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知正要开口,门忽然被推开,孙氏虎着脸走进来,后面跟着谢原。 她将灯盏往书案上重重一放,谢世知直接抖了一下,当着儿子媳妇的面不好说什么,眼观鼻鼻观心。 谢原走到岁安身边,拉着她的手起身:“父亲下值归来已然疲累,岁岁打扰这么久,便不耽误父亲歇息了,多谢父亲指教。” 谢世知刚下值回来时的确面露倦色,但此刻他精神奕奕,分明是越聊越精神。 “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谢世知和颜悦色的回道,目光却瞄了瞄岁安带来的孤本。 一双白白的手伸过来,仔仔细细将它们包好拿起。 岁安乖巧立在谢原身边:“父亲,若再有不懂,还能再来请教吗?” 谢世知当即道:“那是自然!” 岁安笑道:“那我等父亲休沐再来,省得耽误父亲歇息。” 谢世知摆摆手:“无妨,无妨。” 谢原伸手拿过岁安怀里的书,腾出她的手,自己握住:“不打扰父亲和母亲歇息,儿子与岁安先告退了。” 孙氏站到谢世知身边,两人笑着点点头,谢原一手拿书,一手牵着岁安离开。 门在身后关上,谢原忽然站定,偏头对岁安低语:“下次别乱说话。” 他不仅没有责怪,甚至是带着点揶揄味道说的。 岁安眨巴眨巴眼,学他压低声音:“怎么了。”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孙氏刻意压低,又在激动时格外清晰的声音:“……我不用心?你就会买买买……一堆……自己收拾啊!” “啪!”一掌震响。 “嘶——”一道吸气。 岁安娇躯一震,茫然看向谢原。 他老神在在,唇角一勾。 看吧。 “父亲在母亲面前,似乎又是一个样子。”回去的路上,岁安小声嘀咕。 谢原笑了笑,“那你觉得,我在你面前可有不同?” 岁安闻言,身子倚向他:“你也有在我面前才有的样子?” 谢原睨她一眼:“你看不出来?” 岁安笑容天真:“看得出来呀。” 谢原追问:“那你说说。” 岁安眼底暗藏狡黠,忽然站定,谢原随她站定。 岁安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贴耳过来,谢原皱皱眉,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还是随了她,附耳过去。 岁安抬手掩唇,在他耳边低语,谢原听着听着,脸色骤变,刚一转头,身边人嗖一下跑出去老远。 谢原气笑,他身高腿长,三两步追上去逮住人,岁安轻呼一声,笑声连连。 谢原用力箍着她,低吼道:“李岁安,你还是不是个姑娘家了!” 岁安咯咯直笑,扭着身子挣扎,谢原一阵燥热,把人搂到怀里:“再闹我回去收拾你了啊!” 岁安表情一僵,立马乖乖不动了。谢原正要开口,这才发现周边藏了好些府奴,随着他抬首四顾,纷纷作鸟兽散。 岁安不知死活的开口:“呀,被看见啦。” 谢原:…… 他紧抿着唇,眼神慢慢沉了。 岁安以为谢原发现有人,会立刻弹开,没想到他竟笑了,笑的阴沉沉。 “看见了又如何,报官抓我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惊呼,谢原竟单手将人抗到肩上,大步走向自己的院子。 他是真的小看她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也能说出调戏的话来! 闻声回头躲在暗中的府奴们瞠目结舌。 噫,大郎君为什么那样! 回到院中,谢原将书册交给玉藻放置,又让阿松和朔月备了热水,岁安伺机想逃,被他捉着丢进净室,待沐浴更衣毕,他抱着洗的热乎乎的人回了房,身体力行的向她演示自己只有在她面前才有的一面—— 【比如,你只有在我面前才“坦诚相对”?】 筋疲力尽时,岁安发誓再也不同他胡说八道。 这人,一点也玩不起! 五房的事情,谢原替岁安善了后,但他并不知,岁安很快得到了反馈。 从一婶婶那里。 郑氏不愧是撑起了内宅半边天的一夫人,府中大小消息,轻易不会错过。 她很快找到岁安,借着安排家宴的事情,有意无意和岁安打听起五娘进宫的事。 岁安默了默,直接问:“五婶婶是不是不高兴呀。” 就这么一句,郑氏就完全确定这事是真的了。 她一摆手,完全站在了岁安这边:“这话说的,她本就办的不对,你和大郎是为大局考虑,这么早就想送人,当然不合适啦!” 心里却在想,五娘年纪是小了些,可三娘正值妙龄啊。 这事儿,郑氏有自己的琢磨。 虽然大郎给的理由说的过去——圣人最恨后宫干政弄权,便是谢家送了女儿进去,眼下也难为家族谋利,更何况五娘还小,生孩子都轮不到她。 但也不能保证,这里面没有岁安的意思。 她执掌半个家的一夫人,尚且知道要从谁手里讨一个前程,那全氏看着不声不响,竟是打算越过府里和北山,悄摸给女儿挣一条锦绣凰途。 她也不想想,五娘能有此机缘,还不是因为北山给的机缘。 这不是过河拆桥的相么。 她就不一样了,已经稳稳把握了通往康庄大道的方向。 郑氏已察觉岁安不喜太过热情,如今相处已改变态度有了克制,满脸中肯道:“你别多想,五娘还小,等到她以后有了好亲事,这就不算什么了。” 岁安笑笑:“嗯。” “不算什么?她倒是会巴结,揽了一身活儿,讨得一堆好,看戏还来来不及,当然觉得不算什么!” 