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家里能拿出桂花蜜的,必不是一般的人家,他不由猜测起懿德的身份。 “先生,一会儿用完膳,我们也放烟花罢?”懿德对着凌子良笑,话语中颇有些得寸进尺。 “不是说好了,你回家?”凌子良低头,筷子夹了一块年糕,送进嘴里。 年糕软糯,沾了蜜糖后多了份甜腻,他平时不怎么吃甜,现下却觉得味道不错。 懿德见他吃,便托着腮瞅他:“过年,我也过来陪先生罢。” “咳咳,”凌子良喉咙一噎,忙端起一旁茶盏喝了口茶,“别胡闹。” 这真是姑娘家?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大胆。过年,自该是家人一起团聚,她来这儿到底不妥。 懿德抿抿唇,两颗梨涡时隐时现:“可是你自己一个人,不会孤单吗?” 她知他两个妹妹都已出嫁,一个远在北越,一个虽是京城,但是年节必然是留在夫家的,不会过来陪伴他。就像今晚一样,连祭祖都是他自己一人,她不信他不孤独。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凌子良放下筷子,脸色慢慢平复,“我有兄弟从乌莲湖过来,会在一起过年。” 当初的乌莲寨兄弟,现在都已经安排下,有了正常的生活,不管是从军,还是回家做营生,从此摆脱了匪的称呼。 “乌莲湖?”懿德皱了下眉,嘴角的笑慢慢消失,“先生,恕我直言,你既要决心走仕途,最好不要再与以前的那些人有瓜葛。” 她知道当初凌子良是逼不得已,想为凌家找回清白,才无奈入的乌莲寨。可事实就是,若与那些昔日的水匪联系,便会被人抓住把柄,在官场上是大忌,更不用说父皇那边,其实当初是忌惮过乌莲寨的。 闻言,凌子良面色一淡,连着话语也不似方才有温度:“不再瓜葛?我凌子良还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辈。” 那些兄弟跟他出生入死,只要他一句话,每个人都会豁出命来帮他。为了仕途,就让他和他们割断?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懿德忙解释,“先生一直明白事理,难道这样简单的道理不知道?” 凌子良站起身,淡淡道了 声:“我还有别的事,你回去罢。” 显而易见,他这是下了逐客令。 懿德一怔,随后也蹭的站起来,看去男人冷着的一张脸,心里委屈的厉害。她哪里说错了?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啊。 从小到大,没人敢给她这样的气受,亏她觉得他自己一个人过节,特地偷着跑出宫来找他。他倒好,出口就是赶她走,这里原来明明是她的公主府。 她推开椅子,抓起自己的斗篷便跑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门处。 凌子良垂下的手紧攥,唇角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叫她。直到人彻底没了影儿,他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前厅就这样静下来,没有了少女清脆的笑声。外面的烟花还在热闹的燃放,衬得这处越发冷请。 凌子良坐回凳子上,握起酒盏,一口将盏中酒喝尽。辛辣的酒液窜进体内,热烈的像着了火一般。 长安可能听到了动静,跑了进来:“先生,方才……” “将桌子收拾了罢。”凌子良打断长安的话,自己起身离开。 其实他知道,懿德说的也没错,只是人和人之间的情谊,并没有那么简单。 “先生,这是不是你掉的?”长安弯腰,从桌上捡起什么。 凌子良回头,就见人送过来一枚紫玉腰坠,雕成了梅花的形状,底下坠了一条粉色的穗子。这一看便是女儿家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懿德刚才走得急,从身上掉落的。 “给我罢。”他伸手从长安手中接过腰坠,拿在手里看了眼,总觉得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长安看到了桌上的食盒,又瞅瞅一旁的年糕,看上去又软又甜:“先生,年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给我送去书房罢。”凌子良道了声,便抬步绕过照壁,从后堂出了前厅。 他抬头看着夜空,临近宅子里传来孩童嬉闹的欢笑,烟花一颗一颗的升空炸开,唯独他凌家,实在安静的诡异。 凌子良笑笑,不自觉的摇了下头:“孤独?是有罢。” 到了书房,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在灯下看着。可能喝了酒的原因,神情有些舒缓。那枚紫玉腰坠就躺在书桌一角,映出好看的光泽。 长安后脚进来,将年糕摆下。 “长安,宅子东墙的小门找到钥匙了?”凌子良问,手里捞起那枚紫玉腰坠。 长安一愣,随后想了想:“先生说的是那扇一直关着的小门?一直没找到钥匙,管事说应该是当初于总管忘了给,咱家里确实没有那把钥匙。” 凌子良揉揉额头,想着方才阿德的确是从那扇小门进来。那里一直关着,她如何能进来?除非…… 他一皱眉,除非,阿德手里有钥匙。 长安见凌子良再没有别的吩咐,便退身出了书房。 灯光下,凌子良突然开始仔细的理着关于阿德的每一条线。原本,他是不想沾惹她,可是现在发觉这个女子身上很多的谜团。 他琢磨着手里的腰坠,脑中闪过什么,猛然记起半年前太后的赏花宴。当时他喝了几杯酒,胃腹中很不舒服,内侍将他安排在一间房中休息,后来御医过来,给他服了一帖药,他迷迷糊糊睡过去。 朦胧间,好像有人到了他身边,为他探试额头,是个女子,她弯下身时,他正好看见这枚玉坠。外面有人来了,那女子慌慌张张的跑开。 凌子良的心里清晰起来,当日赏花宴的女子就是阿德,她不是太监,但的的确确住在宫中,还能经常出入。 宅子小门的钥匙,落不到别人手里去,只会是宅子的主人。他是宅子的主人,可是手里没有钥匙,那么钥匙一定在原主人的手里。 原主人,懿德公主? 阿德,她就是懿德公主。!
