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龚拓坐在原处,冰冷的湖水使得他现在身体还在僵硬,肩上的那处箭伤隐隐作疼。 几个人过来,给他身上捆了绳索,蒙了双目。好歹,最后往他身上扔了条旧毯子。 人都已找到,船准备回主寨。 两艘大船前后脚进的寨门,渡头上,凌子良与寨中三当家碰了面,当着出来迎接的大当家面就开始斗。 暗中,凌子良让人先把龚拓带回了西岛,自己跟随一起去了寨厅。 。 无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进来的妇人叫菊嫂,早就准备了温水,还有干净的衣裳:“姑娘洗洗,午膳备好了。” 无双从床上下来,身上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这两年在观州,身体好了不少,即使生病也不像在伯府时,缠缠绵绵的总也不行,顶多三四日就好起来。 “我大……二当家呢?”她问,手里系着腰带。 菊嫂帮她整理着衣裙,总时不时看着那张好看的脸蛋儿:“先生有事忙,姑娘有事吩咐我就成。” 无双不好直接问龚拓的事,转而问:“他何时回来?” “应该不会太久,”菊嫂笑笑,指着大寨的方向,“听说来了个朝廷狗官,正在寨厅呢。” “朝廷?”无双一下想到龚拓,凌子良把人找到了,是交给了寨里? “对,姓吴,瘦巴巴的,一把山羊胡。”菊嫂道,把知道的详细说了出来,“听说在那边耗了半天,要找什么人,尽说些咱们听不懂的话,大当家那个烦躁啊,三当家更是直接说把人丢湖里喂鱼。一大厅的人,怕只有先生能听得懂。” 姓吴,来找人,无双猜到是吴勤。吴勤进士出身,仕途上没什么建树,却是喜欢卖弄学问,对一群没有念过书的水匪之乎者也,谁能听得懂? 菊嫂给人边梳头,边讲着寨子里的事情,大概是凌子良吩咐过,想知道什么,菊嫂都会说。 “先生能找到姑娘你这个亲人,还真是不容易,你从西陲过来的?前年,他差点就会西行,只是寨子里的事儿离不了他。” 无双摇头,铜镜中是她美丽的面容:“不是。” 也没有多说,只是让人家知道。西行?这么说大哥认为二姐在西面? 是这样,当初那些男子被官军带去西陲,二姐定然认为大哥再其中,所以脱身后,一定会去西面寻找。 吃过午膳,无双去了小筑院门外,等着凌子良回来。 这里虽然是乌莲寨老巢,但是和想象中并不一样。没有杀气腾腾的水匪,没有时不时绑进来的肉票,隔着很远,能听到山坡东面的校场的吆喝声。 远远地,她看着一抬轮椅过来,正往小桥上上,是凌子良。 这厢,凌子良也看见了等在院门外的无双,嘴角一抹笑,使得整张面庞温润起来。 一旁的吴勤看着凌子良,心道一声明明栋梁材,奈何来落草的沉重遗憾。 “我家小妹。”凌子良话中不无得意,有些炫耀的意思,干脆停下轮椅,等在桥面高处。 “哦,”吴勤看了眼往这边走的女子身影,捋着胡子赞叹一声,“姑娘好年纪,埋没在这里可惜,先生大才,何不想想……” 凌子良冷哼一声,不客气扫了人一眼:“看样子,吴大人不想去看龚大人?” “想,”吴勤赶紧道,又试探问道,“良先生当真肯放我们回去?” 凌子良点了下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无双过来时,吴勤已经被人带着离开,她看了眼人离去的地方。 “是来带都尉大人回去的。”凌子良看出了人的心思,明了说出,“一命换一命,他救过你,我现在放了他,也不算相欠。” “大哥费心了。”无双推着轮椅,慢慢下了桥。 凌子良看得出无双心软,便没再说什么。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她自己会想明白。 不管以前如何,就算现在龚拓心中有意,但是身份差距摆在那里,有些东西注定变不了。 兄妹俩团聚,总有说不完的话,凌子良身上背负许多,但不想让这些在压去无双身上,只说些开怀的。 。 吴勤实在不敢置信,龚拓居然不打算跟他离开,想留在乌莲寨。 “龚大人,这个时候咱不好意气用事,”吴勤头疼得要命,好不容凌子良答应压下这件事,这当事者反倒不走了,“外面多少大事等着咱?我说你是行商的,来送买路财,人家这才放人,保不准在查出你真的身份来……” “外面的事有你,”龚拓打定主意,站在漏风的窗前,“给我几日,我定然回去。” 吴勤不知说什么才好,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说的舌头都要断了,人就是听不进去,也不知道耗在这里做什么? “下官已经试过了,乌莲寨不肯诏安。大当家倒没说话,那三当家跟个恶鬼似的,要把我喂鱼。一群凶神恶煞,听不进去的。” “我知道,”龚拓回身,一声破旧衣裳,稍显落魄,但是眼中仍是十足的傲气,“让我试试,我有筹码。” “筹码?”吴勤狐疑,在人脸上想看出什么。 龚拓嘴角一丝笑。对,有了筹码,这样就很好谈了。 人,总有他想要的,或者希望的东西,从这个入手,凡事就很好办。 吴勤自知从人嘴里问不出什么,干脆摇摇头,无奈走出了柴房。 事情很快就传到凌子良那儿,说龚拓想见他,不止他,还要见无双。 临水小筑。 一张纸摆在案面上,上面简单的几个字,刚劲有力:安建五年,西陲关,火头军,凌子良。 笔迹出自龚拓,是他写了让人递给凌子良。 西陲,凌子良。 