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暗暗点头,又叮嘱徐念安:“别的先不管,你务必帮我劝好了佳贤,让她保重身子,不要多思多虑。就说,让她再忍耐些时日,家里正想法子呢。” “我省得。” 婆媳俩说定了,殷夫人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当即一边吩咐人套车,让苏妈妈派得力丫鬟婆子跟着徐念安去邬家,一边招来亲信让去调查那个郑蔓儿。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苏念安也走了,殷夫人才疑惑起来,向苏妈妈道:“徐氏虽是我唯一的嫡媳,佳贤的亲弟媳,可她是新嫁妇,此事她原可不插手的,为什么非要冒着吃力不讨好的风险来插手呢?” 苏妈妈思量着道:“也许是想让您见识她的能耐,放些权给她?” 殷夫人摇头:“不像。自嫁进来后,她便整日陪着桓熙写写字逛逛园子,小日子过得舒爽得很,不像是要揽权的模样。” “那还能为什么呢?”苏妈妈也不能理解了。 这时赵桓熙来了,进门行过礼后左右一看,不见徐念安,问殷夫人:“念安呢?” 殷夫人既知他知晓了佳贤的事,便也不瞒他:“她替我去邬府看望你四姐姐去了。” 赵桓熙悚然一惊,急问:“邬府那帮没道理的东西,不会欺负她吧?” 殷夫人:“……” 苏妈妈在一旁强笑道:“他们不敢,三奶奶可是咱们国公爷的嫡长孙媳。” 赵桓熙看了苏妈妈一眼,又问殷夫人:“娘,邬府的人敢这样欺负四姐姐,是不是因为爹没有实职,而我在他们眼里也是无用的?” 殷夫人:“……”她忽然有些明白徐念安为什么要插手此事了。 赵桓熙见殷夫人惊诧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便也不再问了,因为明摆的事实,无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娘,我能不能去邬府门口等着念安?”他低了头道。 这次殷夫人不敢不说话了,叮嘱道:“去是能去,但你只能在门外等,不要进去。” 赵桓熙答应了,她才放他去。 邬府,邬夫人的院里,她出嫁不到一年的幺女正在她房里哭。 “……明明是旁人送给大爷的妾,大嫂不乐意要,竟当着亲戚的面说,咱们邬家对妾好,家学渊源的,不如给了我夫君,我定能好好待她的。当时看着妯娌小姑和堂嫂们看我的目光,女儿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呜呜呜呜……” 邬夫人心疼地搂着自己的女儿,恨声道:“我何尝不知道此事荒唐,可是你祖母她一味护着你哥哥,我做人媳妇的,又怎能违背婆母的意思?可怜我儿,竟被此事连累。”说罢又埋怨女儿的夫家大嫂:“那范氏便是与赵氏有着转折亲,也不该在亲戚面前如此迁怒你,实是过分了。后来那妾如何处置了?” 邬家姑娘道:“老祖母给做主嫁给一个出了五服的远房侄子了。” 邬夫人松了口气。 邬家姑娘又哭着骂道:“三哥也是糊涂的,不过是个妾罢了,竟捧成了娘娘!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姐妹死活!这好在三嫂的爹不得用,不然不是给咱们邬家惹祸吗?” 邬夫人道:“谁说不是呢。” 这时丫鬟来报,说是靖国公府来人了。 邬夫人本就因为昨夜之事府中处理得不地道而心虚,听说媳妇娘家来人,忙问:“是殷夫人来了?” 丫鬟道:“不是,是三奶奶的弟媳,国公府长房的熙三奶奶。” 邬夫人有些懵,心道殷夫人这个嫡媳不是刚娶进门吗?前两天刚喝过的喜酒。怎倒就让她来为自己女儿出头了? “请她到花厅用茶,我即刻就来。”她道。
第33章 丫鬟下去后,邬姑娘看着邬夫人起身理衣,跟着起身道:“娘,三嫂之事本就是咱们家做得不地道,您可千万别再为难赵家的媳妇儿。京城圈子就这么大,赵家的姻亲故旧又多,女儿……女儿还要在婆家做人呢。” “我省得,你且安心呆着。”邬夫人安抚好女儿,便去花厅见徐念安。 她没见过徐念安,但对这个高嫁进靖国公府的徐家姑娘是有所耳闻的。她亲家殷夫人的嫡子赵桓熙虽在外头没什么好名声,但毕竟是靖国公府的长房嫡长孙,身份是相当贵重的。以徐家的家世,若不是国公爷点头,可以说是八竿子也够不着。 也正是因为赵桓熙娶了这么个不相配的,让赵家长房嫡支一脉彻底被人低看了去,连累她都被妯娌明里暗里地嘲笑了一番。 想到这些,她是越发不理解了。设身处地,若她是殷夫人,嫡子娶的媳妇家世还不如庶子娶的,脸上何其无光?就算不把她关在家中,也绝不会轻易放她出来见人,竟然还放她出来独自往姻亲家走动? 带着这点疑问,她进了花厅。 徐念安听到花厅门口丫鬟给邬夫人行礼的声音,便站起身来,礼仪周到的向邬夫人问好。 邬夫人压着眸子里的惊奇,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徐念安一番。 在这之前她只听说这徐氏是个早年丧父,母亲病弱,弟妹孱幼,为了支撑门庭拖到十八岁才出嫁的老姑娘。她还以为会看着一个历经风霜未老先衰的妇人,谁知这徐氏容貌明艳身段婀娜,见人未语先带三分笑,行礼说话仪态端庄落落大方,随便与哪个世家千金相比,那都是不差的。 