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舒瞧着展萧一直朝阶梯那看,便道:“我们借住叔父这里,已是打扰,就不要偏去看叔父的东西了。” 展萧与她相视一眼,便道:“是属下唐突了。” 从府库出来时,已是日上中天,言旷和季飞章正坐在府库外的大树下乘凉,两人就那么席地而坐,瞧着倒是格外惬意。 展萧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李忘舒在宫中时就不爱约束宫内的下人,如今亦是如此。只不过秦管事就不一样了。 她是宫廷出身,又是从从前宫中最严厉的嬷嬷手底下训练出来,对那些规矩礼仪烂熟于心不说,规束下人也以严厉出名。 她一眼瞧见季飞章与言旷的模样,便已冷了脸。 “殿下尚且在做事,你们身为殿下护卫,倒是轻松。” 季飞章和言旷原本昏昏欲睡,听见这声音立时站了起来,看向说话的秦管事不明就里。 秦管事走到他二人跟前,虽说没有那两个年轻人个子高,但却气势十足。 “我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规矩,但如今在代王府里,就要有代王府的规矩。公主年轻脾气好,不拘束你们,我可不一样。既是殿下的侍卫,就要有侍卫的样子,整日懒散,不如早些发卖了,代王府可不养闲人。” 季飞章和言旷互相看看,也不敢说什么,“乖巧”地低下头去。 他们的身份本来就不好被人知道,自然是越没有存在感越好。 “站好了。”秦管事冷声训斥。 季飞章和言旷一下站直了,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秦管事这才转身朝李忘舒行礼:“殿下,这些侍卫许是在外面野惯了,倘若殿下不好开口,只管告诉老奴就是,万不能让他们耽误了殿下。” 李忘舒笑得有些尴尬,可秦管事说得其实没错。 她不了解季飞章和言旷从前在鉴察司里是做什么的,可他们如今跟着她,日后免不了抛头露面,倒确实该装装样子,否则被人寻了错处,倒是害了他们自己。 “多谢秦嬷嬷。” 秦管事这才行礼,带着自己的几个侍从,从府库离开,去拿对牌,收拾方才李忘舒挑好的东西。 待人走了,言旷才长出了一口气:“这秦嬷嬷,怎么比律司长还吓人……” 他也不敢大声说话,只用气声同季飞章道。 季飞章扭头看那秦嬷嬷走远了,方开口:“最不要惹的,一是女人,二,是老了的女人,你不知道吗?” “女人又怎么了呢?”李忘舒走到他二人面前,刚好听到季飞章的话。 季飞章一愣:“殿下自然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 李忘舒看着他,缓缓开口:“这世间女子,倘若是善良知礼,自然都是一样的,不论身份、年纪,季飞章,我知你以往是个纨绔子弟,但有件事你需明白。这世上的女子,也和男子一样,是个人,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若有不满,自可以说出来,但却不该用‘女人’、‘老了的女人’来一以概之,倘若我说,世间男人大抵庸俗,你又作何感想呢?” 季飞章有些意外,他从未想过,自己原本打趣的一句话,还能引申出这么多意思来。 他求助似地看向展萧,却见展萧望着李忘舒,竟好像是与有荣焉? “殿下所言甚是。”展萧开口,终于舍得将眼神从李忘舒身上离开。 季飞章看着他那样子,只觉得自己昔日的好兄弟,好像是与他“渐行渐远”了…… 李忘舒看向展萧,笑了一下方道:“秦嬷嬷说的话你们可记住了?既如今你们随我入了代王府,不管当初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大家都拴在一条绳上。不留把柄,是救你们自己,也是救我们。” 李忘舒说完,便抬脚往望月轩的方向而去,展萧自然跟着她。 徒留季飞章和言旷两个站在原处。 言旷瞧了瞧公主离开的方向,似懂非懂地道:“殿下可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人。” 季飞章深深看了一眼离开那两个人的背影,终于正经说了句话:“难不难琢磨也不是你该琢磨的,还不赶快跟上!” * 大摆宴席迎接西岐王的消息,只用了半日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对于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但宁帝的决定,大臣们都知晓难以改变,所以那些话也都咽进肚子里。 偶有几个有骨气的言官要进谏,可惜人被拦在宫外,连李炎的面都见不上,也只能羞愤痛哭,最后被小太监送回家中去。 只是这件事背后透露出的信息,却如同今日永安上空的阴云一般,笼罩在皇后姜梧的心头。 她已经在桌案前坐了许久了,久到一向有眼力的她身边的女官应书都忍不住开口。 “娘娘,久坐伤身,要不奴婢陪娘娘去花园里走走?” 姜梧抬起头来,看向外头有些惨白的天色:“本宫坐了很久了吗?” “都快一个时辰了。”应书有些心疼地开口。 “一个时辰也没想出一个办法来,从前父亲说我愚笨,本宫还不信。” “娘娘聪慧识大体,连圣上都夸赞。” 姜梧摇头:“你可知,圣上下令要大摆宴席为西岐王接风洗尘,是说明了什么?” 应书身为后宫女官,自与一般侍婢不同,她虽总陪侍在姜梧身边,但却是读过许多书的。 朝堂之事,她未必懂得有那些大人多,但却也知道不少。 她微微皱了眉,小心地开口:“好不容易有如今的太平日子,圣上定然不想再起争端,如今福微公主殿下尚在锦州,圣上这是要行安抚之计,以免西岐王冲动开战。” 