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熙高兴起来:“既如此,你就别担心了。若是你大伯母敢为难你家,我就叫我娘去对付她。” 徐念安摇头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娘管着整个公府几百口人的吃喝拉撒,日常要应对各房上下的挑剔,对外还有人情往来,已经很劳累了。咱俩无所事事的,当想着如何为她分忧才是,而不是为她添忧。” 一句话说到底,若是殷夫人积劳成疾去世了,不管赵家大老爷续不续弦,她和赵桓熙在公府的待遇都将一落千丈。 她知道这样想很现实,但也唯有现实,才能让人更清醒。 赵桓熙显然不会想到这一层,却也不妨碍他心生惭愧,道:“你说得是。” 转眼到了靖国公府,依然是由东角门进去,两人带着丫鬟小厮刚走到前院通往松茂堂的角门处,冷不防从国公爷的外书房里走出十几人来。 “桓熙!你回来了。正好陆伯父到访,祖父正要带我们一道去园子里作诗,你也一起来吧!”赵桓旭老远就喊了起来。 赵桓熙身形僵了下,缓缓转身,看到外书房那边国公爷等人,步伐迟滞地走了过去。 “陆伯父是谁啊?”徐念安跟在他身边,边走边低声问道。 “也是我祖父的好友,时任工部郎中。五房的姝娴堂妹,便是许给陆家之子的。”赵桓熙小声回答,颇有些无精打采。 徐念安一阵无语,心想国公爷好在是子孙众多,如若不然,多交几个朋友还不够分的呢。 “桓熙见过祖父,见过陆伯父,见过各位堂爷爷堂伯父……”除了国公爷和陆郎中外,随行的还有五个族中长辈,年轻辈的是赵桓旭和三房四房几个年龄相仿的孙子辈。 徐念安跟在他后头向众人见了礼。 国公爷态度和煦地问赵桓熙和徐念安:“今日回门,这么早便回来了?” 赵桓熙低垂着脑袋,只是答了个“是”,徐念安却微笑答道:“我们不走,我弟弟便要在家相陪,我担心误了他回书院的时辰,所以用过饭便催着三郎回来了。” 国公爷闻言,似是得了提醒,向一旁的陆郎中笑道:“忘了与你说,我这孙媳的弟弟,也在苍澜书院读书。” 陆郎中面庞周正,颌下留着短须,看上去很是随和,此时微微惊讶,道:“那年纪应该还很小吧。这么年轻能进苍澜书院,前途不可限量啊!叫什么名字?” “姓徐,名墨秀。” “徐墨秀,字文林?”陆郎中接口。 这下轮到国公爷惊讶了,“你如何得知?” 陆郎中哈哈大笑,“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这位徐公子是犬子的好友啊,还曾到我家做过客,确是一位很优秀的年轻人。依我看,两年后的大比这位徐公子很有希望能中。” “陆郎中别只顾着夸赞别人,你家陆公子不也是年纪轻轻就入了苍澜学院么,这满京里说起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诶?都是侥幸,侥幸而已。” 他们老一辈的在那儿互相吹捧,受了冷落的赵桓旭站在一旁,一副悻悻的模样。 好不容易等他们告一段落,徐念安扯了下赵桓熙的袖子,赵桓熙忙行礼道:“祖父,陆伯父,各位堂爷爷堂伯父,桓熙就不打搅你们的雅兴,先行告退了。” “诶?桓熙,说好一起去园子里作诗的,别这么扫大家的兴嘛!”赵桓旭过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脱身。 他来了这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到赵桓熙身上。 赵桓熙窘迫得双颊通红,想拒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低声嗫嚅:“我……我不……” 国公爷的面色不好看起来。
第22章 徐念安见状,上前落落大方地对众人道:“瞧我家三郎,既不擅长作诗,又不想扫了大家的雅兴,羞愧得脸都红了。” 陆郎中等人闻言,少不得凑趣一笑。 徐念安又道:“既然祖父要带各位爷爷伯伯堂兄们去园子里作诗,想必诗题多与园中之景相关。恰今日在我家,弟弟听闻三郎曾学过作画,便请他作画一幅,画的也是园中之景。只是时间仓促,画工潦草,恐要见笑于各位长辈。” “都是玩罢了,又不是考状元。画在何处,且拿来我看。”国公爷道。 徐念安回头唤宜苏,宜苏呈上画来。 国公爷将画展开,陆郎中等人探头一看,啧啧称奇:“这画工哪里潦草了?画得很好啊!” “画的是园中的芝兰堂,一眼望去,仿佛芝兰堂就在眼前,十分传神。” “看这山画得庄重朴实,水流悠悠,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十分沉静,倒是颇有巨然之风。” “芝兰堂也画得甚是精微雅致,细腻逼真,像是南宋马钦山的风格。”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夸赞赵桓熙的画,赵桓旭放开他凑过去看,看完画又看了眼赵桓熙,面色凝重没说话。 间或有人问赵桓熙学作画学了几年,赵桓熙说从十岁学到十三岁,众人又是一阵称赞。 “这画既是你内弟让你画的,那你画完之后他如何点评?”国公爷问赵桓熙。 赵桓熙红着脸老实答道:“他说画尚可,字差了些,叫我回来好生练字。” 众人大笑。 陆郎中抚须道:“此言甚是中肯。” 赵桓熙忙道:“那作诗我便不去了,我回去练字。” 国公爷爽快放行:“去吧。” 赵桓熙如蒙大赦,向众人行礼之后,带着徐念安一溜烟地跑了。 进了后院瞧不见国公爷他们了,赵桓熙才松了口气,让丫鬟们先回慎徽院,他和徐念安走在后头,抚胸道:“今日幸亏有你在,不然肯定又被赵桓旭拉去园子里丢脸,惹祖父不快。他最爱干这事。” “你既知他最爱干这事,为何不想对策?每每遇见,还是只能任他施为?”徐念安问。 “他总是将话说得叫人驳也不是,不驳也不是。就如今日,他明明瞧出我不想去作诗,我也不会作诗,他偏说我不去就是扫大家的兴。我还能如何说?”赵桓熙忿忿道。 “自然是如实说。”徐念安停下脚步,望着赵桓熙道:“我瞧着你是对祖父不快的原因有所误会。如果你以为他会为你不会作诗,不会写文章,抑或读书不如赵桓旭好而不快,那你就错了。赵家是武将出身,祖父自己是个武人,就算喜欢文墨,也断不会以书香世家的标准去要求自己的儿孙。儿孙如有读书好的,他自然高兴,但断没有仅因为读书不好而不快的道理。” 赵桓熙不解:“但是往日,每每发生今日这样的情况,他是会不快啊,会给我脸色瞧,甚至训斥我。” “那是因为你遇事没有态度,没个主见,畏畏缩缩不像个男子汉。你明明想拒绝,却连拒绝的话都没有勇气说出来。祖父乃沙场宿将,天底下最有血性的男儿,你说他瞧着自己的嫡孙窝窝囊囊的,他能高兴吗?” 赵桓熙不说话了。 “下次若再遇上这样的情况,你就直接对祖父说,你不擅文墨,去了也不能给大家助兴,还不如回房多练几个字或是多看几本书。只要你态度端正诚恳,祖父断不会怪罪你。若是那赵桓旭强人所难,你便再强调一遍自己的立场,同时向他们致歉。祖父是明白人,会为你做主的。” 赵桓熙抬起双眸,目光又是希冀又是怀疑:“真的吗?” “你下次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徐念安迈步继续往前走。 “那你刚才为何不用这招?反而要提起你弟弟?”赵桓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徐念安叹气:“我方才教你的话,只能你自己说。若是你在场自己不说反而要我替你说出来,那祖父不是更生气了?所以我只能努力岔开话题,让你有机会可以脱身。后来那赵桓旭拉住了你,你又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我是为了给你解围才不得不以打趣的方式替你把你应该说的话给说出来。” 赵桓熙脸又微微红了,低声道:“谢谢你。”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赵桓熙又问:“那你为何要与祖父说那幅画呢?陆伯父他们见多识广的,万一觉着我画得不好,那不是让祖父更生气吗?” 徐念安一笑,却不说话。 “诶?你怎么不说话,你快说啊。”赵桓熙见其中似有机巧,越发好奇起来。 徐念安边走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可知,我在家时,听到的关于你的传言,都是什么样的?” 赵桓熙脚步略略迟疑,口中道:“总……不见得会是好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徐念安用帕子掩口笑道,左右一看,四周无人,她低声道:“我听说,你十岁吃饭要人喂,十二岁还尿床,十五岁下雨打雷还要哭着找娘,文不成武不就,没有一样是好的。府里府外的人都管你叫做‘天之娇子’,娇气的娇。” 赵桓熙猛的站住脚,双颊红得发紫,双眸春水盈盈,一副又气又恼的模样,却没有张口反驳。 “我与你相处这几天,自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呀。所以啊,那幅画,如果是赵桓旭拿出来,也许祖父陆郎中他们只觉得一般,毕竟他才名在外么。但是由你拿出来,与你以往的名声一比,那画可不就很是了不得了?”徐念安也不去安慰他,说完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赵桓熙慢吞吞地跟在她后头。 走了好一段路,他忽低声问道:“所以当时在花田那边,你才那么爽快答应与我做假夫妻吧?” 徐念安回身看他,目露探究,“你为何总是纠结此事?当时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向我说明你不愿娶我吗?你不愿娶我,咱俩又无旧情,我为了全两家的颜面,提出与你做假夫妻,难道很奇怪吗?” 赵桓熙低了头,声如蚊蚋:“不奇怪。” “好了,别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了,咱们现在去母亲院里跟她说一声咱们回来了。你再这副模样,母亲不定还以为我们徐家人欺负你了。”徐念安过来扯他的袖子。 赵桓熙回过神来,惊道:“对啊,你把画拿出来给祖父他们看,那母亲不就知道我又画画了?” “你今日拿了画去我家让我弟弟品评,暖杏晓薇和知一知二都跟着,你还想瞒过你母亲去?” 赵桓熙气道:“他们若敢出卖我,我便不要他们伺候了!” “他们的身契都在母亲手里捏着,月例也是母亲发的,又是母亲派他们伺候你的。他们不对母亲忠心,难不成对你忠心?对你忠心又有什么用?大难临头,你护得住他们?” 赵桓熙答不上来,一扭身子背对着徐念安赌气道:“你怎么老帮着旁人说话?” “这不是帮着别人说话,这都是人世间的道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以后与人交往时,多想想他的要害在哪里,你便能少吃些苦头。”徐念安又过来扯赵桓熙的袖子,“待会儿到了母亲那儿不要主动提起作画的事,若是母亲提起,你就说是我弟弟让你画的。不要紧张,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多说练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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