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多久,靖安长公主借口吹风头疼,请孙氏随意,让岁安陪着她回房。 孙氏其实松了一口气,也看出长公主是不想她拘束,还留了谢原在这里陪她,不免问道:“大郎,我方才没有说错话吧?” 谢原蹲下,温和笑道:“母亲,岳母哪有那么可怕。” 孙氏摇头:“我不是怕,就是……就是觉得,嗨呀,你不懂!” 谢原确实不懂,左右岳母和媳妇都不在这里,他便主动带着孙氏四处闲逛。 孙氏忙不迭应下,也想去看着三娘和五娘,免得她们玩过头闯祸。 “你不必一直跟着我们,难得旬假,又回了北山,你多陪陪岁安。” 谢原眼神轻动,笑了笑:“儿子知道。” 岁安陪着母亲回房,都不用她问,靖安长公主已先开口:“商辞是前日回来的。” 岁安没说话,将母亲扶到窗边的斜榻上躺下,又转身合了窗户,点了安神香。 “你就不问问,为何我与你父亲让他进了山门?” 当年,商辞是被逐出师门,只是他走的太突然,很多事发生的也突然,同届学生都没反应过来,以至于传出许多种说法,最后是李耀在山中给了明确说法,商辞丁忧返乡,又因他是李耀的得意门生,所以顺利在地方谋得差事,不会再回北山。 天子脚下每日都有新鲜事,一个商辞并没有让努力读书的学生们议论太久,很快淹没在新事新时之中。 却没想,这个本不该再回长安的人,不仅回来了,还回到北山。 岁安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大致明白了父母的态度。 “你已嫁给谢原,似乎也很喜欢他,怎么还会在意商辞吗?” 岁安默了默,低声道:“女儿不在意。” 愈合一道伤口,也是要分许多步骤的。 岁安最初决定重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时,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把有关商辞的一切都毁掉。 亲手抄写、装裱过的他的文章诗赋;亲手做的、最后却被他遗留下来的毛笔和书盒;甚至是两人一起靠过的树,一起走过的石板路。 眼看着她要砍树挖路,靖安长公主气的从病榻上坐了起来。 这叫哪门子释然? 真正的释然,不是去断绝、销毁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忌讳睹物思人。 而是哪怕这个大活人重新站在面前,也能泰然处之。 最终,岁安还是歇了壮举,连带着那些没有销毁完的东西,也一并收拢收拢,丢进了库房。 面对病中的母亲和愤怒的父亲,她毅然选择在一夜之间跨越了所有循序渐进的步骤,直接跳到最后,决绝的去一次次尝试真正的释然。 靖安长公主审视岁安片刻,轻轻叹气:“岁岁,过来。” 岁安走到母亲面前,握住她的手。 “你还小,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不错,你和商辞的确有不愉快的过去,他也一度让我和你父亲很生气。可是,他始终是一个有抱负,有才华的人。如果因为个人私情,就要打压他,这并不明智。” 岁安并不意外,甚至刚才就猜到了。 她已经嫁给谢原,感情甚笃,父亲母亲没这么无聊,专程将商辞叫回来,只为了瞧瞧她是不是真的释然,对她做个玩笑般的考验。 能让父亲和母亲重新接纳商辞的,只剩下他的能力和价值。 毕竟,当年父亲对他赞不绝口,十分用心栽培,连母亲知道她心意,也没有阻止。 虽然不知父亲母亲有何盘算,但商辞必定是可用之人。 “商师兄的事,父亲母亲自己做主即可,但我与他已再无可能,还望母亲理解,如无必要,我并不想与这个人有过多交集。即便我问心无愧,也要在意着元一的心情。我不想他误会。” 靖安长公主眼神微动,暗含思索。 少顷,她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岁安的头:“傻孩子,母亲岂会叫你夫妇不合?你放心,母亲绝不勉强你,也绝不叫谢元一误会,好不好?” 得到母亲表态,岁安神色微松,也想起更要紧的事。 “多日前我便觉得母亲精神不好,是不是这番安排,吵到您了。” 靖安长公主眼神一柔,拉过岁安,轻轻拥入怀里:“我当你只管来兴师问罪,不管母亲死活呢。” 岁安神色一变,坐正道:“母亲不要胡说,你会长命百岁!” 靖安长公主轻声笑起来:“好好好,长命百岁,这样才能给我们岁岁撑腰,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母亲……” 靖安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怎么会吵到我呢,比起你小时候的调皮捣蛋,这算什么呀。偶尔这样热闹热闹,也很好。剩下的事情……” 她看向岁安,意有所指:“你自己安排便是。” 岁安起身,对着母亲行了一个大拜:“多谢母亲。母亲一定要保重身体,日后,女儿会多回来看您。” 靖安长公主笑了声,手撑在塌边,故意道:“是吗?商辞住在北山,你也回来?” 岁安起身,面无表情:“他便是住去谢府,女儿也能照常招待。” 看着猛然成长的少女,靖安长公主轻轻垂眼,悬在心中的大石之一,终于落下一些。 这样就好。 和母亲谈完,岁安一个人出来,靖安长公主则留在房中休息。 她问了问奴仆,得知孙氏带着两位娘子去后山玩了,便想去后山寻找,刚走两步,便被一抱胸倚树,作等待姿态的俊美青年出声拦住去路。 “谢夫人,去哪儿啊。” 岁安驻足,循声望去,脸上已然笑开:“你站这里干什么。” 