错开,皇上总是有理由把她支走,怕是也知道些什么。 陈路平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怕是也明白了,之前我一直不敢确定,但如今看到你们俩,我突然能确定之前的想法了。” “常姑娘,他本该死在灵江的——筋脉俱逆、神智不清,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哪怕是现在,出现他这样的病人,我也只能让他准备棺材。” “唯一不同的是,他遇见了你。” 陈路平说道:“他是为你而活的。”
第70章 廉耻七十 常意错愕了一瞬, 又平静下来。 沈厌的眼神和她短短地交错了一瞬,常意莫名连心都软了下来。 陈路平话也说完了,索性道:“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奇葩, 你看这小子这情况,时好时坏的,我是治不了, 我看只有你才能治。” “我知道的都已经跟你说了, 你们俩该上哪去上哪去,别挡着我开门了。” 他站起来挥动了一下手臂, 推开内间的门。 宁海沛无精打采地在外头问道:“你们说完啦。” 常意跟上去,在陈路平身后小声说道:“陈先生,我是有事在身, 专程来请你的, 您若是与先生相识, 为何不愿为她医治呢?” 陈路平冷笑道:“小孩子家家的, 管那么多做什么,这是我和沈闵钰那臭小子的事, 不用你管!他既然不愿意本人来,那就说明那丫头病的还没多严重!” “等他哪天本人愿意来了, 我再考虑!” 常意抿唇回他:“您可能理解错了意思,我并不是代先生来求医,而是为养我教我的师娘来求医, 我是师娘身边之人, 关切之心丝毫不少, 敢问哪条不满足先生要求?” “你倒是伶牙俐齿,这臭小子真是收了个好苗子。不用跟我来这招,谁让你来的, 咱们都心知肚明,不必再说了。”陈路平用力掷了下袖子,对她的话不屑一顾,转头就走了。 沈厌侧身一步,他若是想拦下陈路平,只是几息的事,甚至把陈路平绑回京也不是不行。 常意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动手。若是能以武力胁迫,皇上怕是早就做了,即使能把他绑到京城,手和脑子都是他自己的,他若是不愿为唐灵看病,他们也没辙。 常意心里沉下来,她刚刚看陈路平一副念旧的模样,本以为能好说话一点,没想到陈路平的脾气这般倔,竟是软硬不吃。 宁海沛坐在门槛上分了会晒干的草药,看她还站在原地,慢吞吞地说道:“没事,老头子都这样,说着话动不动就生气。他估计是去衙里了,等会就会回来。” 宁海沛显然极其习惯陈路平这样的做派,一脸从容。 常意发现他话里的异样:“他去衙门做什么?” “赏画喝茶啊。”宁海沛自然地答道:“他最爱附庸风雅的,医馆里没事就去找尤大人喝茶论道。哦,你大概是不知道的,尤大人是我们这的县令,学问做的很好,最出名的就是一手画。” “不,我知道。”常意皱起眉头。 尤宝全,这个名字不久前还用一种特殊的方式闯进了她的视线里,她怎么可能忘。 常意顿了顿,说道:“我们也去拜访拜访尤大人。” 宁海沛逐渐瞪圆了眼睛:“你们?小娘子,尤大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你们虽然是城里的贵人,但尤大人不认识你,也未必会接待你。” “他应当是认识我的,我们之前有过数面之缘。”常意低声说道。 他在台下末尾,而她在金銮之上的那种一面之缘。 宁海沛抖了抖簸箕,伸出一只手给她比了个手势,感叹:“你连尤大人都认识?那你见了面,可得给我说说好话,让他以后在长留多罩着我点。” 常意瞥他:“有医仙罩你还不够?” 她来长留第一件事,本就应该要让尤宝全接应,不过因为沈厌耽误了。 沈厌如今清醒,她自然不必再有什么顾忌,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了,比如证实她的猜想。 沈厌本就是为护卫她而来,对其中这些弯弯绕绕丝毫不感兴趣,常意去哪他便去哪。 走之前,常意把自己上次买的那顶斗笠拿了出来,招了招手,沈厌微愣,弯下腰和她齐平。 常意把那顶斗笠稳稳盖在他头上。说道:“在外头,还是你比较惹眼,先借你一用,可别招来什么东西。” “多谢常大人。”