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可思议,男人是怎么做到一穿上衣裳,就和床上判若两人? 一个是光风霁月的端正君子,一个是流氓,互不干扰,各行其道。 突然,朔月盯着岁安的脖子“咦”了一声:“是昨日没放驱虫香么?” 岁安拢过头发,“更衣吧。” 朔月:“是。” 谢原瞟了眼岁安的颈间,无声的移开目光。 收拾的差不多,二人向孙氏请安拜别后,便携着一早备好的回门礼前往北山。 一路上,谢原与岁安并坐马车内,朔月和阿松一左一右在旁,玉藻则出去骑马。 谢原握着岁安的手,作闭目养神状,能感觉到岁安时而探身,从车窗向外看的动作。 他不知出嫁这几日对岁安来说,算不算头回长时间离家,但归心似箭四个字,大概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看到北山一角时,岁安整个人都坐直了,双脚无意识的点地,轻而短促的哒哒声,混在车轱辘转动滚过地面的行进声里。 很快,马车从山脚如山道,一路往上,快到山门时,玉藻骑马退到窗边,“夫人,长公主好像出来接您了。” 母亲出来了吗? 岁安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往外探,谢原手臂被带起,岁安方才察觉自己还被他握着,一回头,谢原含笑看着她,手没松,说:“老实点,车还走着呢。” 岁安自觉失态,强忍着高兴坐回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母亲出来接我们了。” 谢原点点头,学她压低声音:“放心,下车我就给母亲磕一个,以示感激。” 岁安好笑的瞪他,低声道:“急什么,有你磕的时候!” 朔月仅是在旁看着,都忍不住要眼热。 她险些以为女郎与郎君的感情要裂开了,没想到竟是她多虑了。 朔月自信的想,归根结底,还是她们北山女郎讨人喜欢,谢郎君哪舍得生气狠心! 马车停下,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佩兰姑姑。 谢原按住岁安,先行起身下车,然后回过身接她。 山门处,靖安长公主一身华服,妆容精致艳丽,静静看着谢原将岁安接下来,又携着她一步步走来,在跟前站定,拜见。 “母亲!” “小婿拜见岳母。” 靖安长公主浅笑道,“回来就好,不必多礼。” 佩兰姑姑走了过来,扶住长公主一侧,对一双新人笑道:“请郎君与夫人进山入内堂说话吧。” 谢原恭敬称是,靖安长公主对着岁安抬了抬另一只手,岁安会意,上前扶住母亲另一边,靖安长公主冲她笑着,正要收回目光,突然,她扫到岁安脖子处的暧昧痕迹,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 她下意识看向谢原,却陡然撞上两道不卑不亢甚至透出几分沉冷的目光。 这眼神,竟像是早早等在这里,就看她察觉后的反应。 四目相对,青年轻轻颔首,弯唇微笑,表象谦和,内里却蓄满了意味深长的挑衅和试探,且在长公主看过来时,径直撕扯掉表面的伪装,大胆表露。 靖安长公主眼神轻动,眨眼间便恢复如常,由佩兰姑姑和岁安一道搀扶入内,她偏头与岁安低语,岁安恭敬回话,谢原细细去听,说的竟然只是妆容首饰,氛围十分和乐。 谢原不动声色退开些,一路默默跟随。 人回来了,自是要先安顿,岁安带着谢原来到了自己从前的闺房。 这是谢原第一次踏足岁安的闺房,此前,他只去过岁安的小院,那是一方十分精致的院子,处处透出细腻而清新的野趣。 顺理成章的,他觉得岁安的闺房应当也是处处充满小趣味,或是有她亲手做的小玩意儿,或是摆满女孩子喜欢的吃食,珠帘屏座,色调大约都温暖可爱。 可真正踏入,谢原生生愣了一下。 岁安的卧房很大,毋宁说不止是下榻就寝之地,而是一应俱全。 宽阔明亮的房间,隔出暖床、茶座,琴台、书案,书案后整排的书架,所有书都整整齐齐摆放,书案上,笔墨皆有讲究。 书案两边各立一个画缸,里面布满卷轴,房中多柜架,多宝阁上摆放的并非装饰的古董珍玩,而是一个个精致的镶螺钿漆盒,里面大概放了什么宝贝。 房中布色以清新雅洁为主,明明内里丰富,却给人一种整整齐齐,丝毫不乱的明亮感。 甚至有一丝……微妙的硬朗感。 若非岁安此刻就在身边,说这是一位贵族小郎君的房间,他也是信的。 岁安见谢原出神,小声问:“想什么呢?” 谢原眼一动:“我在想……”然后突然蹦出五娘当日的话,顺口用在这里:“若我有这么个舒适的宅院,一百年也不会出去的。” 岁安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夸张。” 谢原指了指周围:“我能看看吗?” 岁安:“当然可以。” 谢原挑眉,意味深长道:“也可以碰啊?” 岁安一听就知道他又翻旧账,故意沉下脸:“不许碰,哪个指头碰就剁哪个!” 谢原嗤笑:“小气,偏碰。” 岁安忍不住瞪他,却见他已行至书架前,如同进自己书房一样翻看着她的藏书。 