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事一向谨慎,若非裴愫,是不会这么快暴露,甚至都来不及告知谢原。 之后他被裴愫囚禁起来,期间终于确定,的确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 秋夜微凉,刚刚平息事端的安王府,转眼又迎来一波忙乱。 水上围剿和扬州的围剿差不多是同时进行,从登岸到现在还不到半日,即便对方有人通风报信,也不可能撤离的毫无痕迹。 谢原连夜集结寿州、宣州和扬州的人马,派手下带人赶往目标地点,专门搜查罕有人至的山间荒野,同时各州城设关卡戒严,往来之人全都要查验身份,若遇商队或是迁徙队伍,更要严查。 岁安:“带兵搜山还不够,找些熟悉地理和懂行的能人随行。” 谢原点头:“不错。”转头又加了这条。 祝维流在旁边看着,嘴角挑了一下。 夜色已深,州府大牢中灯火不息。 山铮闭目养神,听着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与他一间相隔的牢房,裴愫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她盯着高处的通风窗,眼神空洞,时而抽搐两下。 少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万柔领着大夫和衙差快步进来:“这边。” 衙差打开牢门,大夫对地上的裴愫进行了简单的诊断,眉头紧蹙:“身上无伤口,像是中毒,但一时也说不出是何种毒,是否可将人带到外间,寻间干净的屋子再行诊断?” 万柔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几个衙差七手八脚将奄奄一息的裴愫抬了出去。 人都离开后,万柔还没走,她转过头,看向隔壁牢房的山铮。 山铮目睹裴愫被抬出去,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一动,对上万柔的眼神。 万柔走到牢房前,沉声问:“是不是你们杀了我父亲?” 山铮眯了眯眼:“你父亲?” 万柔:“松州漕运贪案,那个莫名死在牢中的小吏万劼,他在被杀之前,曾给我一个图案,便是你们的人烙在身上的纹案,你还有什么狡辩!” 山铮终于想起些什么,眼中的困惑散去些许,沉沉笑起来:“原来,你是他的女儿。一个多管闲事的漕运小吏,才会生出你这么个不知深浅的女儿啊,你蠢归蠢,命倒是很大。” 万柔抵在牢门前,若非有这道门阻挡,她兴许能冲进去杀人:“果然是你!凶手!” 山铮的语气很无所谓:“一个投到水里都溅不起水花的蝼蚁,杀了就杀了,你不提,我还真记不起来。” 这话的每一个字都刺激着万柔,山铮笑起来:“怎么,想替你父亲报仇?” 不等万柔开口,山铮已开始冷漠嘲讽:“别做梦了。这个世上,所有人的存在都有重量和意义,所以有的人生来就是不被看重的蝼蚁,生死都是别人一瞬间的决定,但有的人,即便沦为阶下囚,也会被保住性命,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有、价、值。” 山铮定定的看着万柔,笑声张狂,万柔双目猩红,抓着牢门猛力一耸:“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我?”山铮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我看你的样子,顶多是那些人的跟班,但凡你的主子们还认定我有价值,我就能活着,而你,和你那个死了都没人过问的父亲一样,无足轻重,没人会在意的你杀父之仇……” 几声金属脆响,山铮眸色一凝。 万柔站在门口,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串钥匙。 这是她刚刚叫人来给裴愫看诊时偷偷在外面顺的。 万柔从狂怒中冷静下来,她眼神很冷,动作慢而流畅,打开了牢门。 山铮的表情慢慢变了。 万柔走进来,收起钥匙,抽出一把匕首。 “你……”山铮眼神一亮,非但不惧,反而笑出声来:“你想杀我?问过你主子吗?这么私自行动,你主子一恼火,怕是要拿你的命来填我的命,你是打算带着我一起去地下见你爹?” “是,我们是蝼蚁,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随意践踏人命!”万柔两步来到山铮面前,一手抓过他衣襟,一手举起手中匕首。 “我?我自然,比你们这些蝼蚁高贵。”山铮眼神渐渐狰狞,“要么你就此刻杀了我,否则,等到我的人前来救我时,我敢保证,你会比你父亲死得更惨!” 万柔眼中已显杀意,可手中的匕首迟迟未落。 “别费力气了,你不敢的,你……” “啊——”万柔猛地抬手,匕首狠狠刺下。 山铮呼吸一滞,片刻后,他缓缓睁眼,只见那匕首刺在自己脸侧。 这一刻,山铮竟显了几分怒色,话也说得重了:“果真是个没种的蠢女人,若非你们发现了红药身上的纹案,恐怕早就被我们玩于股掌之间,你爹冒死留下来这个线索给你,可你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你等着,等我离开这里时,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我会将你卖到那些残忍没人性的黑商手里,让你那没用的父亲看看,他寄托希望的女儿是怎么受辱至死。” “她若杀了你,叫你得逞,才会让其父在九泉之下都难瞑目。” 男人的声音横进来,山铮目光一错,看到了谢原。 一瞬间,他便全都明白了。 万柔早已收起匕首,她看了谢原一眼,转身出了牢笼。 山铮恍然笑道:“你想用她套我的话。” 谢原:“你不也想刺激她杀了你吗?” 山铮冷笑:“我疯了不成?我要自尽,早已动手,还等她来?” 谢原负手而立:“你当然可以自尽,但你自尽和遭到仇杀,行为动机不同,造成的结果也就不同。