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衣惊魂未定地搂着元策的脖颈往后看去,急喘着气:“不、不是撒过香料了吗?” 元策闭上眼睛,缓了缓这辈子没跳过这么快的心脏,轻轻吞咽:“可能是因为,你的香料受潮了。” “啊?那受潮肯定就没用了呀,你不早说!”姜稚衣回过眼来。 “精贵人的东西,我用得明白?” 姜稚衣腾出一只圈着他脖颈的手按在心口:“差点交代在这儿,还好、还好你来得——” 嗯?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姜稚衣话说一半,人往后仰着缓缓垂下眼去,从他赤白的上半身,一路看到只围了一面湿布巾的下半身。 元策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 一瞬过后,一个扑上来有多快、爬下去就有多快,一个箭步冲出来有多快、箭步冲回去就有多快。 姜稚衣连滚带爬地回到榻上,回想起方才透过湿薄的布巾隐约看见的颜色和轮廓,捂住了一蹿而红的脸。 一片死寂里,浴房的水声迟迟没有响起。 姜稚衣悄悄分开一道指缝,迟疑着望向浴房隔扇,看见一道颀长而僵硬的、背抵着门的身影。 “你、你怎么了……”姜稚衣小心翼翼地问。 元策没有回应,似乎仍静止在那里平复着什么。 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说她什么也没看到?这未免也太假了。 可除了假装没看到,还能说点什么安慰安慰他? 姜稚衣憋了半天,努力提起一口气:“……你别难为情,不丢人,我觉得,比画上的好看。”
第87章 夜深人静, 两副身穿单薄里衣的“枯骨”并排躺在床榻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头顶的承尘,久久没有对话。 姜稚衣万万没想到, 本该缠绵悱恻的一夜会是这样的风平浪静。 她方才就是想着,当初她被他看见心衣的时候, 除了害羞还在担心自己的心衣是否拿得出手, 他或许也有同样的顾虑。 虽不过管中窥豹, 未见全貌,大可不吝赞美,夸奖他一番。 哪知道却把人夸得更加魂不守舍, 举步维艰。 夸也不行?夸人还夸错了? 姜稚衣暗暗琢磨着问题出在哪里,隐约记起宝嘉阿姊当初送来的画册背后还有一些注解,那会儿没好意思看,便趁元策沐浴悄悄唤来惊蛰,让她将那本《风月》拿来。 翻开一看, 左一眼面红耳赤,右一眼醍醐灌顶, 瞪圆了眼睛又张圆了嘴,终于明白了男子那物多么容易被招惹,被招惹狠了,不得纾解还会很难受。 这便不怪元策在浴房冷静了这么久才出来,出来以后还与她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 姜稚衣满脑子想着这些,脸颊一阵阵泛起热意,半晌过去,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寂, 想问问他还在难受吗—— “你还在……” 元策:“我不在。” “……” 姜稚衣缓缓偏过头去,看见元策刀削斧凿过一般的侧脸轮廓紧绷成一线, 被衾下胸膛却隐隐起伏,像盛了一腔晃荡的潮水。 “你要是难受的话——” “我很……” “要不我帮帮你。” 元策一句“我很好”说到一半,最后一个字顿在嘴边,成了迟滞的气音,蓦然转头:“……帮我什么?” 姜稚衣拉高被衾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小声道:“我方才临时抱佛脚偷学了一门技艺——” “?” “你可知想要不难受,有许多殊途同归之法,最简单的,”姜稚衣伸出了自己的手,张开五指晃了晃,“用手就可以……” 盯着眼下指如葱根的手,元策额角青筋突突一跳。 见他仿佛被镇住,姜稚衣眨了眨眼,看着他的眼神认真赤诚:“你不知道?那我帮你,我已经学会了……” ……他若不知道,这半年多是怎么过来的。 眼看那只雪白的手伸入被衾,元策飞快转过身拿背脊对住了她,闭着眼平息下汹涌的浪潮:“不必,我已经好了。” 却听身后人安静片刻,低低咕哝:“也不全是为着帮你,其实是我好奇……” 元策睁开眼,头皮发麻地僵在了榻上。 柔软的身躯从背后贴上来,姜稚衣凑到他耳边,出口的热意像幼猫爪子在心上轻挠:“给我玩玩看,好不好?” 脑袋里轰地一声响,元策张口,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 姜稚衣将这当成默许,半支起身子,手慢慢向前摸索着,找到了袴沿。 元策如入定般一动不动,感觉到那只手小心翼翼一寸一探,在一点点接近他脑袋里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指尖抓触上来的那一刻,元策天灵盖一瞬间疯狂震荡,用最后的意志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脏。” 姜稚衣也被这触感惊得指尖一颤,瞪大了眼紧张到大气不敢出,轻轻吞咽了下,出口的话却坚定:“阿策哥哥是全天下最干净的人。” * 夏夜晚风清凉,透过窗门缝隙吹入卧房,吹得屋里烛火摇晃着一抖一抖。 屋内渐渐弥漫起潮湿溽热的气息,一声声喘息从最初的压抑到放纵,变得像吃人一样凶狠。 元策平躺在榻,一手在下,一手抱着怀里人,下颌紧压在她头顶心。 姜稚衣半趴在元策胸膛,手心握着自找的麻烦,又被他抓着手,在不见光的被衾里来来回回,将潮红的脸埋在他肩窝,牢牢闭紧了双眼。 