全氏昨日听了谢原的解释,又收到北山的礼物,已然被说服,明白现在安排还太早了。 况且,以宝珊现在的姿色,真进了宫未必比得过别家的天香国色。 作为母亲,全氏也有很多后宅之道还没教,的确可以再锻炼几年。 但这并不代表郑氏就可以当个新鲜笑话。 全氏平日里心思都在自己的院子,并不插手府务,可她会暗中观察。 岁安主动请缨要置办家宴招待姑姑,府中忙碌的分明还是郑氏平日里最得力的下人。 这事,恐怕还是郑氏在暗中操控。 郑氏长袖善舞,也不知耍了什么花招,竟叫岁安这般倚赖。 全氏倒也不急,都是一家人,若北山真的帮扶了大房一房,她不信五房这碗里会没水。 她就是恼火被郑氏看了笑话:“她就不怕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么!” 全氏说这话时只是一时之气,可她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 岁安和谢原赴卢家宴的前一天,是一郎谢佑回家的日子。 就在谢佑刚到家没多久,卢照晋忽然来了谢府。 谢原不在府上,岁安外出相迎,却见卢照晋神色严肃:“弟妹,一郎可有归家?” 岁安:“已归家了。”卢照晋:“我有要事问他。” 岁安觉得卢照晋有些古怪,让朔月去请了谢佑出来,本想奉茶招待,待卢照晋却竖手阻止:“弟妹不必麻烦,我问完就走。” 岁安笑笑,还是将卢照晋请到正堂,又让人备了茶,等谢佑出来,她不动声色呆在一旁。 卢照晋也没管她,直接问谢佑,他今日归家时可有区别的地方,或者做别的事? 谢佑一脸迷茫,其实他今日归家时间有些晚,从前放假,还能赶回来吃午饭。 “我有些心烦,在外面散了会儿心才坐车回来。” 卢照晋默了默,问:“当真?” 谢佑拧眉,岁安开口:“卢郎君,到底何事?” 岁安不是外人,这事大概今日就能传遍谢家,卢照晋也没有隐瞒。 原来,今日有一监生散学归家的路上,忽然被人打了,打的有些厉害,都破相了。 那监生名叫张骁,是圣人改制后,从俊士升入四门学,又在今年凭较好的成绩,考进了率性堂,率性堂是高级学堂,也是谢佑之前跟岁安私下说过的第一种入仕方式。 谢佑同岁安说那些话时,其实也已经顺利考入了率性堂,且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可就在昨日,一向勤苦拼命的张骁竟以一级甲等上的试策成绩超过了谢佑的一级甲等。 谢佑何等骄傲,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几番对比自己与张骁的答卷,越发确定两人根本不相上下,博士评级有误,不当如此! 可张骁同样心高气傲,抱负深远,好不容易夺魁,岂能任人质疑? 两人竟当堂争论起来,还差点动了手,最后是卢照晋赶到,及时拉开了。 卢照晋是一众友人中最年长的,比谢原还大一岁,自国子监结业后,选择留监谋事,今已是四门博士。 本以为这事就此作罢,谁知张骁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打了,满脸是血。 张骁是寡母养大的,其父曾是个下州小吏,早亡后的了一笔朝廷颁发的抚恤钱。 自此,张骁就是母亲的命,为了他能好好读书,甚至带着儿子搬到了长安城,在南城租了个小屋子,早出晚归挣钱供他读书。 张骁是母亲的骄傲,也没有让母亲失望,眼看儿子宏图将展,却被人暗算,其母刚烈,直接报了官。 监生被打,国子监非常重视,卢照晋自然得了先手消息。 他会赶过来,只因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谢佑。 “我没有!”谢佑嚯的站起来:“我没有打他!” “一郎。”岁安忽然开口,脸上挂着浅笑,看向谢佑的眼神却带了几分威压:“坐下。” 谢佑:“我……” “坐下。” 谢佑不情不愿的坐下。 岁安看向卢照晋,不慌不忙道:“想不到天子脚下,竟有如此恶徒,光天化日也敢伤人,多谢卢博士专程前来告知,一郎往后出入也会更加小心,避免这等无端祸事。此外,若我们察觉任何线索,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官府,配合调查。” 谢佑怔了怔,安静下来,卢照晋则完全语塞。 张骁无缘无故被暴打,其母闹到了官府,国子监不可能不管,不止因为张骁是率性堂的学生,更因他是寒族。 圣人改制后,国子监加大了对寒族学生的培养,也降低了晋升门槛。 卢照晋看过两人的文章,谢佑其实可以和张骁同时评为第一,他的不忿不是没有因由。 但国子监吃了一次亏,难免见风使舵。 在圣人有意提拔寒门的情况下,压一次谢佑,提拔一次张骁,也不是不可能。 因两人争执引来很多人围观讨论,所以张骁出事,谢佑成为第一嫌疑人。 卢照晋因与谢原有私交才赶过来,可岁安一番话,让他幡然清醒。 张家告官归告官,却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谢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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