姜梧无奈的笑笑:“你尚且知这是安抚之计,那西岐王又如何会不知?” “娘娘的意思是……” “倘若他偏要以和亲公主未到西岐为由发难,以圣上的脾性,做出今日之决定,只怕已连后路都铺好了。” “后路?娘娘是觉得……” 应书不敢说出来,她怎么都觉得圣上不该这般无情。 姜梧却叹息:“福乐业已及笄,又是如今宫中唯一的公主,福微不在,你说倘若那西岐王刻意刁难,圣上会不会以大局为重呢?” 应书垂下视线:“这……” 姜梧扶着桌案站起来:“那丫头自幼在宫里,多受宠爱,没有经过风雨,福微有主意逃,她却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她既对那方小将军心动,如今便也只能就是这武威将军了。” “娘娘,这般决定,会否太快了些。” “如今岂是能拖延的时候?那方靖扬虽冒失,到底是在永安,在本宫眼皮底下,倘若真要顶替福微嫁到西岐,本宫就算再有本事,如何保得住她?更衣,本宫要去养心殿,面见圣上。” * 天色已暮,永安城阴了一日,却没有下出一场雨来。 日头西落,宫城内更显晦暗,养心殿里早早上了灯。王得福站在殿门前,瞧着外头天色,只觉今日怕是要有一场夜雨来。 李炎坐在案前,对着眼前鉴察司的奏报有些发愁。 那西岐王一行,自过了天阙关后就再不着急,显然明着是为和亲一事前来,实则四处摸索大宁消息。 他自然不想让人知道如今大宁亟需修养生息,尤其是对手,但现下越是催促,越是显出心虚。是以那西岐王游山玩水,不着急入永安,李炎倒也一时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正在他为此事思索之际,原本站在殿门前的王得福走了进来:“圣上,皇后娘娘来了。” 李炎抬手将面前鉴察司的奏报扣过去,这才抬起头问道:“她来做什么?” 王得福回禀:“娘娘说,今春的笋极为鲜嫩,亲自给圣上炖了春笋骨汤,请圣上尝尝。” 李炎倒有些意外:“她许久不沾阳春水,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请娘娘进来吧。” “是。”王得福应声,又回头去外头传召。 姜梧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日头都落山了,圣上也该休息休息,保重龙体。” 李炎抬头看她:“你许久不来养心殿了,今日怎么想起到这来?” 姜梧将那食盒放在小桌上,轻轻打开,又将里头的汤盅拿出来,还没揭开盖子,屋里便能闻到一股鲜香气息。 李炎起身,走到这小桌案边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同朕说?” 姜梧揭开汤盅的盖子,看向李炎:“养心殿是圣上处理政务的地方,臣妾妇道人家,若是常来,终究不合适。今日瞧见春笋,甚觉新鲜,又听闻圣上这几日烦闷,不曾好好用膳,便想着,能让圣上有些胃口。” 李炎笑道:“难得你有这番心思。朕有时想,这养心殿内甚是无趣,想去找你,又怕你想休息,觉得朕烦。” “臣妾哪敢?臣妾只怕是圣上厌弃了臣妾。后宫之中姐妹众多,总有能解圣上忧心之人,臣妾一向嘴笨,最是不敢造次。” “哪有?你一向识大体,知进退,你还没说,今日是为什么事而来呢。” 李炎由着姜梧将那汤盅端起,舀了一勺汤喂到他嘴边,才听姜梧开口。 “果然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圣上。”姜梧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开口,“臣妾想着,福乐那丫头也大了,既过了及笄的年岁,不知圣上心里可有中意的驸马人选。” 李炎倒没想到姜梧是提起这件事,他有些意外,将那口汤咽下了,方问:“怎么突然想起给福乐择婿?” 姜梧笑笑:“就是前几日福乐在臣妾跟前说话,见她已出落成大姑娘了,由是才想起这件事。” 李炎倒好像不怎么在意:“当初成央公主廿二岁才嫁人,福乐是公主,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何必如此着急?” 姜梧轻叹了一口气,见李炎喝过几口汤,似乎有些乏累,于是搁下汤碗,又为他按起额头来。 “臣妾为人母亲,也没有经验,多有担心,让圣上见笑了。只是那日与福乐说话,听她言语之 中,倒是多提起那个方小将军,臣妾也不知前朝事务,所以这才想问问圣上,那少年人如何?” 李炎便道:“朕记得,你应该见过他吧?” “确实见过,之前查福微的案子,也是那方小将军跟着审问。只是他那时办公务,臣妾倒是没看出此人如何。” “一个愣头青罢了,相貌倒是不错,据闻也有不少贵女想招他为婿。”李炎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他坐直身子,看向姜梧:“皇后忽然问这件事,该不会是因为西岐王要来了吧?” 姜梧动作一僵,脸上的笑也微微有些尴尬:“臣妾哪知道那些,只是瞧着福乐好似喜欢,便想问问圣上。” 谁知李炎脸色一变:“她喜欢?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懂什么?” “是啊,这公主的亲事,也是圣上做主。只是臣妾身为她的母后,终归是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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