即便睁着眼也看不见被衾下的模样,还是不敢抬起分毫眼皮。 忘了是哪时哪刻被元策忍无可忍一般咬着牙抓过了手,原本轻飘飘的动作便成了眼下这般的滔天巨浪,好一阵子过去,手酸得都快没了知觉。 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一躬行就发现她不行。 那三言两语不是说得挺简单吗?没人告诉她这事这么累呀! “还没到时候吗……”姜稚衣带着哭腔的,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 元策垂眼看着她,喘着气喉结轻动:“……自己想玩的,就这点耐心?” 脸颊滚烫,掌心也滚烫,姜稚衣整个人像快热融了一般汗透衣衫,被喷薄在头顶心的喘息激得一阵阵颤栗,腾出的那只手攥着元策的衣襟细细发抖。 感觉到元策的吻细密落下,从她鬓角辗转至她耳垂,又游走上她脖颈。 姜稚衣痒得含肩一缩,在这交颈缠绵里仿佛成了快要溺死的鱼。 疾风骤雨像要将参天的大树连根拔起,风刮得越来越猛,雨势也越来越大,却在临到毁天灭地的一瞬,一刹间全世界静止。 一声似喟叹似闷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稚衣五指一顿,头晕目眩着抬起眼来。 元策在无边的震颤里缓缓垂下眼,看见她因惊讶半张的唇瓣,低头吻了下去。 * 半刻钟后,姜稚衣坐在榻上,看元策披了件燕居服,单膝屈地在榻前,拿帕子擦拭过她洗净的手,将一根根手指慢慢擦干,一面擦,一面时不时抬眼盯她。 明明他什么话也没讲,目光里却好像有万语千言被黏稠的丝线牵拉。 姜稚衣被他盯得心尖儿发颤,闪烁着目光避开视线,这一转开眼,却又看见榻下面盆里浑浊的水,瞳仁一震,再次闪躲开去。 元策擦干了她的手指,将她的手翻了个面,轻轻摩挲过她微微泛红的指腹,吻了吻她的指根。 姜稚衣如惊弓之鸟,倏地把手收了回来:“好、好了,你收拾自己去吧。” 元策抬头看她:“出过汗不重新沐浴了?” “惊蛰不在,我洗不动了……” “我不是在?” 姜稚衣飞快摇头:“……不、不洗了,就这么睡吧。” 元策看了她一会儿,撑膝起身,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那我去收拾下,很快。” 姜稚衣镇静地点点头,等人走进浴房,再扛不住一脑袋栽进了绵软的被褥。 过了会儿,又想起什么,悄悄抬起手放到鼻端嗅了嗅。 分明应当洗干净了,可总觉他的气息还残留在指根。 并不好闻的味道,却因为属于他,闻着非但不觉讨厌,心口还怦怦作响。 姜稚衣蹬了瞪腿,拿被衾捂住了红透的脸。 元策从浴房简单冲了个澡出来,看见姜稚衣侧躺在榻上,拿后脑勺对着浴房,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元策走上前去,掀被上榻,低头去看她。 却见她紧闭的眼下长睫颤巍巍,像受惊的蝴蝶扑动着翅膀。 胆儿这么小,玩儿得还挺大。 “我未婚妻睡着了?”元策附在她耳边问。 姜稚衣闭着眼用力点了点头。 “今晚不抱着她未婚夫睡了?” 姜稚衣继续点头。 “玩完儿就丢。”元策平躺下来,轻轻啧了一声。 “等天一亮,得有五个月抱不到,也没点舍不得。” “也是,那长安城里家中富可敌国的、长相貌比潘安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多了去。” “反正婚契都在长安,指不定看上哪个新人还能悔婚。” ……她才几息没说话,这就已经到悔婚了。 姜稚衣睁开眼来,转过身瞪他,张开手臂:“给你抱给你抱!” 元策笑着把人抱进怀里,低头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好在长安,等我来娶你。”
第88章 翌日午后, 马车披着金煌煌的斜阳辘辘驶入长安城,车内,惊蛰叫醒了打盹儿的姜稚衣, 跟她说快到家了。 姜稚衣昨夜跟元策闹了半宿,一早与他别过,上了马车便开始犯困, 今日路上一半时辰都在小憩补眠,直到此刻终于打起精神直起身, 探头朝窗外望去。 比起历战多日的京畿外围,长安城除了最初的宫变并未遭受太多战火,为天下表率,当先恢复了生计。 眼下看去,这座阔别半年的四方城依然是她离开前的模样,纵横交错的街道上, 从达官显贵到布衣百姓,再到行脚商队, 男女老少人潮熙攘,车水马龙。 姜稚衣望着过眼的坊市阙楼,只觉过去半载坎坷跌宕, 历经生死,足像过了半生, 再次回到这座住了十七年的城池, 竟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马车一路往城东北的崇仁坊驶去, 在永恩侯府门前停稳。 侯府照壁前,永恩侯的两名妾室带着婢女早早侯在那里,见姜稚衣搭着惊蛰的手下了马车,连忙迎上前来行礼:“郡主回来了, 郡主为侯爷一路辛苦!” “许姨娘不必多礼,舅父这些天可还好?”姜稚衣一面请许氏起,一面招呼李答风进府,匆匆往里走去。 许氏跟在她侧后,边走边说:“侯爷先前用过李先生的方子的确不烧了,咳疾也有所好转,可六月末战事一起,侯爷日思夜忧又起了病,咳得厉害。医士怕侯爷咳坏了肺,为了镇痛止咳只能让他靠安神的汤药整日整日睡着,这阵子侯爷一天到晚少有清醒的时候。不过医士说昏睡是汤药所致,停药后一阵便会醒转,根本还在于治愈咳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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