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玉愤愤不满道:“开心什么!侯爷如今还和姑娘分室而居,这岂不是故意让底下人看笑话?姑娘就不气?”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就生气,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坦白说,一开始她是气孟云泽不明不白在新婚之夜,还是在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刻给她一记当头棒喝,可这几日,她回过神仔细一想,他是君子,为人处世,事事为他人着想,周全,否则他根本不会登门提亲,又怎会无缘无故在新婚之夜让她难堪。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也或许孟云泽已经猜到当初那一切都是她算计的他? 秀玉愤然道:“姑娘也说了这才是刚开始,小两口新婚燕尔,本当是感情最和睦之时,可侯爷却这么对姑娘,我是替姑娘你不平啊。” “替我不平什么?”叶舒云嫣然一笑,像是在筹划什么恶作剧似的,她道:“我能白白让人欺负的?” 闻此一言,秀玉记起当年叶定安打碎叶有成心爱的玉如意,险些让叶舒云背锅那事。当时叶舒云从门外经过看见叶定安摔碎了她父亲最爱的那块玉如意,叶定安没看见她,他怕被别人抓住,慌慌张张逃了。不巧,叶有成走来看见此情此景,想当然以为这是叶舒云闯的祸,训斥了几句。 叶舒云解释并非她所为,叶有成却说这儿除了她在没有旁人,不是她还能是谁。 叶舒云百口莫辩,心里却不服,她料定叶定安不敢走远,遂心生一计,大声喊道:“哟!这护身符是谁的?” 不久前林家姐姐曾经送了一个护身符给叶定安,叶定安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叶舒云看一下,他都紧张兮兮的,生怕叶舒云抢了去。 叶定安一听叶舒云说护身符,立马冲了出来。 叶舒云抬了抬下巴,得意地看向叶有成:“看,阿爹还想冤枉我!” 为这事,叶有成罚叶定安抄了一百遍家训。 思及此,秀玉安心不少。 那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簌簌,落了一夜。她一醒来,耳边全是雪落下来的声音,寂静中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冷寂。 秀玉推门进来,雪花便跟着风一齐涌进来,但又迅速被室内的炭火赶出去,留下一些残兵败将灰溜溜地落在地面。 秀玉回身关上门,向叶舒云走来道:“今儿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姑娘要不要出去看一眼?” 叶舒云扭头看见窗外白晃晃的雪光透过窗户纸打进来,明亮亮的,险些晃得叶舒云睁不开眼。叶舒云伸手遮了遮双眼,问秀玉:“地上的积雪有多高?” 秀玉用手比划了一下道:“足有一尺高了呢!”跟着,秀玉又雀跃道:“一会儿等雪停了,咱们出去玩雪如何?” 叶舒云点头道:“巧了,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开了门,外头的风雪一股脑儿扑向叶舒云,冻得叶舒云一激灵,身子也不自觉跟着颤了一颤。 秀玉见她如此,担心她为此着了风寒,埋怨道:“姑娘,仔细些。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可不是闹着顽的。” 叶舒云挑眉,笑得调皮:“不妨事。里头热烘烘的,脑袋都变沉了,现下冷风一吹,反而清醒不少。” 叶舒云一步迈出去,停在檐下看雪。比起夜里,雪已经小了不少。叶舒云抬头望着高高的天,漫天的雪花就像米粒似的,迅速砸下来,她情不自禁伸了手,接住一粒雪花。 叶舒云低头盯着雪花,笑了笑,喃喃自语道:“阶平庭满白皑皑。” 秀玉听得不真切,问道:“姑娘说什么?” 叶舒云回头看了看秀玉,她道:“这雪什么时候才会停?” 秀玉摇了摇,只道不知。 叶舒云穿了一件月白色交领短袄,赤色马面裙,外罩同色毛领斗篷,斗篷两侧各绣了百木之长常绿松,上头是展翅而飞的仙鹤。 秀玉忽然扯了扯叶舒云的斗篷道:“姑娘……” 叶舒云看向秀玉,秀玉却将目光投向远处,叶舒云亦扭头去看秀玉目光所至之处。那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孟云泽。 他穿了一件朱红色圆领袍,外罩玄青色毛领斗篷,他站在那儿,身后就是茫茫白雪,便似是世外仙人,却又沾染了一点世俗贵气。 叶舒云一怔,旋即笑了一笑。叶舒云一笑,孟云泽反倒怔了一怔。 两相打过照面,孟云泽便走了。 晌午,叶定安遣人来请叶舒云一同去郊外赏雪。叶舒云心里门清,叶定安哪是诚心请她赏雪,必定是托她的名,叫上林姐姐一块去。 果不其然,他们的马车行至城门口,林家姐姐已经在城门等着。叶定安请林兰进了马车,自个儿骑了一匹马在外面与马车并行。 叶舒云和孟云泽的亲事定下来之后,林兰一直没能见到叶舒云。林兰从小待叶舒云就如亲妹子一样,今儿好不容易见着叶舒云,林兰便有一箩筐的话要说。 二人说着话,时间便也过得快一些,不多会儿,一行人就到了城外的梅园。 二人才从马车下来便看见满目皆是红梅映着白雪,琉璃世界,皑皑白雪,寂然无声。 叶定安悄悄把林兰拉过去,叶舒云只当他想和林兰说悄悄话,并未多想,仍然秀玉赏梅看雪。岂料,叶定安却趁她不备,捏了一颗雪球砸向她,谁知他捏个雪球都是个瑕疵品,还没砸到她就已经散了一地,剩了一点细碎的雪粒落了叶舒云一脸。 气得叶舒云一蹬脚,怒道:“的的……” 早些时候他和叶舒云都还是半大的娃娃,她要怎么叫他,他没什么所谓,可如今他们都长这么大了,又是当着林兰的面还被叶舒云这么叫,他就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怎么就摊上如此笨嘴的一个妹子? 叶定安叉腰不满道:“都多大了,怎么还乱叫。” 彼时,孟云泽正在不远处站着。他听见叶舒云喊了一句「的的」,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从前他在什么地方也曾经听别人这么叫过他似的。
