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严肃的点头:“是健谈。” 话题终于又被救了回来。 谢原捏了捏岁安的手:“你能这么想,那我告诉你这件事,便不算做错。” 岁安眼神一动,故意问:“怎么你原先不打算告诉我的吗?” 谢原意外的坦然:“是。” 岁安意外于他的坦白,脱口而出:“为何不告诉我?” 谢原抬手,灼热的掌心贴上岁安的脸,眼神温和:“不告诉你的理由有很多,但如今选择告诉你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岁安:“什么?” “因你是我的妻子。” 岁按眼神一凝,直直看着谢原。 谢原含着笑,一字一句道:“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将这些烦扰琐事都甩给你,让你来替我承担。” “而是成为夫妻后,彼此应当知道,对方会因为什么烦恼头疼,会因什么怒不可遏,也不会在对方情绪来临时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只剩傻愣愣的惊讶和意外。” 在谢原逐渐深邃的眼神中,岁安隐约听出些话外之音,怔然道:“元一……” “昨日,我见到了不太一样的岁岁。”谢原打断她的话,眉目含笑,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所以今日,我也让岁岁了解了解,我作为丈夫之外的身份,又是何种模样。” 岁安拿下他的手:“只是了解了解吗?” 谢原笑了一声:“什么?” 岁安盯住他,试探道:“你只是叫我知道有这些事,便没有别的了吗?” 他没有想借着坦白将一切甩给她是一回事,她有没有能力应对、可不可以替他分担,又是另一回事。 而她心里,是希望能替他分担的。 谢原见她这模样,不由想笑。 有时候,她心思沉的让人连一点边角都摸索不到,可有时候,她所思所想,无需只言片语,便能一览无余。 看懂了她眼中的深意,谢原忽然抬手,控着力道在她脸上捏了一般,作出恶狠狠的语气:“你还真当自己是过府闲玩的小表妹了?啊?” 岁安脸被捏着,人却噗嗤笑出声来,直往后躲,谢原便追。 “咳……”屏风另一侧传来阿松的轻咳声,打断了小夫妻的嬉闹。 “郎君今日要上值,稍后还要请安用早膳,时辰不多了。” 屏风后,谢原已箍住岁安,扬声道:“知道了,有夫人伺候足够,你们去备朝食,我与夫人请安回来便用。” 阿松应声,飞快退了出去。 外人出去了,谢原这才松开岁安,起身后又把她拉起来,拖着往衣柜边的屏风后走:“来伺候吧,谢夫人。” 岁安在背后瞪了他一眼。 行至宽衣的屏风后,岁安替他脱下衣裳,拧干帕子擦了擦汗,然后才取来干净的白色交领内衫给他套上。 男人白净的胸膛杵在面前,上面甚至残留着她昨日手抓的红痕和牙齿的咬痕。 岁安有些赧然,又觉得怪暧昧的。 谢原十分受用,配合着抬臂转身,还不忘揶揄:“还是小表妹的日子悠闲自在吧?” 岁安抿唇,瞬时间什么暧昧赧然都粉碎了,一时找不到话怼他,索性捏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你可闭闭嘴吧! 谢原生生接下,沉声低笑。 穿戴梳洗完毕,两人去给孙氏请安,因谢原要上值,孙氏便没多说,只催促谢原快回院用饭。 而今日,岁安终于看懂了每日来同孙氏请安时,孙氏的眼神藏着什么样的深意了。 她大约早已同谢原说了姑姑的事情,可十日婚假,谢原愣是没提这事,方才跟岁安提了才说,打算安排在他下次休沐时。 回到院中,阿松已备好食物,岁安扯着炊饼小口吃,忽道:“既是借新婚为由,其实最好是在你新婚假期里,现在拖到了下个休沐,会不会有些迟了?” 谢原吃东西少有贵族的做派,是干脆利落型,他饮下大半碗面汤,闻言一顿,没有说话。 当然晚,只是今日之前,他还没想过要对岁安说这些事,今日之后,又不放心她独自应对,自然要找个他在家的日子,便只能拖到下个休沐了。 想了想,谢原还是说:“无妨,请帖已递出去了,便不必想太多。不过岁岁……” 岁安咀嚼动作停下,认真看向他。 谢原笑了笑:“家中琐事多,我在朝为官,有些事瞧着小,背后可能就有什么牵扯,所以,我不在家中,你若遇到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岁安看着谢原,心想,他是真的很不放心啊,面上仍乖乖点头:“知道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谢原快速解决了剩下的食物,赶着去上值:“昨日你救了卢娘子,晋兄再让我替他们向你道谢。” 因那条蛇的缘故,初云县主和卢芜薇都受了惊吓,终究是提早散了,事实上,谢原也在意岁安的伤势,只想带着她赶紧回府叫大夫。 岁安:“小事而已。” 重点不是这个,谢原放下餐具,“所以五日后,晋兄设宴,又邀了我们。” 岁安“啊”了一声:“又邀,不是才聚过吗。” 谢原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没忍住,俯身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你以为呢,北山的师兄没有同你讲过礼尚往来的人情吗,谢表妹?” 说完转身就走。 岁安回过神,忽然转头朝他的背影嚷道:“你再喊我这个试试!” 她就开了一次小玩笑,怎么还没完了! 少顷,外面飘来谢原悠悠的回应声:“嗯,谢表妹——” 岁安气结。 你还真试啊。