沈厌淡淡回她,突然一只手掀开帽檐上的纱,将常意也拢在了纱里。 帽檐下的空间狭窄逼仄,沈厌把脸凑过来,轻轻碰了下她的唇。 常意脸上的红晕一瞬都涌了上来,还不等沈厌更进一步,她就下意识地蹲下一点,灵活地从帽纱下钻了出来。 她算是明白了,沈厌这人,真是一点礼义廉耻也无,只要不制止他,他就愈发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还在大街上。” 常意轻斥了他一句。 沈厌倒是跟个没事人一般站在原地,哑声乖乖道了句好,但一手在帽纱之下,却若有若无地按住了唇角,似乎是在品味刚刚她的温度。 常意一路上都不愿再搭理他。 两人到了门口,被衙役拦下。 这衙役倒也不凶,看他们俩说道:“里头非衙里的人,不可再进了。” 常意也不与他废话,从袖中拿出一块牌子,与他看了看:“我想见见尤宝全。” 衙役定睛一看,她手里拿着的一小块玉牌上刻着几个字。 他识的字不太多,因此眯着眼睛仔细辨认道:“云……司,沈、沈啥?” 他挠挠头:“这啥啊?” 常意无奈收回手里玉牌,她手里拿的玉牌并不像名牌,小巧玲珑的,倒像是女子的首饰,衙役看不出来倒也正常。 这是她许久前在沈厌身上顺的牌子,后来又为了威胁沈厌来帮她破井,她拿蜡烛把这金镶玉的牌子融了两半,一半给了沈厌,有字的玉牌在她手里。 沈厌从来没找她要过,不知是心大还是忘了,自己的牌子没了也不着急。 沈厌抱着手在后头看她,露出些隐隐笑意。 没想到这里的衙役不识字,常意只好说道:“你去跟尤宝全通报,说是京城里来人。” 衙役虽然没弄清楚她是谁,但看她神情,总感觉她大有来头,最终还是半信半疑地替她去通传了。 来接迎接他们的人却不是尤宝全,而是一个女子。 常意和走过来的女子迎面对上,眼睛的讶异一闪而过。 那女子头发束成书生款式,面若观音,唇上挂着和煦的笑,向她微微一行礼。 她笑起来,脸上额角那块的细疤也随着笑容弯曲折在了一起,温和说道:“在下是长留县的主簿,尤大人在待客,您先在此休息片刻。” 常意不动声色:“是你。” 这女子她见过一面,是之前在茶摊遇到的那个,她额角有块疤,因此分外显眼。 女子笑了笑,显然也认出了她的身形:“我和娘子有缘,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重逢了。” 难怪她在茶摊上,和她一起的那位妇人骂尤宝全办事不近人情时,她为尤宝全说话。 原来她在为尤宝全办事。 女子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掩唇笑道:“她性情急躁,并不是真心责怪尤大人,嘴上说说罢了。” 她替那日的同伴解释了一句,引他们二人去客室休息。 常意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淡淡道:“你是这主簿?” “是,我名朱水水。”女子笑着介绍自己:“我赶得巧,他们说女子能考官,我就来试试,没想到真考上了。” 她说完这话,便已经准备好下文,多数人知道她考得女官,要不就是惊奇置疑她,要么就是好奇她一个女子是怎么做官的,总之是围绕着这个话题打转。 “你……做官多久了?” 常意沉吟片刻,却问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朱水水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回道:“不过两年,我也是尤大人上任后才来考的。若是原来的县令,怕是不会让我这等女子参加这样的选拔。” 从她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对尤宝全的尊敬。 常意和她并肩而行,继续问道:“我听闻前几年长留发了瘟疫,不知道你经历过没有?” 朱水水脸上的神情变了少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答了一句:“长留县的人,哪有没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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