谢原弯唇,抱着手走过来:“没干什么,就是好奇这山中水土养人,会不会偶尔蹿出个小兔子小狐狸什么的,逮一只玩玩也好。” 一听就是瞎说八道,岁安却很捧场,她偏偏头:“啊,逮到了吗?” 两人还有一步之隔时,谢原忽然伸手勾过她的腰,往怀中用力一带。 岁安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只听男人一声沉笑,俯身于耳:“逮到了。” 虽然已做了好些日子的夫妻,但岁安还是会在某个瞬间被这个男人撩的心绪大动。 她很喜欢被他这样强有力的抱着护着,索性把身体的重量都倚上去,扬起脑袋,故意问:“逮到了,要怎么办呢?” 谢原垂眼看她,眼神有笑,也有思索:“逮到了,就吃掉。” 岁安靠在谢原怀里,保持着仰头与他对视的姿势,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淡下去,也卸下了玩笑的样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谢原:“什么知道什么?” 岁安默了默,直接道:“商辞,就是他。” 谢原这些年可不是白干的,岁安性子敏锐,他也不是什么迟钝的傻子。 她一看到商辞就变了脸色,指尖发凉,更别提那男人三五不时扫向岁安的眼神,亏他还以为自己遮掩的多好,多有礼貌。 谢原一般不小气,但岁安的事上,例外。 若有些人还没懂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他不介意教一教。 只不过,这些最终都只是藏在男人心中的思虑,绝不会表现出来。 谢原作恍然装:“竟然是他。他回来了?”继而目光一垂,直勾勾盯着她,“所以呢,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并不阴阳怪气,更像是真诚的发问。 一个外人,与你何干,与我们何干,还值得再提?
第75章 谢原的反应比岁安预想的要好, 但有些事和态度,说清楚才不会有其他麻烦。 岁安觉得,既然已经说开, 不如趁着这个功夫都讲明白。 “我不知商师兄会忽然回来,今日着实吓了一跳,除此之外, 再无其他。原先我便同你讲过一些大概, 你若是想知道以前的事, 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谢原看着诚意满满的小妻子, 忽然轻笑一声。 岁安不解的看着他。 谢原将她放开,微微倾身,找到她的手, 轻轻握住。 她的手已经重复温暖,没有一丝异样的温度。 谢原捏在手里把玩:“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岁安怔了怔,一时没品出这话中的深意。 谢原看她一眼, 解释给她听:“我的意思是,你说想要讲过去的事,是因为你此刻心绪难平, 想要找个人倾吐,还是怕我误会,所以要讲明白?” 这话仿佛埋了个坑。 她都说没什么了, 还心绪难平, 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岁安暗暗嘀咕他的狡猾, 面上却很真诚:“自是怕你误会。” “那就别讲了。” 岁安又是一愣,你不想知道吗? 谢原像是将她的心思看穿了一般,拉着她就漫无目的的走起来:“商辞也好,李辞也罢, 在你这里这里尚且成为过去,在我这里更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再者……” 谢原斜睨岁安,“你去打听打听,几个男人喜欢听自己媳妇和别的男人风花雪月的过往?” 岁安瞪他:“哪有风花雪月!” 她那时候还那么小,只知道痴心恋慕,除了赠物赠书,便是手都没摸过。 谢原将岁安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大定,看来只是小姑娘天真单纯的恋慕,绝无男女之间的亲近。 岁安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套了一回话,再一次问:“你真的不听?你若不听,我以后都不说了。” 谢原斩钉截铁:“不听!” 好吧。 岁安了然之余,又有些佩服他。 当初知道谢原和卢二娘有往来时,即便她可以保持理智,却也忍不住暗暗好奇过。 谢元一,他好坚定啊。 谢原忽然驻足。 岁安被他带的跟着一顿,抬眼见他盯着前头,顺着看去,神情一怔。 商辞面色平和的站在几丈之外,两手交握垂在身前,“谢郎君,安娘。” 岁安握住谢原的手,问道:“商师兄怎么过来了?” 商辞淡淡一笑,眼看着岁安:“听闻此次国子监前来北山切磋学问,乃是师妹一手促成,眼下两方正交流的热闹,恩师便让我来问问师妹,是否要前往前山一观。” 岁安看了谢原一眼。 谢原察觉她眼神,笑道:“你看我干什么?商师兄在问你。” 岁安敛眸:“母亲和三娘她们还在后山耍玩,我在这里陪陪她们,就不过去了。” 商辞轻轻点头,忽而目光一转,看向谢原:“谢郎君呢?” 谢原意外的挑眉:“我?商郎君竟也是来邀我的?” 商辞:“过门既是客,自然不该怠慢。” 谢原微微一笑,揽过岁安的腰,从容道:“我是岁岁夫君,北山女婿,怎么能算客呢,倒是商郎君,刚回长安没两日,才该好好歇歇。商郎君既是岳父昔日的得意门生,想来也不必拘束客气,只管将这里当成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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