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她原想喊得大声一点,可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只能嗫嚅,无法高声。她知道,这一定是梦。可即使她知道这仅仅是梦,她还是深陷她为自己编织的噩梦,迟迟不得抽身。 恍惚中,叶舒云似乎听见孟云泽叫她,她亦应了一声:“云泽……” 马车离孟云泽越来越远,她就要看不到孟云泽之际,心猛地一抽,她慢慢睁开眼。摇曳不定的烛光映入眼眸,外头的天黑黢黢的,屋子里静悄悄的。 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岂知转眼却对上孟云泽充满红血丝的双眼,他的脸上藏不住的疲倦,看得叶舒云很是心疼,再一想到梦中那个冷酷无情之人,此刻却守在自己床边,尽心尽力照看她,动容不已。 叶舒云起身抱住孟云泽,她抱得紧,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孟云泽就会逃了。 起初孟云泽被叶舒云如此大胆的举动唬了一跳,他怔了一怔,片刻之后才轻轻把手搭在叶舒云肩上。 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这让孟云泽难以定心神。 孟云泽问她:“做噩梦了?” 适才他在一边洗帕子,模模糊糊听见叶舒云叫他,还以为她醒了,怎知他过来一瞧,她原是说梦话。孟云泽把浸了冷水的帕子放在她额上,目光下移,却见她泪凝于睫,他亦十分揪心,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梦,竟招得她如此难过。 孟云泽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就勾得叶舒云想起她梦里受的委屈。叶舒云撒手放开孟云泽,赌气似地看向别处,就是不看孟云泽。 如此一来,倒是让孟云泽困惑不已。按道理说,白天那桩事叶舒云还没和他解释清楚,他才应该是在气头上的那个人才是,怎么反而是叶舒云气他?可是一想她方才委委屈屈的模样,他又不舍得生她的气。 孟云泽耐着性子问她:“怎么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又难受了?” 叶舒云高热不退,一直睡得不安稳,他不能不担心。 想到白天孟云泽和颜悦色地同柳淑仪说话,叶舒云就气不打一处来。 叶舒云气呼呼道:“你不是不想理我?” 许是他的了失心疯也未可知,他竟觉得叶舒云使小性子的样子,十分娇俏可爱,嘴角不觉浮上浅浅淡淡的笑。她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花,孟云泽抬手就要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叶舒云一惊,直勾勾盯着孟云泽。 叶舒云问他:“侯爷做什么?” 孟云泽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她也不躲,他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像梦里那么叫我。” 如今仔细想想,他才发觉那天他听见叶舒云不带姓氏单唤沈杭启的名字,他为何那么不高兴,原来都是有缘故的。 叶舒云嫁给他这么久,他从来没听见她唤过他的名字,哪怕是带着姓氏的。 叶舒云哼了一声,当初他们新婚那日她是想这么叫他的,可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分明是不想她故意套近乎,她自然吓得不敢则声。 叶舒云反问他:“爷怎么不想想那日你是个什么表情?” 孟云泽笑,他道:“原来是在怪我。” 叶舒云不吭声,孟云泽拿走掉在被面的帕子。叶舒云这才发觉方才她起时,额上原覆着一块帕子。 孟云泽起身后退一步,作揖道歉:“我错了。” 月夜沉沉,他们现在这样,到真有点小夫妻的样子。 叶舒云心下一软,拍了拍床边,示意孟云泽坐下。白天那件事她还是应当好好与孟云泽解释的,免得他误会。 孟云泽拿来一件斗篷披在叶舒云身上,他一坐下,叶舒云便抓住他的袖子玩起来。 “我对杭启没有那样的心思。那枚玉佩是杭启表哥送我的不假,不过当时他说那是贺我的新婚之礼,可……杭启他曾经向我家提过亲。”叶舒云头昏脑热的,说话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叶舒云抿嘴看看孟云泽,她道:“这事我也没想过要瞒你。” 孟云泽波澜不惊道:“我知道。” 叶舒云惊讶:“你如何知道?” “只要有心,不难。” 叶舒云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孟云泽看见那枚玉佩反应那么大。感情他是以为她和沈杭启有私,所以才偷偷藏着那枚玉佩不舍得还回去? 叶舒云质问他:“所以你问都不问我就断定我和杭启有什么?” 这点,孟云泽辨无可辨,他确系如此想的不假。 叶舒云拧着孟云泽的袖子道:“你也太低看我了。我若针对杭启有一丁点心思,当初怎么还会拒绝他?那日他送我玉佩,我不肯要,阴差阳错塞到我手里来的。后来我一直将玉佩带在身上是为了哪日碰见他好赶紧还回去。” 上回柳淑仪套她的话已经让孟云泽误会她,谁想这次孟云泽又不声不响误会她,她的为人就如此让孟云泽信不过? 孟云泽问她:“你可知道那枚玉佩的来历?” 叶舒云不解:“来历?” 听见叶舒云这么说,孟云泽止不住地高兴。沈杭启对叶舒云存了那样的心不假,但看来叶舒云对沈杭启却绝没有那样的心。 如此一来,倒让孟云泽有点懊悔。既然叶舒云心里没有沈杭启的位置,那他白天那样吃飞醋岂不是显得自己的太小心眼。 孟云泽不回她,她心里正好也只记着自己的委屈,她不满道:“你又冤枉我。” 孟云泽窘迫道:“是我鲁莽了。” 烛火昏黄,她还是看见了他脸上渐渐浮现的一点点红晕。 “原来你也会脸红的?” 孟云泽忽觉脸上有些热辣辣的,他扭过脸藏进阴影地带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方才你做了什么梦?梦里是不是有我?” 叶舒云不假思索:“噩梦。” 孟云泽啼笑皆非,她这是还在与他赌气呢。 叶舒云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盯着孟云泽的袖子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有谁像我这样拉过你的袖子没有?” 叶舒云抬起头看孟云泽的那一瞬,他仿佛在她眼里看见一道耀眼的光亮。 “没有。” 叶舒云眼中的光在孟云泽的这一句话里渐渐暗淡下去,叶舒云不无失望道:“你的记性可真差劲。”
