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云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没敢轻易应声。 颜以恒道:“既然都是老熟人了,总是叶姑娘,叶姑娘这么叫你,多生分是不是?我是否可以直呼你的名讳?” 她和颜以恒勉强算是相识,可就这么让颜以恒直呼她的名讳,她觉得还是太奇怪了一些。叶舒云婉拒道:“若你觉得这么叫我不好,也可以唤我孟夫人。” 颜以恒哪里想得到叶舒云会给他来这么一手换汤不换药的把戏。颜以恒呆了一呆,不管不顾道:“叶舒云,这就是你不厚道了。” 他好心好意帮叶舒云,哪里想到她过河就拆桥,喝了水就忘打井人。 叶舒云扫了他一眼道:“你既然都打算好直呼我姓名,还问我做什么?” 叶舒云一语中的,颜以恒这才禁声不搭话。他原以为只是不过是走个过场问问叶舒云的意思而已,哪里能想得到叶舒云竟真不愿意。可看叶舒云现在也没认真同他计较,他便只当叶舒云是答应了。 颜以恒饮了一口茶,他道:“没别的事,我可走了。” 叶舒云点头道:“此次多谢你。” 颜以恒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下回见。” 颜以恒行至柜上,福贵便取出银两预备结账,怎知管账的伙计却告诉他方才叶舒云已经派把账结了。 前一次,他和叶舒云吃面蚕,她也是不声不响就把账结了,这次又如此,看来她是当真瞧不起他。 颜以恒回身要和叶舒云理论,叶舒云知道他想做什么,先行一步道:“你别多想,原是我请你出来喝茶,茶钱自然该由我来结。” 颜以恒不满道:“即便如此又如何?哪有一而再,再而三让女子请我喝茶吃饭的?你当我是什么人?小白脸?” 颜以恒的声量不大不小,但足以吸引他们周围人的注意。 柜上的账房一听颜以恒这么说,便知这话他不该听,他也不想惹麻烦上身,遂低头假装忙活手上的活计。 叶舒云压低音量,顾左右道:“说话分场合,你不知道吗?况且我是什么身份?我是有家室的人,你这么说,旁人误会我当如何?你可别毁了我的名声。” 颜以恒嗤之以鼻道:“你别说笑了,你还有什么名声?” 当初她和孟云泽的桃色绯闻传得满京城都是,也不见她自己出来解释一句,如今她来同他论名声,他如何信服? 叶舒云警惕道:“话不能乱说。” “再者而言,扪心自问,你是那种看重自己名声的人吗?” 叶舒云若真是爱惜自己名声之人,当初就不会置自己的名声于不顾搭救孟云泽,更别说后来与孟云泽同出同归查案了。 “从前我是不看重那些,可如今不同了,我已嫁为人妇,自当注意一些。”她是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传她,可这种桃色绯闻她只愿意听别人传她和孟云泽如何,不爱听外人把她和不相干的人混为一谈,平白毁了她的名声。 颜以恒这会儿脑子转得快,当即明白叶舒云想的什么,他道:“你怎么想的,我门清。” 叶舒云是认为她的名声不是不可以被带累,只不过这个能带累她名声的人只能是孟云泽,旁的人一概不配。 颜以恒不肯明示,叶舒云索性装傻到底,权当听不懂。
第四十三章 回去的路上, 秀玉说想吃糖炒栗子,叶舒云便让秀玉去买栗子,她在路口处等秀玉。她在路口站了一会子, 她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撞了她一下。 叶舒云被那孩子带着往前进了小半步, 冷不防又与迎面行来的一位姑娘相撞。 那孩子拉着叶舒云一个劲儿赔不是,模样十分可爱, 叶舒云不忍责怪, 亦不忍心晾着那孩子不理,都没顾得上和被她撞上的那位你姑娘道一声歉。 叶舒云好容易送走那孩子,怎知抬眼一看才知原来她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冤家柳淑仪。 柳淑仪冷眼看她, 叶舒云收起脸上的未尽的笑意,诚心实意道:“不知是郡主贵驾至临,适才多有冲撞, 恳请郡主原谅。” 柳淑仪看似大度:“哪里的话,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一时没看见也是有的。” 凭她叶舒云和柳淑仪的过节,柳淑仪还肯这么轻描淡写把这事揭过去,实属难得。叶舒云暗暗感叹柳淑仪为人大度,柳淑仪却发了话。 柳淑仪道:“不过, 不知你是真心道歉还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若真心道歉呢,这事真算不得什么, 压根不值一提, 可你若不是真心道歉,那这事便另当别论了。” 叶舒云不是平白受别人的气还能忍气吞声的人, 也不爱弯弯绕绕与柳淑仪打哑谜, 她不解道:“郡主此话何解?” “那日我好心提醒你侯爷的喜好, 你面上装作感谢我,背地里却兴师问罪于侯爷,岂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叶舒云只觉脑子「嗡」地一声响,纷繁杂乱的念头在她小小的脑瓜里快速闪过去。 她纳闷为何柳淑仪对侯府里的风吹草动都能了若指掌?也不明白柳淑仪究竟哪里来的底气与她计较她自家的事。 叶舒云好声好气道:“郡主此番言行倒让我看不懂了。我与云泽如何,怎么说也是我与云泽夫妻二人的事,郡主如此气愤填膺却是为何?” 柳淑仪一听叶舒云直呼孟云泽的名字,心气已经不顺,再听她说「夫妻二人」四字,更是不爽快。 柳淑仪原不是吃醋,只单纯是气不过叶舒云两面派的行径,到她听见叶舒云那般亲昵地叫孟云泽,她便是真吃醋了。 