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施霓虽已在宫里住了一段日子,但除了浮芳苑和香云堂,她平日也就再去未央宫给皇后娘娘照例问个安,至于别的地方,她实在没有心思去走动,故而皇城里的许多殿院,她肯本是听都没听过。 伶贵人面上依旧板着,却还是不情不愿将玲儿扶了起来,接着开口冲施霓作解道。 “咸福宫是先帝嫔妃住的宫苑,如今空落多年,已许久无人问津了。” 先帝妃嫔宫苑…… 施霓听完,当下不禁脱口而出问了句,“此地与雨桐轩可相离得近?” 说完,她后而意识到不妥,于是忙不着痕迹地避了下眼,小心掩饰住当下的这份不自在。 不过好在伶贵人并没发觉到她神色的异样,只是疑惑她会知晓雨桐轩这偏僻地方。 “咸福宫昔日间,是先帝宠妃褀娘娘所居宫苑,当时可谓奢华一时,风光无二。如今物是人非,妹妹这刚进宫不久的新面孔,竟是只知雨桐轩,不知咸福宫。” 施霓忙摇头,“宫里我不知道的地方还很多,会记得雨桐轩,不过是觉得这名字听着几分文雅。” “文雅?”伶贵人似乎不太理解。 施霓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伶贵人没再追问,这才勉强算是蒙骗过关。 只是当下,施霓实在忍不住地在心头偷着将霍厌骂了两句。 若不是他非要在雨桐轩胡来,拉着她在别人的榻上是痴缠滚绵,她也用不着绞尽脑汁地去想这么蹩脚的理由! …… 怕人多眼杂惹围观,更避免叫所有人都知道香云堂出了纰漏,招来笑话,故而她们不敢大张旗鼓,最后决定,只玲儿和施霓两人出发去一趟咸福宫。 玲儿带路,施霓紧跟在其后,怕耽搁宴席开始的时间,两人算得一路疾奔。 她们是一心想着补漏的法子,眼下根本不曾留意,身侧不远处有双眼睛,正在暗处一直窥伺紧盯着她们。 后面一路畅通无阻,她们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就到了咸福宫正门口,待推开殿门,玲儿直奔偏殿,之后惊喜扬声唤着施霓。 “姑娘你看,这些够不够?有一整木箱呢!” 施霓闻声忙奔过去翻看,当下也没在意手上沾满了积年灰尘,她仔细摸了摸材质,之后又往下翻了两匹,这才确认地满意点头,“这些不是绾丝,是璤丝,不过效果应当无异,可以替补来用。” 玲儿简直如释重负,声音都轻快起来:“太好了!如此终不算负娘娘的习舞辛苦!” 施霓冲她点点头:“事情已解决,你也不用再继续苦着张小脸儿了,若娘娘秋后算账打算再罚你,到时我给你说情就是了。” “都说相由心生,姑娘生得美,心肠也好。” “方才还苦大仇深,这么快就敢来开我的玩笑了?” 玲儿笑眼弯弯:“不敢的不敢的。” 两人将红绸缎简单的收拾在一起,很快又寻了个拖拽工具,之后便打算原路返回。 可才临进门口,施霓忽的察觉出几分异样,这殿门她们方才进来时,并不曾关严呀…… 思及此,施霓心头隐约泛起不好的猜想,于是几步奔近过去查看,果然就见殿门从外被紧锁住。 玲儿当即出声呼救,可外面却并未传来任何的回应,见状,施霓心头不由一沉。 这是有人故意要困住她们。
第43章 咸福宫外,冯昭听着里面的呼声求援,当即微微冷笑,她面上满带得意之色地将门锁唯一的钥匙丢进不远处的大水缸中。 见钥匙坠底,她这才满意离去。 她和施霓是自军营就结下的梁子,自己更是因为她才在属下人面前威严扫地,颜面尽失。 不过幸好,在进宫前,她及时搬出了长公主的名头并借此来威慑,这才叫之前发生的事没在宫里传开,不然,若是让别人知道她得罪过霍将军,不说尚仪的位置保不住,恐怕就连一直护她的公主,也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礼见。 公主心仪霍将军的英武,又怎么会为了去保一个下人,而选择开罪心上人呢。 思及此,冯昭不禁对施霓怨恨更深,却完全不反思当初是她主动寻衅挑事在先,而后才自食了恶果罢了。 冯昭冥顽不灵,完全不想别的,只一心想出口气。 于是自施霓进宫以来,她便一直窥于暗中,等着摆弄手段的机会。 等到今日,冯昭终于寻到了个可以钻的空子,并且不用正面出马,就能叫施霓受一番罪,还会致其因办事不力从而得罪了伶娘娘。 如此想来,实在叫人舒爽畅快。 她拂袖而去,丝毫不顾后面墙内的高声呼喊,当下着急去寻公主,而后随她一起入席。 …… 被困在咸福宫的施霓和玲儿,当下简直急得直跺脚。 看着当下这时辰,宾客门该是快到齐了,若她们再不将红绸送出去,这幕台恐怕真的要来不及重新搭成。 玲儿这边还在锲而不舍地努力尝试将门撞开,可就她那瘦弱的小身板儿,还没撞两下,胳膊就半肿遮直痛得发麻,再看那厚重的实木门却还是纹丝未动。 施霓见其护主忠心,心头微感慨。 原本人人都看伶贵人对外跋扈嚣张,举止间更是股透着待人刻薄的锋芒样,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在她手下做差事恐怕待遇极差,甚至是受着非打即骂的罪。 可今日看着玲儿这么忠心护主,便知道那些谣言并不一一如真,若娘娘平时里不是对玲儿真心相待,玲儿此刻又岂会为她这么拼命? 施霓上前将人拦了拦,“玲儿,你这个方法不行,这门是实木的,别说是你,就算来个身强体壮的郎君,恐怕要想这么将门撞开,也要实实费一把力气的。” 