第121章 翌日,凌子良去了东墙的小门下。 墙外是一条窄巷,通往前面的长街。从这里看,只看见高高的院墙,以及墙内探出来的槐树枝。 他往两头看了看,猜想着,是否懿德公主每一次过来,都是从这儿进去?确实,很难让人发现。 一个公主,他到底沾惹不起。恐怕她来这里,也是瞒着皇帝皇后,不然他会现在还能安稳的站在这里? “家主,要不要我找人来把这锁砸开?”管事正站在门边,仔细端详着门上的铜锁,“瞧着这锁,并不像一直不用的样子。” 凌子良当然知道,这是懿德公主进出的地方,锁眼儿有着用过的痕迹。 见他盯着铜锁不语,管事又道:“我是怕这钥匙落去别人手里,咱这边又不知道,到时候出什么事。” “你说得对。”凌子良走上台阶,细长的手握上铜锁。 是该换掉锁,亦或是将这处门彻底封死。懿德说,他要想走仕途,必须和以前断绝开来,可是按照她的话来说,他也不应该和她牵扯。 这扇门不大,要说全部封起来,并不费事,几片砖而已。 管事在一旁,试着推了推门:“尽早处理的好,年关了,外面乱。” 凌子良从阶上下来,沿着巷子往外走,身后管事离着一步远跟着。 “家主,我出去找木匠和锁匠,修这道门花不了多少功夫。”管事道。 凌子良正好走到巷子口,回头看了眼不起眼的小门:“先别动了,等明年出了正月再说罢。过了小年,家里动斧动刀也不吉利。” 管事称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小年之后,京城里有了过年的气氛,街上摊子摆的年节用品琳琅满目,门神对联,烟花爆竹,人来人往的都开始准备着最后的年货。 凌宅同样做着过年的准备,将一些旧的东西换下,改做新的。 自上次懿德跑走之后,便再没有来过。凌子良经过东墙小门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看一眼,可是那里静悄悄的。后来又绕去了后巷中,小门上的铜锁已经落了一层灰。 他跟自己说,是懿德带走了自己的玉牌,可能会回来还,更何况,她的腰坠也落在了这里。 一直到过了年,那个爱笑的姑娘终是再没来过。 鞭炮声中一岁除,年节如约而至。 在初三这日,出嫁的凌家三姑娘无双,回门来探望大哥。同时,远在北越的二妹,也寄来了家书。 早早的,凌子良让人准备了小妹最爱吃的东西。 午膳用过,妹夫龚拓还有公务要忙,动身去军营。与妻子约好,晚膳过后来接她。 两兄妹坐在书房里说话,无双已经几个月的身子,腰腹隆了起来,只是一张脸毫无变化,依旧娇美艳丽。自从带上这个孩子,她倒是没什么反应,该吃吃该喝喝,不像凌无然那样会受些罪。 “大哥且说好了,我也好去跟人家回个信儿,”无双低头剥着橘子,才用过午膳,这厢就觉得饿了,“要说正月里不好相看,咱们就定二月初。” 凌子良坐在书案后,手里握着一卷书:“你忘了春闱也是二月?我哪有心思去做别的。” 无双抬起眼帘,白皙的手指掰着橘瓣:“半日功夫而已,耽误不到你。再说,人家姑娘秀外慧中,还不少人家盯着呢。我倒是见过的,人端庄大方。” 两人说着凌子良议亲的事儿,不知为何他现在心中有些排斥。是知道应该娶妻,他年纪已不小了。 “那就莫要耽误人家,这种事情怎好强来?”他笑笑。 无双看过去:“大哥,你要是错过了,那可只能后悔了。” 后悔这话,是她的夫君龚拓说的。说当年失去她,才知道什么是后悔。 就算她说干了舌头,可是书案后的凌子良仍然不为所动,道了声:“看缘分罢,不强求。” 无双无奈一笑,摇摇头:“二姐在的话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让你去。” 凌子良笑:“快吃罢。” 两个妹妹脾气秉性完全不一样,二妹更加大胆机灵,小妹温柔可人。他在想,两个妹妹一直在意他的婚姻大事,自己是否让她们太挂心了? “世子这是有什么事吗?走得如此急。”凌子良问,岔开了议亲的话题。 无双咬了一颗橘子瓣,酸甜的汁液在口里散开。闻言,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是京畿营出了点事儿,你知道黄尚书家的长子黄才捷罢?是他,前日伤了营里一个校尉,本就是他的不多,他还不依不饶,非要那校尉要说法,后面伤了人家的妻子。” “听说过,”凌子良放下书卷,“他不是明年也参加春闱?” 无双点头:“谁说不是?明明就该收敛,他偏偏不怕,可能是仗着家里势大,再者,他不是要做驸马爷了吗?” “驸马?”凌子良唇间念着两个字,搭在案沿的手不禁收紧几分,“他要娶哪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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