第五十章 他果然忘了她, 也忘了他小时候救过她的事。她在意的事,对他而言就像每日吃饭睡觉一样平凡,压根不值得他记着。 叶舒云拽着孟云泽的袖子, 喃喃自语:“小小年纪, 记性怎么这么差呢?改天要让厨房多做些补脑的补品。” 叶舒云说的明明也是官话,可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孟云泽伸手测了测她的额温, 白天他把她抱进来, 一探她额头便觉得十分烫手,又见她面色惨白,难免焦心。现下她的额头明显没有早些时候那么烫手,他放心道:“又说胡话。” 叶舒云笑:“你听好, 现在开始我要说的才是胡话。” 与其让孟云泽一再猜疑她嫁他的动因,不如趁此机会与孟云泽说清楚,省得往后又闹出别的什么事让孟云泽误会她。 孟云泽也跟着笑, 端正坐姿道:“好,我听着。” 不知是不是烛火晃得她产生错觉,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孟云泽的眼里看到了与她相同的情愫,她晃神道:“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不是因为情势所迫,也没有任何人强迫我, 更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 论身份地位,侯爷夫人的名头比起一国之母的名号, 真是不够看的。要不是因为她喜欢孟云泽, 她哪里犯得着费尽心力,誓要让自己嫁入侯府? 孟云泽眼中藏笑, 装傻充愣:“既不是为身份地位, 也不是因情势所逼, 那是为什么?”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孟云泽不可能听不懂,他现在摆明是要听她一句明明白白的实话。 “自然是因为侯爷生得俊俏,我看上侯爷了。”她已经是他的夫人,有些话她实在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好难为情了。 孟云泽心中狂喜,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他轻点叶舒云的鼻尖:“机灵鬼。” 可她看见孟云泽的得意样,又忍不住想杀一杀他的意气,她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现在昏沉得厉害,说不准我说的是胡话呢?” “原本我还想着你我白头偕老也不错,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叶姑娘不愿意。是我侯府门户低,配不上你。”叶舒云还在玩弄孟云泽的衣袖,孟云泽只看着,不阻止她。 叶舒云眼前一亮,喜道:“你眼光高,我料着别的姑娘你未必看得上,也就是我你些许还看得上一些,不若就这么着罢。” 孟云泽颔首承认:“这却是实话。” 二人望着彼此浅浅地笑,仿佛怎么也笑不笑不完似的。 叶舒云低头浅语:“你真的一点儿都记不得我?” 孟云泽不解:“什么意思?” “十年前元宵那夜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叶舒云问得没头没脑的,孟云泽有些犯迷糊。 孟云泽稀里糊涂答说:“估摸着是在逛灯会。” 叶舒云睁圆了眼睛看着孟云泽,像是十分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谁知道他的话就只到这儿了。 “还有呢?” “还有?” 叶舒云不无期待道:“那天你就没遇上点别的事?比如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现在突然要问他十年前的事,他如何想得起来。孟云泽苦思良久后才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一件事。有一年元宵我遇上一个牙子要拐人家的女孩,我救了那个孩子,可这究竟是哪一年的事,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是元宵时候的事。” 叶舒云抱怨:“你这个记性真真是差到没边没际。” 叶舒云刨根问底的气势,不免让孟云泽疑惑,他道:“难道那个孩子你认识?” 叶舒云叹了一口气,看向别处道:“唉,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呢。” 孟云泽突然凑过来,他与叶舒云仅咫尺之隔:“自然是因为我长得俊俏。” 叶舒云忍俊不禁,推开孟云泽,不言语。 孟云泽默了一会儿,突然开窍道:“我记得之前你似乎说过你小时候险些被牙子拐了?难不成当日我救的人就是你?” 孟云泽恍惚想起那时那个孩子也是像叶舒云这般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再仔细一想,他又想起那时小小的一个女娃娃缩在角落,泪眼朦胧的可怜样。他眼前一闪,那时瑟瑟发抖的她和眼下这个明眸善睐的她渐渐重叠在一起,他不由叹道缘分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那时候的他哪里能想得到自己救下的孩子,多年之后竟会嫁入侯府,成为他的妻子,成为那个与他白首一生的人。 怪不得那时候叶舒云叫叶定安「的的」,他会觉得那么耳熟,原来她小时候也这么叫过他。现在他终于知道叶舒云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叫他,原是因为她嘴皮子笨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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