玲儿回头,额前早已布着一层细汗。 “姑娘,伶主子定是在香云堂等得急了,今日这回场子若真是搞砸了,主子那便是在所有官眷面前给圣上丢了面子,若真如此,她以后在这宫里恐怕再不能自处了。” 施霓自也知晓轻重,眼下时间紧迫,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到底是何人在背后给她们使绊子。 稍作冷静,她忙凝神往院中去环视,想寻个高度足以翻墙的木梯。 可木梯没有,角落处倒看着个闲置的,并且有落脚位置的破损木柜。 施霓和玲儿对视一眼,立刻默契地一块跑近过去,之后经过一番敲击探查,确认可用。 虽到底还是有些风险,但如果全程动作小心,应该也能翻墙出去,这样去了外面再去求助,之后叫人从外将殿门打开,里面的红绸子自能及时运出去。 两人急于落实计划,于是玲儿率先一步,咬牙上前主动请缨。 施霓看着她一副悲壮仿若要英勇就义的模样,不禁困疑开口。 “玲儿,你是不是……怕高?” 这小姑娘原本还嘴硬不肯承认,可施霓面上故作严厉,又确认地再问了几遍,她果然泄气的老老实实交代了。 玲儿的确有恐高症,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既是如此,这墙自是不能再允她来爬。 施霓倒不恐高,但也绝对没有翻墙登高的经验,当下她很努力地在做心理准备,之后被玲儿扶着,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登上了木柜。 …… 伶贵人的生辰宴办得热闹,进了巳时,宫门口就陆陆续续开始进马车了。 今日能得邀来的,自都是京中有头有脸人物的家眷,也因此,皇城的排查严森程度也较平日里更加规苛。 一直负责皇城环苑守卫的御林军和巡卫营此刻严阵待命,前者由大统领负责,至于后者,原本是宣王在协管,可今日这场面容不得马虎,加之太后娘娘也会亲临,则更加不能出一点纰漏。 梁帝一番思寻,到底还是不放心宣王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气势,于是经过一番思寻,还是将巡卫营的掌控实权交给了霍厌。 有大将军镇戾威守,才真的叫人心安。 只是宣王萧承凛心有不服,他一边不甘心自己被父王如此看轻,另一边又想着,巡卫营多年来都为太子哥哥所掌,如今太子哥哥不日就要回京,可眼下权利竟叫霍厌轻易揽了去,思及此,他实觉掉了皇子的脸面,更给太子哥哥丢了人。 于是他忿忿进宫,想给霍厌个提醒,督促他在伶贵人生辰宴后,记得要立刻将营属将彰还回来。 可是走到宣武门例检处时,他却未见到霍厌本人,经过打听才从值守卫兵那里得知,霍将军正在宫内随队查检,于是萧承凛忙也进了内宫。 巡逻队伍每日都有着固定经查的路线,萧承凛对此再熟悉不过,于是没寻多久,他便迎面将霍厌堵在了内宫一隅的石径小道上。 他刻意摆出皇子的架子,面上没给他什么好脸:“序淮,你这么做可是不地道,你知不知道这巡卫营能有今天这阵势,里面有太子哥哥多少心血?如今太子哥哥就要回来了,可你却连句话也没说,直接掌了将彰,你说这合适吗?” 宣王和霍厌也是自小就认识,交情算是不浅,可若是和太子哥哥相比,那自然都是要往后排的。 闻言,霍厌冷淡扫过眼来,开口不留客气道:“殿下若对此事不服,自行去找陛下便好,无需在我这里浪费口舌。” “霍厌!” 闻言,萧承凛自是挂不住皇子的面子,可在这上京城,霍厌身为战神将军的面子的确要比无功绩加身的皇子威盛得多。 “宣王殿下还有事?”霍厌轻蔑直言。 “……” 萧承凛不甘心在他面前就这样三言两语地输下气势,于是忙在心间想着回应的措辞。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再次出声,便听另一巡逻小队的队长过来汇报:“禀告将军,前面咸福宫那边似乎有异样。” 萧承凛是拿霍厌没有办法,当下没忍住冲士兵发了难。 “你眼瞎了不成,只看得到霍将军?别忘了昨日还是我拿着将彰统领你们。” 士兵当即恭敬表态:“殿下误会!方才属下只是急于汇报情况,并非有意忽略殿下!” 萧承凛板着脸故意一言不发,目光灼灼,将人盯得背脊直冒冷汗。 霍厌只觉其幼稚,当下并无所谓地开口道:“殿下既这么上心,咸福宫那边的情况,殿下不如亲自去看看?” “去就去。本殿下这回就是要叫你知道,这宫苑巡守之事,不是没了霍将军就再没人能顶上。” 说完,萧承凛气势汹汹地直奔咸福宫,霍厌隔了十丈距离跟在其后,当下不由摇头。 心想,难怪圣上不放心叫宣王来掌事,这脑子这脾性,恐怕到时只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份儿。 既然把事交给了宣王,霍厌便不打算出手,于是只悠哉地跟在其后,想看殿下遇事会如何处置。 可霍厌正如此想着,却忽的听闻宣王在前惊诧开口,语气中更是带着明显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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