她并非小气之人,这会儿却偷偷瞄他哪几个手指头碰了自己的东西,即便不剁,咬一咬也是好的,省得他总拿旧事,时不时打趣一回。 这一头,浏览过岁安的书架,谢原暗暗含惊。 除了四书五经,各类传记史书,还有游记、话本、算学、以及一套谢原都没有的律书。 至于那些手抄的时下诗文,都是山中学子中佼佼者所作,大概她喜欢,便抄录装订了。 谢原心里冒出一句大胆的感慨——看完这些,大约能去考科举了,任选一科都能上。 谢原望向岁安,指着书架:“这些你都看。” 岁安“哦”了一声,“不都是我要看的,有些是不得不看。” 谢原:“什么叫不得不看?” 岁安笑笑:“父亲讲课,内容繁多复杂,少不得要一个学生助教,可他脾气不好,骂哭了好几个师兄,后来,便是师兄们有心有胆,到头来还被父亲嫌弃笨手笨脚,没法子,只能我顶上了。” 谢原笑道:“难怪你说,你也被骂过不少。” 刚说到这,佩兰姑姑过来了。 “驸马今日还在授课,一时走不开,长公主让女郎去学堂那边侯一候,待驸马散学便将人请回。”然后看向谢原:“郎君可先行至偏厅,长公主也想与郎君说说话。” 此话一出,岁安神色微变,谢原倒是一切如常。 “姑姑,母亲……” “岁岁。”谢原轻轻按住岁安的肩膀:“你方才也说,往日都是你替岳父大人做助教,如今你出嫁,岳父大人那里怕是少了一个得意帮手,你且过去瞧瞧吧。” “元一……”岁安微怔。 佩兰姑姑帮腔:“是啊,女郎出嫁几日,驸马思念得紧,若散了学就瞧见女郎在等,定会欣慰不已,您难道就不挂念驸马么?” 谢原直接将她轻轻往外推:“去吧。” 岁安走出房间,佩兰姑姑领着她往学堂那边去。 见岁安时而回头,谢原则站在原地同她摆手,佩兰姑姑笑道:“女郎别担心,这新姑爷上门,做母亲的探一探他对你好不好,再正常不过。您若担心,不如赶紧去去再回。” 这是不去不行了。 岁安心下一沉,收回目光,也罢,她也有事想同父亲问清楚。
第31章 抵达偏厅门口时, 引路的侍女驻足侧身,请谢原独自入内。 谢原转眼一扫,偏厅内外皆安安静静, 周围无人, 像是特意打发了。 他抬手正冠,又一路向下整理衣袍,一身端正的走了进去。 刚入偏厅,鼻息间便染了一股淡淡的沉香,厅内摆设古朴典雅,有种幽远宁静之感。 靖安长公主闭目倚于座中,手臂支着凭几,指尖轻轻按在太阳穴上, 暗色绣金线的裙摆随坐姿铺开, 仿佛在无形中亦释放威压, 来者稍有不稳,便感逼仄窒息。 谢原垂眸作拜:“小婿谢原,拜见岳母大人。” 靖安长公主倏地睁眼, 目中精光厉色直逼谢原, 可谢原垂视,仿佛在面前竖起一道无形屏障, 直接挡回。 靖安长公主揉穴动作一顿,慢慢放下手, 随意示向旁边的座位:“不必多礼,坐吧。” 谢原没动:“小婿不敢。” 短短四个字,却是将原先的氛围瞬间打破,靖安长公主倏地抬眼,审视起他来。 半晌, 安静的厅中响起一道轻笑,“为何不敢?” 谢原:“小婿此来,是为听训。” “听训?”长公主露出既不解又玩味的神态:“贤婿何过之有?” 谢原目光始终垂着,语句恭敬,语气却相反:“若岳母大人也不知小婿何过之有,那小婿此来,便为解惑。” 言及此,青年终于抬眼,目光坚毅,语气沉冷:“小婿既已与岁岁成婚,拜天地君亲,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敢问岳母大人,小婿何过之有,要让岳母大人费心搅扰我与岁岁的新婚?” “搅扰?”长公主咬住关键词,缓缓作恍然状:“莫非你说的是……”话里隐去那事,化作一阵轻笑。 笑声歇,长公主的神情缓缓变冷:“看来,你的确没懂,倒是需要本宫为你解一解惑。” 谢原不卑不亢,搭手再拜:“请岳母赐教。” 这时,有奴人入内奉茶,靖安长公主手搭在凭几上,指尖轻轻点着,她不开口,谢原便静候。 茶侍退下,靖安长公主端起茶汤浅呷一口,润了嗓子,开口却数点起谢原生平:“你为谢氏嫡支长孙,自小天资过人,谦逊勤学,十六岁已文武兼备。” “同年,你以门荫入仕为秘书监校书郎;次年,因圣人首改科举,所有考生试卷皆糊名誊抄,再行批改,你便辞官应考,终得进士及第,派为宣州录事,曾轰动一时。” “一年时间,你助上首连办卖官、私盐一案,更曾临危受命兼州治军要,剿河盗,立奇功,一年后期满回都,授大理寺五品寺正。” 靖安长公主说到这时,忽然笑了一下,顺口提到了中间一件趣事。 说那年,谢原回都后,圣人爱才,并未立刻给他委任。 谢原因此短暂得闲,一日出门,偶遇勋贵城中纵马波及无辜百姓,竟直接将人撂下马,腿都摔断了,后事主面圣鸣冤,状告谢原当街行凶,谢原不慌不忙上殿,将对方的罪名一一数来,气的建熙帝当场将那混账定罪。 此事也成为谢原继辞官裸考后又一成名作。 据说,此事也让建熙帝看到了谢原身上的谏官潜质,本想让他进御史台,但因谢太傅官居尚书台之故,为避授意谏言之嫌,又在与谢太傅私下深谈之后,最终委任大理寺正一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7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