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靖安长公主,便是当年的暗察司司主,除了收集情报,暗中集结笼络,也行刺杀掳掠之事,可惜那一战后,全军覆没。 更糟糕的是,纵然夺回原位,后续却祸患无穷。 建熙帝精元衰虚,子嗣凋零,靖安长公主则气血两亏,难以成孕。 偏偏一开始,他们谁也没在意此事。 无人知道,当靖安长公主迎来与李耀的第一个孩子,怀着满心爱意与前所未有的柔软去等待他,最后却眼睁睁看他流程一摊血水时,是何等的绝望。 事关皇嗣,甚至不能大肆宣召名医,她只能不断暗访,未免外人察觉,索性搬来北山,避开都城人眼。 谢原听得浑身紧绷,气息都屏住:“可有结果?” 靖安长公主淡淡道:“有,但也无甚大用。” 名医道,这或许不是毒,而是蛊。 蛊,又是蛊。 靖安长公主在这一刻,燃起了无边恨意。 她们的母亲是因妖妃以蛊惑陷害,阖族被灭,而今,他们又因为蛊,遭受如此痛苦! 谢原:“当年下蛊之人呢?” “跑了。”声音很轻,细听,确认能品出几分不甘和怨恨。 战后清算时,他们才发现养在皇宫中的妖道都不见了,还卷走了不少宫中财务。 之后,建熙帝也曾派人追查,可那些害他们一生的妖道,竟像是人间蒸发。 “时间太久,本宫甚至忘了那张脸,只记得那道人,道号‘怀玄’。” 谢原:“那岁岁……” 没说完,谢原忽然脸色大变,浑身一僵。 对面,靖安长公主挽起袖子,露出的白臂上,数道疤痕交错。 那是刀口。 非礼勿视,但眼前竟像让谢原暂时忘了俗礼,脑中有些乱:“这……这是……” “既然猜到是蛊,本宫当然也暗中寻找过擅养蛊者,可本宫体内的蛊毒一日没有来由,便无从下手,只能从症状上反推。” “既为气血两亏,或许可从我的血下手研究,以我之血引蛊、重新种蛊作引再解之,我全都试过。不止是这里,本宫身上,还有许多类似的刀口。” 靖安长公主放下袖子:“我心中绝望,驸马日日相伴,难免忘情、纵情,谁曾想,竟就有了岁岁。” 她微微一笑,眼眶却泛红:“你可知,本宫最怨恨绝望时,甚至想过,哪怕杀人饮血,也要让岁岁活下来。” 谢原抓住重点:“可岁岁活下来了。” 靖安长公主苦笑:“是啊,活下来了,谁能想到呢。也许是因为,那时我已随蛊师试过多次解蛊方法,甚至猜想,会不会哪一次放血时,蛊已经被引出。怀着岁岁时,我只做一件事,便是拼命补身。可即便如此,生产时,我仍是九死一生。” 谢原沉默片刻,忽道:“岁岁身上,也有吗?” 靖安长公主摇头,诚实道:“本宫不知。但岁岁生下来时,一度气血两亏。” 谢原压根紧咬,已明白靖安长公主的意思。 若岁岁此刻有孕,会不会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流成一摊血水,亦或九死一生才能诞下孩儿,甚至生下来的孩子,也未必康健? 这一刻,谢原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岁安的模样。 她乖巧又委屈的说着“我没有隐疾”的样子;她看似糊弄实为鼓励五娘的样子;她的温顺懂事、可爱动人、甚至淘气活泼,都在这一刻变得那么动人,让谢原的心头都开始生疼。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她? 凭什么是她! 谢原看向长公主:“岳母大人,希望小婿怎么做?” 靖安长公主看向谢原,平声道:“本宫始终相信,怀玄道人尚在人世,即便他不在,他的弟子,孩子,也会在。” 谢原:“岳母要找他们?” 靖安长公主:“此事本宫已有眉目,方才你在外间所见之人,便是线索来源。稍后再谈也不迟,但现在,本宫要谈谈你与岁岁。” 谢原径直起身,撩摆跪下:“小婿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岳母大人宽宏谅解。小婿与岁岁已结成夫妻,自当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小婿绝不会在事情明朗前让岁岁铤而走险。” 谢原的誓言,长公主并无太大动容,反倒提醒他:“你好像忘了,谢氏嫡支人丁凋零,你既是长房希望,自当以开枝散叶为先,你对岁岁心意坚定,那家族兴旺要置于何地?” 谢原皱了皱眉,看着长公主没有说话。 长公主这才笑了笑:“你不必为难。这是责任,本宫清楚。” 谢原:“既如此,岳母大人为何不为岁岁招赘?” 若入赘北山,或许会更方便,也没那么多顾虑。 长公主:“你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人选吗?” 谢原一愣。 原来,北山不是没有过这个主意,可终究没有落成,加上岁安年纪渐长,所以靖安长公主才千挑万选,选了他这个最适合利益交换的女婿。 即便如此,也是千般试探,万般考验。 “三年。”长公主缓缓开口:“你有你的责任,本宫不打算长久耗着你,但本宫也不会让岁岁受委屈。三年时间,若还不能彻底解决此事,你……便与岁岁合离。作为补偿,本宫会在尽力助你保谢家不衰,本宫相信,你也需要这个。” “那岁岁呢?”谢原反问:“您这样的安排,考虑过岁岁的感受吗?” 