若是万柔杀了你,你的死就是仇杀,所有矛盾会转到万柔身上,但你若自尽,只会叫我们知道,你不能,也不敢被押送进京。” 山铮喉头轻滚,没有说话。 谢原走到山铮面前:“山铮,你大概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但你暴露的,是你自己都没察觉的东西。” 山铮表情骤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原微微弯身:“听不懂,我就说给你听。如果我没猜错,在岛上时,马尧是想让你先走,保你安全,只因我们事先保了自己的船,叫你发现,你才会临时改变主意。从你上到我们的船到被我们发现期间,你完全可以挟持平阳县主离开,可你的做法,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山铮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裴愫口中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后,选择留下来。 “魏诗云是安王之女,一方县主,但李岁安,除了是靖安长公主之女外,没有任何显赫的封号加持,不管从哪个角度讲,你都没必要用平阳县主来换李岁安。除非……” 谢原眸色一凝,“李岁安对你来说,比一个亲王之女更有价值,把李岁安挟持在手,可以让你们得到更多,是吗?” 谢原从牢房中出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万柔一直等在外面。 “大人。” 谢原看她一眼,淡淡道:“今日辛苦你了。” 万柔摇头:“我虽然想报父仇,但还不至于不分轻重,此人和他背后的势力若不落网,以后还会有像我父亲一样的可怜人被害。” 说着,她又问:“大人可审出什么?” 谢原摇头。 这个山铮,嘴硬的很。 不过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除了山铮,谢原也审过了那几个黑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里面没有那个供货源头。 万柔敛眸,有些失望。 谢原默了默:“放心吧,夫人答应过你,会帮你找出凶手,让你报仇。此人的性命,最后我会交到你手上。” 万柔倏地抬头,惊讶中透出几分感激:“大人……” 谢原微微一笑:“夫人的承诺,就是我的承诺。” 已是深夜,安王府却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在忙碌,除了岁安。 她白日里睡得太多,现在一点也不困,索性在花园里逛了逛,坐在秋千上闲晃。 “你在这干嘛?”祝维流从旁走来,“大半夜还不睡觉。” 岁安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笑:“睡不着。” 祝维流想想也是,笑了一声:“那就干坐着?谢大郎不是去牢里审犯人了吗?怎么不跟去凑热闹?” 岁安默了默,说:“元一大约是不想让我去。” 一路走来,岁安和谢原已经有过多次配合,谢原从未轻视过她的决定和意见,但刚才,他也的确没想着带她一起。 “哦,看来谢大郎还挺怜香惜玉的。也是,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岁安看一眼祝维流:“你怎么也不睡?” 祝维流眼神一亮:“猜我找到了个什么?” 岁安偏偏头,“什么?” 祝维流将藏在身后的手绕到身前,手中之物轻轻一抛,继而身手矫健的开始接踢。 藤球上挂着金灿灿的小铃铛,他每踢一下,便会发出铃铃声。 一连踢了三十个,热身完毕,祝维流稳稳一接,冲岁安挑眉:“好多年没玩过了,试试?”
第120章 夜间昏暗, 并不适合耍玩,可祝维流来了兴致,便很能折腾。 他在花园里找了块平整的草地, 两侧各布一排立灯将场地照亮。 “三局两胜。”祝维流一手托球,一手叉腰:“输的人——” 忽又摆手:“算了不重要, 老规矩。” 岁安没忍住,别开脸笑了一声。 “来了啊。” 岁安瞧着好像没什么兴趣,可等祝维流发球,她立马裙摆一提, 足弓一绷,精准的接下藤球,浅颠两下, 第三下时踢回去, 身法灵活且漂亮。 祝维流挺胸一顶, 抬腿颠球,第三下时,朝着岁安的左边猛踢过去, 却大喊:“右边!” 岁安根本不受迷惑, 眼中只盯着球来的方向去追, 稳稳接下。 祝维流不吝赞美:“不错啊。” 岁安笑开,越发来劲。 谢原从外院来花园时, 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记忆里一向温柔乖巧,偶有小脾气的妻子,正玩的脸蛋微红,活泼的不得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大抵如此。 原本安静的花园因为两人的动静, 忽然热闹起来。 祝维流总爱出怪招误导岁安,可岁安从不上当,仿佛早就洞悉了他的全部招数,踢得很稳,热身之后更是渐入佳境,一球比一球刁钻,放风筝似的让祝维流来回跑,最后一球祝维流没跟上,眼睁睁看着藤球叮叮当当从身侧划过,掉在身后。 岁安学他,腰一叉,不可一世道:“我赢了。” 祝维流露出个“你这也行”的表情,斥道:“把你能坏了是吧,我给你什么球,你给我什么球?” 岁安摇摇脑袋:“那也是我赢了。” 祝维流抬手指她:“你给我等着。” 第二局,祝维流不再放水,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岁安被他时轻时重,时左时右的球遛的来回跑,最后一球,岁安咬着牙踢回去,就在祝维流笑着要接下这简单的一球时,岁安忽然身形一晃,直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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