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拓薄唇抿成一条线,眸色越来越深。相处五年,他自诩了解他这个宠婢,然而今日她的坦言,让他明白并不是这样。他了解的大概只是他想要的那个无双,乖顺听话,美艳多姿,一个完美的绝世美人儿罢了。 无双见人不语,眉间更紧:“而今无双已过二十,几年下去,美好的皮相会渐渐颓败。人都是这样,在岁月中老去。” “你想说什么?”龚拓问,眼睛一瞬不瞬,明明人在眼前,偏得生出一种相隔万里的遥远。 “无双会老的,”无双一字一句,眼角晕着妖媚的浅红,“与其到那走投无路的困境,祈求主子一点儿施舍,我只想要几年平静日子。” 若她现在没了这张脸,一身香骨软筋毁掉,他还会如此执着吗? 室内一默,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黄昏已过,今日婚事也算毁了。 事已至此,无双忽然就安静下来,身上的嫁衣直拖到地上,罩住了一身玲珑。 “我真的没能有上您的孩子,”无双喉咙哽咽一声,唇间一抿,“可能是身子已经不争气了。” 她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当日龚拓出使前想让她带上孩子,她想过避免有上,可是从来没想过杀死那孩子。可现实就是如此,几年的避子汤,再怎么调理怕也难办,更遑论她身子畏寒,还有种在身上的百馥香露。 龚拓一动不动,好似化作一尊雕像。无双的一字一句,都被他听进耳中,听不出抱怨与指责,只是清清淡淡的讲着事实。 可就是如此,才让他心中闷痛无比。说实话,他一直觉得无双在他身边过得很好,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记忆中,她总是柔柔顺从懂事,等他回安亭院,却很少问他要求什么。 只有一次,她要过。是那次龚敦想弄死盼兰,她曾经祈求过他。 那一幕好像还在眼前,她看着他,眼中带着期望。可他看的是大局,不屑于内院的小争斗,无视了她的那份期待。 “这些……”龚拓皱眉,薄唇张合了几次,才送出几个字,“你会好的。” 无双抬脸看他,过往的苦难并没有污染那双纯澈的眼睛,清亮而柔和:“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世子的奴婢。” 她直视他双眸:“可有想过,你想给的,并不是我想要的。” 只有几个字,掷地有声,柔柔的声音中是她的坚定。 是,不会回头,她有自己的新生活,眼看会找到家人。她从不是贪心的人,也不喜欢整日费尽心思揣摩别人,让自己活下来,她想要的从来都不多。 说完,她不去管脸色难看的龚拓,兀自走到院中,提着裙摆往大门过去。 “无双,咳咳咳……”龚拓伸手,想要抓住那远去的身影,可是体内的燥气再也压不住,咳声不断。 他冲到院中,一贯挺直的腰背弯了下去,完全控制不住汹涌而来的病痛。 “噗”,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落在地上,染着那片黄土成了暗红。 他撑着最后的气力,视线已经模糊,那抹红色就这样消失了个干净:“别走,回来……” “嘭”的一声闷响,龚拓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一向高傲的他,此时那样狼狈。尘土玷污了他俊美的脸,伤痛更是毫不留情,一寸寸的腐蚀着他的筋骨,可比这些还可怕的是,心里空了,最后的一点儿火苗无情熄掉。 他细长的手指抠进泥沙里,眼中的冷漠被空洞取代。 这厢,无双走到巷子,才几步就看见等候的郁清,对方见她出来,往她身后看,万年不变的木头脸上皱了眉。 “双姑娘……” “我嫂子她们人呢?”无双不想听郁清说话,只想知道云娘和邻里去了哪儿? 郁清指指巷口,简单两个字:“茶肆。” 无双越过郁清,朝巷子口跑去。后者回头看了眼,并不阻拦,只是大跨步进了院中。 天已经黑下,茶肆里点着一盏灯。 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面前的茶水早就凉透,好像也没什么话说。听见开门声,俱是看过去。 “嫂子?”无双冲过去,拉上云娘的手臂,焦急问,“你没事吧?” 云娘脸上带着歉意,声音很轻:“无双,事情突然谁也没料到,你别往心里去。” 无双不解人话中意思,但是见人没事儿,也就松了心弦:“我没事,他……” “他,”云娘叹了声,“估计也没想到会碰上这遭。” 另几位妇人站起来,说是家中有事,便一起结伴离开了。春嫂领着曹泾去了水房,留给姑嫂俩单独说话。 无双往云娘脸上打量:“是他威胁你们?” “陆兴贤威胁?”云娘摇头,想着该如何说出话来,“不是,是陆家那边准备过来迎亲,结果被余家的人堵了门。” “堵门?”无双一怔,发生的事情太多,情绪正是乱的时候,一时反应不上来。 不是龚拓吗?把人全赶来这边,他堂而皇之的进了喜堂,利用他的官员身份,总有合适借口。 云娘点头,这才细细说起:“余冬菱不想罢休,挑着今日过去阻挠。你说这女子心肠怎的如此恶毒?竟还亲自站去陆家大门外,毁陆兴贤名誉,说两人在回观州途中就曾同房而寝。陆家来的人与你说了什么?” 无双不知道陆家那边具体如何,但看这边,云娘等人以为进院中的是陆家来人,根本不知龚拓来过。 