无双和凌子良相视一眼,想到的俱是凌无然。 还能有谁?定是当年,凌无然去追凌子良,去了西陲混进军营,用着大哥的名字,无非就是这样会更快地将人找到。 这时,书房门打开,龚拓跨步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龚拓一进门, 先看去凌子良身后的无双,她人已无恙,身着一套杏粉色袄裙, 简单的挽着发,耳后斜斜簪这一枚桃花钗。 她也往他看了眼, 清亮的眼底躺着惯有的温柔, 让人看了心中觉得发软。很快,她收回视线,垂下眼帘。 “咳,”凌子良手掌往桌上一搭,轻咳一声算是提醒,“龚大人这两行字,是想说什么?” 龚拓视线往桌上一扫, 正是自己的那张纸。闻言倒也不急,缓步上去, 从桌上捏起那张纸:“西陲关军,原也属于宋家管辖。” 宋家, 他的外祖家, 想查一个人很简单。 凌子良虽然坐拥乌莲寨,但是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 也查不到军营中。龚拓做起来就很容易,亲戚、命官, 甭管哪一个身份,一封书信就能解决。 也是巧, 吴勤来的时候, 就说西陲来了信, 提的正是这件事。 “的确。”凌子良应了声, 脸微扬看着龚拓,等着人接下来的话。 龚拓身上还是那件破衣,味道实在说不上好,与这精致的书房格格不入,可他仿若未觉,接着道:“凌无然,凌家还有一位二小姐。” 凌子良眸色一变,面上不显:“对。” 同样,无双心中波澜起伏,迫切想知道下面的话:“大人知道我二姐下落?” 终于等到她的声音,龚拓看过去,眸色不禁柔和几分:“你风寒好了?” “我?好了。”无双一怔,随后看看凌子良,没再说话。 “无双,你回屋去,我和龚大人商讨。”凌子良笑着看向无双,眼色温柔,“该喝药了。” 无双不想走,她想知道二姐的下落。可看目前,大哥和龚拓应该还有别的事商讨,便也就离了书房。 眼看纤瘦的人影在门边消失,龚拓才收回视线,留下的也就是淡淡的百馥香。现在想看看她,真的比登天都难。 “龚大人请说。”凌子良开口,完全没有想请人坐的意思,甚至连一杯茶都不想给。 龚拓自己找了凳子坐下,书案一隔,就在凌子良对面:“我可以帮你找到凌无然。” “然后呢?”凌子良笑了,仿佛将人的心思看透,“死心罢,我不会让你带走无双。” 小妹心软,可他不会。 龚拓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语调平静:“她是你的妹妹,我怎么能带走?良先生真不想让她光明正大站出来?” “先说说这个。”凌子良指着龚拓手里的纸,“无然在哪儿?” 事情不好谈,龚拓也便放缓,将纸往桌上一放:“进了军营就很难出来,她后面一直在里面,将近两年。” “两年?”凌子良胸口发闷,实在不敢想,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如何在军营中两年,“后来呢?” “与北越的一场战斗中,这个名字整理在亡者名单中。”龚拓平静说着。 战场上你死我忘,这也是正常事儿,后面没有回来的人,大都是死在了战场上,拟写名单,也是后面给死者家人报信儿。 凌子良脸色攸地苍白,嘴唇蠕动:“死了?” “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龚拓又道,这些事情他很清楚,“一场大战下来,没回来的人八成是死了,当然也会有逃兵、失踪这种,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凌子良问,手在袖下攥紧。 龚拓一直注意着凌子良的神情,抓住了人眼底的悲恸。心中某处微微波动,凌家兄妹的感情看得出很好,能为彼此拼命。反观恩远伯府,亲情十分淡漠,他能想到亲近的人,大概只有那个相差十岁的妹妹,龚妙菡。 “还有一种是最不好的,是被俘。” 剩下的也不必多说,凌子良自己心里清楚。被俘是什么下场,便是在北越为奴,真正的奴,脚上戴着镣铐,鞭打驱赶…… “说这么多,”凌子良稳了情绪,面上重新平静下来,“龚大人想如何?” 肯坐在这儿心平气和说话,那证明凌无然还活着,至少龚拓知道人的下落。 “还是那句话,”龚拓直截了当,“我手里的案子,需要良先生的助力。彼此合作,你给我想要的,我让你们兄妹团聚。” 凌子良看进龚拓眼中,似乎想要将人看透。这件事看下来,是他得益更多。 说实话,真想查当年案子,龚拓手里的证据说不定不比他少。 龚拓不急着要人的答复,从座上起身:“你可以考虑。” 说完,转身走出门去,倾泻的阳光落在一身褴褛上。 书房内静了,凌子良摇着轮椅到了窗边,一把将窗扇推开。 站在外面的无双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忙往后跳了一步,躲开窗扇。 “都这么大了,还喜欢躲在窗外?”凌子良看着窗外的小妹,无奈一笑。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牵扯着凌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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