柳淑仪不与叶舒云纠缠,她道:“叶姑娘,得意可以,可别忘了形,小心得意过了头,大祸就来了。” 她和柳淑仪说的明明都是官话,可怎么她听柳淑仪说话便像是听天书似的? 叶舒云纳闷道:“我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是吗?来日自有机会明白。”柳淑仪没头没脑说了些胡话便走了。 柳淑仪走远后,叶舒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子,意外让她看见沈杭启从前面的巷子口闪过去。叶舒云想着沈杭启送她的那枚玉佩,她还没还回去,急忙跟了过去。 叶舒云叫住沈杭启道:“杭启。” 沈杭启听见叶舒云的声音,转身看过来。 叶舒云小跑两步,追上沈杭启,她道:“走得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沈杭启道:“方才和同僚商议一桩案子,苦思不得头绪,现下他一走开,我忽然想着案子的关隘,正要去追他。” 沈杭启像是很着急的模样,时不时伸长脖子看看叶舒云身后的一个方向。叶舒云也不敢耽搁他,伸手在腰间的衣带摸了摸,却没摸着当初沈杭启送她的那枚玉佩。 这可是怪了,前些日子她还天天带在身上的,怎么今儿遇到正主却找不到了? 沈杭启怕再耽误下去,那人走远了,他追不上,故而急切道:“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我与那人交代几句就回来。” 不等叶舒云说一句,沈杭启已经绕开叶舒云去追那人。 叶舒云回身,目光追随沈杭启而去,只见他追上一位男子,其后二人便停在路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 彼时,叶舒云又在衣带附近来来回回摸了几圈,愣是没找到那枚玉佩。眨眼间,叶舒云想起早些时候孟云泽捡到这枚玉佩,顺嘴问了她一句,她怕孟云泽误会便把玉佩收起来放进妆奁去了。 这可真是不巧了。 叶舒云一面遥望沈杭启,一面懊悔自己胆小。她行得坦荡,又问心无愧,究竟有什么好怕的?如今这么一闹,又不知耽搁多少时日才能卸去心头这块疙瘩。 叶舒云在原地站了约摸半个时辰,沈杭启那头还没与那人说完话。 看沈杭启与那人侃侃而谈的模样,她想他大概是把她给忘了。叶舒云懒洋洋地看了看沈杭启,自顾自拨弄起隔壁摊子上的风车。 沈杭启向来如此,他一忙起公事,其余杂事便都不重要了。 叶舒云和摊贩问价之际,秀玉捧了一袋香碰碰的糖炒栗子走来,秀玉一边吃栗子一边问她:“姑娘怎么在这儿?叫我好找!” 叶舒云指了指后面沈杭启的方向道:“在等人。” 秀玉有些吃惊,一晃眼看见沈杭启在不远处,她脸上的笑深深浅浅:“表少爷怎么在那儿?姑娘等表少爷做什么?” 叶舒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沈杭启:“似乎是与人说案子的事。罢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罢。” 天色昏黄,孟云泽还在府中等她回去用晚饭。 秀玉既忧心又不舍道:“可万一表少爷回来寻姑娘怎么办?” 叶舒云只说让秀玉放心,旋即转身托摊贩代为转告沈杭启。 凭叶舒云对沈杭启的了解,他一忙起正事,旁的事就会忘个干净,她想沈杭启一定忘了她在这里等他。果不其然,叶舒云交代完摊贩,扭头看向沈杭启的方向,他亦转了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秀玉看见沈杭启要走,忙指着沈杭启问叶舒云:“姑娘,表少爷怎么走了?” 叶舒云笑了一笑,她道:“他忘了,咱们回去。” 秀玉似有留恋,她道:“可姑娘不是有话要和表少爷说才这里等着的吗?” 叶舒云摇摇头说:“没有。” 方才她在这儿等着,不过是因为答应了沈杭启等一等他,倒不是为说什么话。 叶舒云和秀玉刚走出一步,沈杭启急匆匆追上来叫住叶舒云。 “才和同僚说了两句就全然忘了你还在这里等着,实在对不住。”沈杭启再三赔了不是后才问叶舒云:“方才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她原是为了还那枚玉佩,只是不巧,今儿她没将那枚玉佩带在身上。叶舒云只能摇头否认道:“没什么,不过是偶然碰见了,打声招呼。” 叶舒云不肯说实话,沈杭启自知多问无益:“天色晚了,若你方便……” 沈杭启原想说若叶舒云方便,他想请她吃顿便饭,转念一想,他才记起叶舒云已经嫁人,怕是不便。 沈杭启改口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叶舒云摇头拒绝:“不用,时候不早了,不耽搁你回去。” 沈杭启走到叶舒云前头说:“害你白等了这么长时间,怎好让你这么回去。让我送你回去吧,也好减轻一些我的内疚。” 适才他和同僚说起案子,心无杂念,真真是把叶舒云还在等他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害叶舒云平白站了这么久等他,他实在过意不去。 叶舒云拗不过沈杭启,只能由他去了。所幸孟府离这儿不远,不过几步路的脚程,很快就到了。 一路上秀玉与沈杭启说了许多话,也不知是不是担心彼此静默不言语,反惹尴尬。 到了孟府门前,秀玉对沈杭启说:“表少爷,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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