谢原的目光重新坚毅:“就按照岳母大人所言,三年时间。这三年之内,小婿定会尽力查清此事。但若三年之后,还无头绪,小婿只能将此事告知岁岁,结果如何,由我夫妻二人商议决定。” 靖安长公主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笑了。 “好,不愧是本宫相中的女婿。” 谢原心情沉重的起身,忽又道:“方才的问题,岳母大人尚未解惑。” 靖安长公主:“什么?”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三种情况?” “是。” 靖安长公主笑了一下,“若本宫没有猜错,是你先从岁岁那里看出端倪,至于岁岁,她知道的未必有你清楚。” 谢原一怔。 此时此刻的靖安长公主,在重新回忆过往后,竟显出几分疲态与老态,全然不复外间时的样子,她笑起来,温柔的模样,仅仅是一个慈祥的母亲。 “岁岁出嫁前,有一日,她父亲来问我,要是岁岁在谢家受了委屈,却憋屈不说,那该怎么办呀……” 靖安长公主眸光温柔,“我当时就想,不会的。我的女儿,不会得。” “元一啊,你喜欢我们岁岁吗?” 谢原毫不犹豫点头。 靖安长公主仍笑:“你是不是觉得,从前看岁岁,觉得她机灵又古怪,还有许多小心思,可与她在一起后,她反倒更多了真诚坦率,有什么都同你说,也什么都敢说?” 谢原心中震动,再点头。 “她就是这样啊。说她多少回、有过多少教训,还是这样。”靖安长公主的话里竟带了无奈。 “不知是不是在北山长大的缘故,她从小就不喜欢那些喧闹大场面,她说,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一道道眼神,一句句场面话,太虚,太假,走过一趟,劳神费心。” “她与人相交,但凡有所认定,便容易交心。她啊,憋不住事。” 靖安长公主看向谢原:“我了解岁安,也正如你祖父了解你。” 谢原心中一动,明白过来。 岁安憋不住事,必会提出,但谢原的性子,又是顾虑周全的那种,心中有疑,多半选择按兵不动,既然长公主拦他们的新婚,他姑且等到回门来探听虚实。 所以最终,只会有这一种结果。 但他性子里也有野,所以故意在岁安身上留下痕迹。 山门处那一面,也是他对靖安长公主的试探和交锋。 只是此刻,这份试探交锋,显得他十分愚蠢。 “岳母大人,小婿……” 靖安长公主笑起来,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可是,岁岁心中是生了疑的,她应当还是会来……” 靖安长公主收敛笑容,眉眼里浮起些感慨:“她即便有疑,也不会来问我,有人为她答疑解惑。” 散学铃已响过许久,李耀陪岁安坐在学堂外的石桌边,静静听完始末。 “所以呢?”李耀转着茶盏,时而呷一口润喉,“你觉得母亲又在捉弄你?” 岁安默了默,道:“我只是不明白,夫君是母亲认定的女婿,为何还要这样。” “这有什么。”李耀“嗐”了一声:“等你做了母亲,你就明白了。尤其生个漂亮女儿,瞅着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小伙子,就是名声再响,在你眼里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李耀放下茶盏:“你且说说,你母亲一番搅扰,那小子可有为难你,迁怒你?” 岁安摇头:“夫君他为人极好,也很细心。” 李耀哼笑一声:“算他有点脑子。这也证明,他不是个被俗礼框住的人。” 岁安敛眸,没有说话。 李耀叹气,“这不是没事么,怎么还生气。你就回来这一日,尽板着脸是不是?” 岁安抬起头,神色认真又严肃:“我没有生气。我心里知道,无论父亲母亲做什么,总是为我着想的。但我已经长大了,与其频频替我试探和考验,你们难道不想看到我凭自己的本事去面对吗?” 李耀看着女儿,忽然哼笑一声:“你啊,就跟你母亲年轻时一样,心野得很。行,你母亲那头,父亲去说。” “对了。”李耀岔开话题:“那谢家人,对你如何?可有为难?” 岁安想了想,笑道:“好。就是……好的过了头。” 李耀挑了挑眉,笑了一声:“凡事过犹不及,你心里明白就好。” 正聊着,佩兰姑姑走了过来,长公主已安排好了家宴,请驸马与女郎过去。 岁安笑道:“这就过去。” 李耀没好气瞪她一眼:“才嫁出去几天,唯恐你那如意郎君被刁难是不是?” 岁安同父亲并行,有些赧然。 李耀心头一动,忽道:“岁岁,你喜欢谢原吗?” 岁安一愣,小声地说,“夫君……很好。” 李耀闻言,扯了扯嘴角,没有再问。 很快,父女两人到了院中,岁安瞧见谢原,瞧瞧瞄他眼角。 谢原看过来,“凑近点看啊,看我哭没。” 岁安忍不住抿笑。 北山人口简单,家宴便也简单,靖安长公主落座后,忽道:“我已命人同谢府传话,你们今日就宿在北山。” 岁安一愣,看向谢原。 回门,好像是不留宿的呀。 谢原闻言,态度很平和:“是。” 见他如此,岁安没有多问,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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