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玉,你将我那些银票拿出来,从里头找一百两……还是二百两吧,我给那方靖扬带去,我这诚意给够了,不信他不帮我。” “殿下,上回将银票都给了那个侍卫,哪还有更多银子呀。”缀玉小声道。 李霁娴动作顿了一下,方想起来自己怕长姐逃不走,刻意多给那禁军侍卫塞了好些银子,如今倒是捉襟见肘了。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是一片漆黑,雨又大,再耽搁恐怕真赶不到了,若要碰到巡逻的禁军,也容易又生事端。 “那先欠着方靖扬吧。”她低语了一句,便似没见那倾盆大雨一般,冲进雨幕里了。 方靖扬倒是没想到,这小公主竟然真的会来。 若不是玉华门外,歪脖子树东边还有废弃的回廊,他们二人恐怕要被这大雨浇成落汤鸡。 “你看看你这从头到脚,哪像个公主。”方靖扬上下打量李霁娴已然湿透了的裙子,露出嫌弃的眼神。 李霁娴轻哼一声:“我像不像公主,与你何干?你先说得到什么消息了,我长姐去了哪?” 方靖扬伸出一只手来:“东西呢?” “什么东西?” “银子呀。”方靖扬提灯起来,照照李霁娴的脸,“不是公主答应我,只要我给消息,就给我银子吗?” 李霁娴撇开视线:“今日雨大,我没拿,先欠着,等之后一并给你。” “殿下,你拿我方靖扬当猴耍呢?” “放肆,本宫岂会骗你。”李霁娴平日里听话,但摆起公主架子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方靖扬摸摸鼻子,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该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于是道:“那你写个欠条,我就把福微公主在哪告诉你。” 李霁娴眼睛一下亮起来:“你真的知道长姐在哪?” 方靖扬笑笑:“我是谁?我若是不知道,怎么会托人带消息,请公主出来一见?” “那长姐在哪?” “欠条。”方靖扬这会倒是脑子清楚了,还想着自己的银子呢。 李霁娴垂眸瞧瞧,她出来得急,又恐被人发现,哪里会带纸笔?倒是一些随身物件一直拿着,应当也能作欠条之用。 于是她想了想,倒是费劲巴拉地从衣裳里拿出一块玉来。 “你看这个行不行?” 方靖扬提起灯来,照在她手中的东西上。 一块白里泛着青的玉玦,上头雕了些简单的纹样,虽然素净,倒能瞧出走线精致,玉质也是上乘。 “这是什么?” “这是我出生时,父皇赏赐我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你那,你总不会担心我差了你银子吧?” 方靖扬想想,这倒是,圣上赏赐之物,福乐公主总要赎回去的。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用一条消息便换个这么重要的东西委实不妥,非君子所为。 于是他也一通翻找,倒是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来。 “你这东西太过贵重,我若拿着,也得给你一个,谨防咱们二人有谁违背誓言。” 李霁娴将自己的玉玦给他,又将他那石头拿过来:“你这个是什么?” 方靖扬背着手,倒很是自豪:“我这个也是圣上赏的,是我当年救驾有功,赏赐的一对石锁。这是钥匙,锁在我的银枪上呢。” 李霁娴想这东西也是个重要物件,这下她也不怕方靖扬反悔,于是便道:“那我收下了,这会你可以告诉我长姐在哪了吧?” 方靖扬靠近了些,低声道:“福微公主殿下,这会正在兖州金田县。” 轰隆隆—— 并州城上空积聚起厚厚的云层,眼看着要有一场雨。 阁楼上大开的窗子吹进带着水气的风来,言旷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展大哥让你把他们去金田的事告诉那个方小将军是为什么?” 季飞章一口将杯中酒饮进,好看的桃花眼里竟好像流露出一丝如雨雾般的柔情。 “把水搅浑,才能带着美人安心离开呀。” “这算什么搅浑?”言旷不解。 “那宋珧一心想抢功,几次给他下绊子,展萧只怕早就想甩掉他了。” “他没让我们告诉鉴察司,不就已经甩掉了宋佥事吗?” 季飞章摇头:“宋珧又不是傻子。律司长人在京城,没有我们的消息,就很难得知展萧的动向,可宋珧是跟到了并州的,展萧能把他甩开,福微公主可不行。他带着公主,光凭自己,可难以牵制宋珧。” “让禁军来牵制宋佥事,不会适得其反吗?” “方小将军年纪不大,满腔热血但是性格单纯,我告诉了他,他自然会告诉禁军,到时司长和圣上也会知道,他们就会怀疑宋珧。” “为什么不是怀疑展大哥?”言旷更不解。 季飞章笑道:“谁让那宋珧要逞能呢?当时说的是让咱们鉴察司的人配合展萧行事,若有他的行踪,也要及时向上禀报。宋珧觉得福微公主身上有大功,自己不服,非要大包大揽,他一个佥事,下头的人汇报什么消息不得过他的手呀,他不知道的事被禁军知道了,这还不够让圣上和律司长怀疑吗?” 言旷终于恍然大悟:“展大哥这一手,是打了个时间差。等消息到了京城,他们恐怕早就离开金田了,到时禁军又晚了一步,宋佥事还会被司长猜忌,这也可谓一箭双雕?” 季飞章点点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如今套子已经做好了,就等着我们这位宋佥事进来了。” 言旷抚掌,刚要笑上一笑,忽然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可是,这方小将军不是没脑子吗?