她心中暗暗称奇,忙笑着让座,让丫鬟添茶。 两人都坐定后,邬夫人扫了眼站在徐念安身后的冼妈妈,开始同徐念安寒暄:“你婆母身子可好?” 徐念安略略欠身:“婆母身体健朗,多谢夫人关怀。今晨听说我四姑姐身子不适,婆母有些忧心,本想亲自前来,可想到您对我四姑姐一向慈爱,只因这点子事她便亲自前来的话,倒显得不放心您似的,于是便让我代她前来探望一下我四姑姐,还望夫人恕晚辈冒昧。” 邬夫人叹气道:“亲家母真是宽厚容人,倒是让我羞愧了。这说起来,都是我府上没有照顾好佳贤。” “夫人请不必揽责,婆母心里都明白的。我四姑姐是您的嫡亲儿媳,肚子里还怀着邬家的骨血,不论是您,还是四姐夫,抑或府上的老祖母,都不可能故意去害她不是?若有不周,那也定是下人的不周。下人敢对有身子的少夫人不周,那也是您为人太过宽容慈爱的缘故,婆母她体谅着呢。”徐念安微微笑着道。 邬夫人老脸一红,心中有苦说不出。其实她又何尝喜欢那个大着肚子进府的妾来?可是有老太太护着,她总不能跟老太太对着干。 她刚想说话,冷不防丫鬟进来禀说老太太身边的刘妈妈来了,让请徐念安过去说话。 邬夫人心中生厌,老太太做这一切固然都是为了她儿子邬诚,可也不能是非轻重不分。那妾即便生个儿子下来,也不过是个庶子,为此得罪靖国公这个亲家,真是大大的不妥。 然不等她找借口推脱,徐念安便站起身道:“夫人,晚辈第一次来府上,按理也该去向老夫人问安,少不得要劳烦夫人带路了。” 她都这么说了,邬夫人还能说什么?只得强笑着带着徐念安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邬府老太太今年整好七十,寿辰在年底。这么大的年纪,头发自然是全白了,可精神看着却好,怪不得还有力气为了孙子的妾室折腾。 徐念安去时,老太太正歪在罗汉床上,屋里只有几个丫鬟婆子。 见邬夫人和徐念安来了,她便坐起身来,待徐念安行过礼,她一叠声道:“听说是亲家母的嫡亲儿媳妇,老婆子老眼昏花看不清,孩子你且坐过来,让老婆子仔细看看。” 徐念安抿着笑走过去,侧着身在老太太身边坐了。 老太太抓了她的手,将她细细一瞧,赞道:“哎哟,真是个精神的好孩子,亲家母好福气啊。”边说边去看邬夫人。 邬夫人笑着答道:“儿媳也是这么说呢。” 老太太握着徐念安的手不放,亲热慈爱地问道:“孩子,你是为着你四姑姐的事来的吧?昨夜之事纯属意外,郑氏她一个妾室,哪有胆子去害正室?不过是一时嘴馋,而身边伺候的丫鬟又不当心,才出了那档子事。佳贤这孩子向来懂事,我是极喜欢的,就是下头人容易大惊小怪,让亲家母操心了。” 老太太边说边凉凉地看了眼跟着徐念安过来的冼妈妈。冼妈妈心中气愤不已,顾忌着规矩没有开口。 徐念安用没被老太太握住的那只手按在老太太的手背上,笑得温文知礼,口中道:“老祖母无需担心,这点子事,咱们女人家哪有看不明白的?” 邬夫人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便有些僵。是啊,这种事,传将出去,后院里生活的女人哪个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真是平白的让人看笑话。这么一想,她便更讨厌那个不知所谓的妾了。 徐念安说着,腼腆一笑,接着对老夫人道:“我再与您说个好笑的事,今日我家三郎听了四姑姐的事,当场便跳了起来,嚷道‘四姐夫是不是故意欺负我四姐姐?’我说,那哪能呢?四姐夫是要考功名做官的人,这还未出仕便扣上一顶宠妾灭妻的帽子,那得是多糊涂的人才能办出这样的事啊?您说是吧?” 一句话说的邬夫人和邬老太太都变了脸色。 邬老太太此刻脸上的慈爱也没有了,手也松了,目光犀利地将徐念安从上到下再次打量了一番。 “你说得是,断没有这样的事的。”邬夫人抓着帕子强笑道。 老太太却道:“哪家妻妾之间没有矛盾,若有矛盾而没有处置妾便是宠妾灭妻,说句不客气的话,亲家公不是首当其冲了吗?” 冼妈妈不可思议地看着邬老太太,恨不能上去扇她两巴掌。又担心徐念安就此被她压制住,毕竟做媳妇的又怎好评价公公? 徐念安却依旧是一副温婉的模样,道:“子不言父过,我这做媳妇的,更不能擅自去评价公爹了。只是我婆母对四姐夫的期盼,必不是以我公爹做榜样的,如若不然,她何不把四姑姐嫁给世家子呢?若是老祖母对四姐夫的期望便是如我公爹那样,晚辈也只得回去如实禀告罢了。” 邬老太太不说话了。 一句话说到底,若是赵明坤得用,她也不敢在妻妾问题上这么顺着孙子的心意。男人没出息,家里的女眷难免要跟着受委屈。 “那亲家母的意思是……”邬老太太不装傻了,直问徐念安的来意。 徐念安笑容和煦:“婆母知道府上从老祖母到四姐夫,上上下下对我四姐姐都是极好的,她心中也一直是很感激的。这次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正如老祖母所言,乃是郑姨娘身边的丫鬟不当心而已。只是,郑姨娘和四姑姐都怀着身子,留这么个粗心大意的丫鬟在身边,总是个隐患。不知老祖母可否将她先行调离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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