第46章 岁安比谢原吃得慢, 谢原已出了门,她又吃了一会儿才吃完。 阿松伺候她漱口时,忽道:“夫人瞧着很高兴。” 岁安愣了一下, 吐出口中盐水:“有吗?” 阿松微微含笑:“有。像是遇见高兴的事,郎君都出门了,您独自一人,还挂着笑。” 岁安摸了摸脸,正色道:“这可不是高兴的事,是郎君烦心的事。” 阿松从善如流:“那就是郎君将烦心事告诉您,您觉得高兴。” 岁安看向阿松, 俨然听出话外之音。 回门归来那日,阿松曾向她表忠,却被她一语双关反问回来。 今日,这丫头分明是掐着算着,回敬回来了。 岁安脸一半,故意沉色:“你也揶揄我?” 阿松似模似样请了个罪,岁安也没真要追究,言两语揭过, 又道:“我要去婆母那头坐坐。” 从岁安进门开始,她的一切便都是谢原亲自安排打理,别说其他院子, 就是孙氏这个亲娘婆母,也是新妇进门第十一日,才真正好好坐下说了一回话。 孙氏意外之余,倒也拿捏着稳重,待岁安十分亲和。 殊不知,婆媳二人坐下刚不到半刻, 郑氏便风风火火的杀了过来,攒着十万分的热情,拉过岁安的手就开摆。 “好歹是等到大郎归值,不得不放人,否则咱们今儿都见不着呢。” 郑氏满面含笑,语调拔高,每句话都跟唱戏似的攒足了热情,最后目光落在岁安脸上,柳眉一蹙:“怎么瞧着有些憔悴呢?是不是没歇好啊。” 都是妇人间谈话,又是长辈,郑氏与孙氏对视一眼,话就说深了:“大朗媳妇儿,别看大郎在外头稳重矜持,可他身边从无半个婢子伺候,自然也不懂怎么疼人的。他若莽撞,一定要同你婆母讲,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别叫那傻小子伤了你才是。” 岁安剩下那只自由的手紧紧捏着团扇扇柄:“夫君待我很好,二婶婶过虑了。” 孙氏瞧见细节,忙道:“弟妹快别说了,孩子脸皮薄。” 郑氏颇不赞成的“欸”了一声,抬手一摆:“大郎媳妇到了咱们谢府,那就是自家人,且这些女儿家的私事,不同我们说还能同谁说啊。”又望向岁安,“大郎媳妇儿啊,等到你有了身孕,咱们过问关心的地方还多着呢!” 霎时间,岁安连坐姿都僵了。 太可怕了。 眼前分明只有一人,一张嘴,却凭一己之力营造出百嘴齐开的效果。 在岁安眼中,这种扑面而来令人倍感晕眩的“热情”,比起环娘那种明刀明枪的针对,又或是暗潮涌动心机算计的过招更磨人。 岁安:“我……”不知说什么,脚尖却不自然的动了动。 郑氏眼神更热:“怎么了?” 一只温软的手伸了过来,直接将岁安的手从郑氏手中抽回。 郑氏抬眼,便见阿松矮身一拜:“多谢二夫人关怀,也请二夫人见谅,我家夫人的确面薄,房内私事,便是长公主亲自开口问,也断然说不出半个字的。” 郑氏和孙氏俱是一愣。 放在寻常,若有婢子敢在主母夫人说话时这样插嘴动手,那是得直接打出去的,连岁安也得落个御下无方的数落,还有没有规矩了? 但这门婚事它本就不寻常。 靖安长公主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放在了谢家,岂会不闻不问,真当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岁安进门那日,郑氏还私下同孙氏念叨长公主嫁女竟也没遣几个老人跟来,都是些年轻不张事的女婢,今见阿松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她们便知自己想简单了。 若是个资历高深的老人,她们还真得顾忌几分,若是资历浅的,则更容易摆出长辈与主母的状态,对所有不入眼的行径训斥惩戒。 哪里是长公主不为女儿考虑,分明是细细打算,用最迷眼的安排来试探态度与真心。 这婢子分明就是靖安长公主放在谢府的一双眼,一张口。 郑氏回神,矜持收手端正坐好,笑容不减:“是我说过了,岁安你别往心里去啊。” 随着郑氏将距离拉开至正常范围,热情收敛,岁安终于放松不少,也能从容露笑了:“二婶是关心,岁安明白。” “对。我就是关心。”郑氏又为自己找补了一句。 岁安笑了笑以作回应,继而向孙氏主动提了要请姑姑回府一聚的事。 孙氏颇感意外。 之前她与儿子提过一回,谢原嘴上应的满满当当,转身这事就石沉大海,以至于他们每日来请安时,孙氏都想从儿子的眼神里窥见点深意。 谁曾想,会是岁安主动来提。 孙氏如释重负,但谈及此事时,还是掩去了矛盾原委,只说两位姑姑是家中抽不开身,这才一直没定下回府的日子。 岁安面不改色:“既是儿媳要拜见姑姑,是否改由儿媳来筹备家宴?” 郑氏忽然动眼瞧了瞧岁安,又飞快敛眸,刚才还热情健谈的人,竟连话都没几句了。 孙氏亦悄悄看了眼郑氏,眼中微微一动,笑道:“安娘孝顺有心,实乃大郎之福。既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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