万一他没把这事告诉禁军,反而告诉了别人呢?” 季飞章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窗外如墨的夜空:“大概……不会那么傻吧……” 言旷眼角抽了抽:“还好我不用办这事,这雨过了我就去金田,万一那位小将军真的‘超乎常人’,我也好随机应变,免得展大哥被困在金田。” * 翌日,果然如展萧所言,天气阴沉。 这金田县因为灾荒缘故,已是一片荒芜萧瑟之景,如今天阴了,更是显得万分萧条,甚至都感觉不出这是初春三月。 清早展萧便已带着小溪离开了,李忘舒自己坐在这间破草屋里,等着她与展萧约定的时间到了,再出去吸引那些强抢民女之人动手。 天光晦暗,照进这小屋子里便更昏暗了些。她手里拿着那把油纸伞,倒像是那日离开并州时一样紧张。 救人这件事,说起来倒容易,但真要把人救出来,实则困难。 她只听小溪说过有很多姑娘都被关在一起,却不知前因后果,这等情况之下,实是以身犯险。 可她昨夜做梦都想起了前世在西岐的日子,既得知了这样的事情,让她狠心离开,她又难安。 思绪纷乱,李忘舒也不知此刻自己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她于是起身,想打开那扇破窗透透气。 谁知刚站起来,便听得一阵巨大的敲门声传来。 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发出一声脆响,李忘舒捏紧了手里油纸伞的伞柄,想起展萧昨日的话。 那些人是故意让他们救了小溪的,为的就是她这条“大鱼”,难道他们要做的,比展萧所猜测的还要大胆? “什么人?”李忘舒推开门,朝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制院门朗声道。 “好嫂子,讨口水喝。” 外头人的声音听起来油嘴滑舌,只怕是因为昨日她与展萧假扮夫妻,才让这些人改口称她一句“嫂子”。 李忘舒定了定神,知道机会提前来了,于是将那油纸伞放到了屋内窗边,朝院门走去:“家里没水,到别处讨去。” “别呀,一口水而已,美人不会这么小气吧。” “砰”的一声,那木制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出现在门外的人,正是昨日那几个追着小溪跑的流氓。 “大哥,你瞧,果然是个大美人。”那精瘦小子指着李忘舒,狗腿一般同他们“老大”说道。 今日李忘舒没有掩饰,单站在那,通身气度已与寻常贫民女子不同。兼之她本就生得精致,让那些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混混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李忘舒觉得恶心,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便只是冷脸瞧着,没有作声。 “昨日已经见过了,就不多介绍了。现在你夫婿不在,美人是想自己走,还是受些皮肉苦再走?” 李忘舒冷笑一声,抄起手边的一块石头便朝他们扔过去:“光天化日如此大胆,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那领头一个躲过她石头,倒也没让她失望,当即就下令:“小美人脾气倒是火爆,兄弟们上,打晕了把人带走!” * 送小溪回家这件事对展萧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他实际上是在比和李忘舒约定好的时辰更早一会回来的。 只是为引蛇出洞,他不好暴露,于是便坐在后墙上一直朝院内看着。 天气阴沉,远处已隐隐响起雷声,只是这小院内却是寂静无声,许久也不见李忘舒出来。 展萧以为她累了,便想着再多等一会,只是那院门被风吹得突然传来“嘎吱”一声,倒让他心思一紧。 他走时自然是将门关好的,这小院虽破,但木门倒也能用,不至于像这般…… 思及此,展萧连忙从后墙上跳下来,几步便跑到那大门前。 他不过轻轻碰了一下,那扇已经坏掉的木门便“砰”的一声倒了下来。 这是门坏了之后被人立在这里迷惑人的! 展萧已知情况有变,立马回身往屋内跑去,但见草屋门上的门闩也已损坏,待垂眸细看,才见屋门口土石已然被翻开。 他推门进去,屋内早已没有李忘舒的身影,但陈设却没有变动,只有昨日他交给李忘舒的那把油纸伞,并没有被带走,而是好好地放在窗边。 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人是从院子里被带走的;油纸伞好好留下了,说明李忘舒是自己走的,这才故意留了信物给他;而院内的痕迹被打扫过,说明对方走得不急,李忘舒应该没有挣扎太多。 展萧站在门口,眉心紧皱。 他想过金田县这些流民仗着地方小无人管辖,所以无法无天,却没想到这些人竟敢青天白日下入户抢人。 这金田县虽不像并州、兖州城有气派的府衙,可也该有县令文书,难道这些人一点都不管吗? 还是这些流民不过是障眼法,他们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势力…… 轰隆隆—— 屋外传来隆隆雷声,预示着大雨已然要降临。 展萧回身看向屋外,外头已然起风,还没来得及长出绿叶的树木被吹得乱摇。 “春雨贵如油”,春日里这般打雷下雨来得极不寻常,正如这些胆大包天的流民出现在金田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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