第二十九章 孟云泽想了又想,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在哪儿听过,更莫说是听谁这么叫过他。 秀玉和林兰眼尖,一早发现孟云泽。 彼时叶舒云和叶定安都蹲在地上, 忙着团雪球, 她们来不及告诉叶定安和叶舒云,待她们准备开口之际, 叶定安先发制人, 已经扔了一团雪球出来。叶舒云被迫仓促应战,一手挡着脸,一手胡乱把雪球丢出去。 叶定安的雪球先砸中了叶舒云的手臂,其后便是「砰」地一声闷响, 叶舒云砸出去的那团雪球也碎了。 叶舒云满怀欣喜,放下手看了一眼,怎知她砸中的却是孟云泽。 叶舒云吃了一惊, 不知他为何在此地,不等多想,跑了两步,停在孟云泽跟前,一面赔不是,一面帮他扫落在他前胸的雪粒。 适才方浩看见叶舒云把那团雪球砸出来之时, 已经猜到会如此,可他却什么也没做, 眼睁睁看着叶舒云丢出来的这团雪球在孟云泽前胸砸出了花。 小夫妻之间的情趣, 他不便插手破坏。 叶舒云为自己的莽撞懊悔不已,抬头对上孟云泽说不清, 道不明的眼神, 一下子红了脸, 急急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连手上扫雪的动作也跟着迟钝许多。 在场之人都看出他们小夫妻的暧昧,林兰和方浩不约而同,转头看着别处,装没看见。秀玉扯着自个儿的衣袖,看得十分高兴。叶定安则直勾勾盯着孟云泽瞧,也不知他瞧些什么。 孟云泽在附近办事,回城路上途径此地,偶然一眼瞥见叶舒云和叶定安打雪仗,驻足多看了两眼,不知不觉向叶舒云所在之处而去。 不知叶定安是有意捣乱还是贪玩恶作剧,当叶舒云专心为孟云泽擦身上的雪渍之际,叶定安团了颗雪球,瞄准叶舒云的后脑勺,朝她丢出一团雪球偷袭她。 叶定安伸了手,还未将雪球丢出去之际,林兰已经看见,她瞪了他一眼,叶定安想收却已经收不回,雪球直冲叶舒云的后脑勺而去。 叶舒云自个儿没看见,仍埋头替孟云泽整理衣裳。孟云泽忙用手背帮叶舒云挡下叶定安砸过来的雪球。叶舒云只听见背后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后碎开。她抬起头看见孟云泽用手帮她挡住后脑勺,转身一看,叶定安咋来的那颗雪球已经把孟云泽的手背冻红。 叶舒云看了看孟云泽红了一片的手背,很是歉疚,情急之下,双手抓住孟云泽的手,反反复复检查孟云泽的手背。 叶舒云气恼,胡乱从地上抓起一团雪砸向叶定安:“偷袭我,无耻!” 叶定安跳开,险险躲过。 兄妹两个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地在雪地里打闹,活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顽皮又淘气。 叶定安用极小的音量抱怨了一句:“这才刚嫁过去几天?怎么胳膊肘都已经拐到外太婆家去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都收不回来!” 因孟云泽正在后头杵着,叶舒云生怕被他听见叶定安的话,微微红了脸,没好意思去看孟云泽。 她没看到孟云泽脸上稍纵即逝的轻笑。 孟云泽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秀玉:“适才叶……”话至嘴边,他觉得不妥,于是改口道:“为何舒云不叫「哥哥」,而是叫「的的」?” 叶舒云耳朵尖,听见孟云泽问秀玉,回身扑过来,拦住秀玉,不让她说。可惜她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她拦得住秀玉,却拦不住林兰。 林兰抿嘴笑起来道:“圆圆刚学说话那会儿,嘴皮子不利索,总把「哥哥」叫成「的的」。时间一久,她叫习惯了,也难改口。圆圆长到六七岁才学会叫「哥哥」。” 突然被当着心爱之人的面揭开她的老底,叶舒云老脸一红。 叶定安跳过来道:“虽然圆圆小时候嘴皮子不利索,但今时不同往日,别人要想欺负她,那是不能够的。” 叶定安这席话一是说笑,二是给孟云泽提个醒,不许孟云泽欺负叶舒云一根手指头。这是他妹子,他自己欺负不要紧,但决不许别人动她,要是让他知道别人敢动叶舒云,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叶定安的意思,叶舒云明白,孟云泽也不会听不出来。 为避嫌,叶定安骑马先回叶府,孟云泽临时有公务要处理,一早回城去了,林兰便由叶舒云一人送回去。 叶舒云目送林兰进了林府才与秀玉折返马车,不想颜以恒横插进来,挡住她与秀玉的去路。 “孟夫人,好久不久。前些日子孟候与夫人大喜,颜某没能及时贺一贺二位的新婚之喜,今日好不容易碰见夫人,应当好好恭喜恭喜夫人才是。”颜以恒作揖道:“祝孟候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颜以恒笑得轻浮,颇具挑逗意味,叶舒云心中不受用,面上极客气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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