这样也好,省得再起波澜,她也没说什么。 至于陆兴贤那边,看来也不好办。要说余家做事可真绝,选着人家成亲的日子堵大门,明摆着是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给别人。 也就难怪,余冬菱的名声不好听,人张扬跋扈的,是个男人也吓跑了。 云娘让无双带着曹泾回家,自己去陆家要说法儿,无双也没拦住,只能带了曹泾回院子。 回家时,龚拓已经不在,空余着院中还是一片喜庆。 曹泾懂事,跑进厨房端出一碗过晌做的面:“姑姑,吃点东西。” “姑姑不饿,”无双摸摸孩子的小脑瓜,尽管心里混乱,但是还要往下走,“泾儿饿了吧?姑姑给你烧饭,这面凉了不能吃。” 她端过碗送回厨房,一身拖沓嫁衣很不方便,想着回屋里换下。 回到房中,无双将嫁衣脱下,仔细叠好摆回橱内。准备多日的婚礼,如今还是留在这个院子。 前边桌上摞着的贺礼,此时也显得很不合适。她走过去,想着要不要明后日,给邻里还回去? “吧嗒”,夹在其中的一件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是那个小木盒,良先生送的。 无双蹲下,将木盒捡起,指尖轻轻一摁,盒盖便弹开来。 里头铺着一片丝绒绸,并不是多贵重的礼物,只是一个竹哨,一指多长,系着一根绳。 大概是年岁有些长,哨身和系绳都已经很旧。 无双取出竹哨,在中间的位置看到了两个刻字,“无双”。 作者有话说: 对,女鹅就是要跟你断开。 明天八点见,依旧两更,烟已经拼了。 推一下好基友的古言文《娇养》by:慕如初(双更作者你们值得拥有) 文章ID 6094019 娇软笨美人×外表温润如玉,实际上腹黑狠厉的太子殿下 小时候阿圆逛庙会,不慎与家人走散,是个好心的大哥哥送她回家。 那个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呐,俊朗清隽,皎皎如天上月。 大哥哥说他寄人篱下命运悲惨,甚至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但他人穷志不短,立誓要成为人上人。 阿圆心疼又感动,鼓起勇气安慰他:“大哥哥别难过,阿圆存银钱养你。” 也就养了两三年吧,结果大哥哥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 阿圆:QAQ 我感觉我养不起了。 . 仆从们惊讶地发现,自从他们殿下遇见褚姑娘后,就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阴郁狠厉的少年。 他喜欢逗弄小姑娘,还亲手给她喂糕点; 教小姑娘读书写字,送许多精美华服让她穿得可可爱爱; 甚至,小姑娘受委屈,他耐心帮着擦眼泪后,暗暗地收拾了人。 有一天,小姑娘凶巴巴道:“沈哥哥说自己寄人篱下还欠了许多债,怎么总是挥金如土不知俭省?往后可莫要如此了。” 仆从们冷汗:“不得了!居然有人敢管他家殿下!” 可悄悄抬眼看去,他家殿下竟是眸子含笑,无奈应了声“好。” 后来,谁人都知道东宫太子萧韫有颗眼珠子,宝贝得紧。然而一朝身份掉马,眼珠子生气,他愣是哄人哄了好几个月。 小剧场: 太子恢复储君身份的第二年,宫宴上,皇帝有意为太子择妃。 候府家的小姐明艳,公爵家的姑娘端方,个个貌美如花,含羞带怯。可太子殿下却突然起身,走到个五品小官之女跟前。 他神色宠溺:“阿圆,过来。” --
第36章 “无双”, 两个字是刀刻的,如今的痕迹已经不明显。 无双手指panpan摸着竹哨,不敢相信这件物什会重新回到自己手里。十年了, 这颗哨子还在。 她就这样蹲在墙边,双手捧着竹哨, 思绪回到十年多前。北上逃难, 母亲病故,她身上染病,瘦骨嶙峋。 曾亲眼看见别人将染病的孩子抛弃,因为自身都难保,孩子又怎么救得活?也就是交给老天罢。 无双心中满是恐惧,但是兄姐仍旧一路带着她。就是那时,大哥为她削了一颗竹哨, 拿一条系绳拴着,给她套在了脖颈间。 大哥说:“无双要是找不见大哥, 或者有人欺负你,就吹响这哨子, 大哥一定能找到你。” 她红着眼睛, 像一只无助的小兔子,乖巧倚靠在大哥身上。大哥是想告诉她, 不会丢下她。 那日被山匪追的时候,她想吹响哨子的, 可是没有力气,哨子根本不响。慌乱之中, 哨子从手里掉落…… 无双站起来, 跑去正间, 曹泾正懂事的拿着笤帚打扫。 “泾儿, 这个……”她摊开手,手心里躺着那枚竹哨。 曹泾托着无双的手,圆圆的眼睛眨了下:“是良先生的,我见他拿着过。” “良先生?”无双念着这个名字,想起那个坐于轮椅上的男子,光风霁月,儒雅和善。 哨子是他的? 她当时还觉得他亲切呢。可是大哥的双腿是好的,人也从小就健壮,良先生看上去身子孱弱,脸色也苍白…… 曹泾抬头看着无双,小脸全是认真:“姑姑,哨子怎么在你这儿?” “哦,”无双回神,将哨子收好,“走,先去厨房烧饭。” 她带着曹泾到了厨房,想给孩子做一碗热面,可是心思总是不宁,不管是龚拓的、陆兴贤的、良言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7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