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桑窈还想伸手去捡,但男人似乎是耐心已经耗尽,不愿在她身上花费时间,清冽的嗓音自头顶徐徐传来: “沈大人,我今日为了来见你,可是推掉了原定的青州之行,又冒着勾结罪臣的风险,如今跟你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后,还得忍受个别不长眼小东西的撩弄。” “这般大费周折,可不是来听你磕头认错的。” 桑窈捏着瓷杯的手顿了顿。 不长眼的小东西?说谁? 桑窈毫无心理压力的用两根手指略显嫌弃的捏着杯子站起身,然后默默退到一旁,将之轻轻放在桌面上。 总不至于是在说她吧,她只是来送个茶而已。 放完以后,她不想在这里多待,就琢磨着离开。 但这般直接走总归是不好,谢韫似乎没空管她,她遂而抬眼看向净敛,用眼神询问他自己能不能先行离开。 没想到净敛竟正好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净敛弯唇对她笑了笑,目光非常和善。 在桑窈的印象里,净敛原本应该同他主子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他面容俊朗,带着几分斯文,气质偏凌厉,总是有条不紊的为谢韫安排好一切,对谢家以外的所有都兴致缺缺。 他大概跟他主人一样,是个傲慢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净敛待人很亲和。 包括上次她宫宴摔倒,事后她偶然碰见他,他还会一脸关心的询问她是否受伤,然后在桑窈的百般推辞中送了她一堆跌打损伤的药。 这样一想,桑窈陡然发觉似乎每次她与谢韫的相遇,净敛都在旁边,相比于谢韫的冷傲,净敛温和知礼,不仅会笑着跟她打招呼,有时还会耐心的在旁边提醒她两句。 她也对净敛回以笑意。 客客气气笑了下后,又仗着谢韫看不见,小幅度的往旁边又挪了挪,不想跟谢韫靠的太近。 她的反应被净敛尽收眼底。 女孩笑起来时颊边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弯成月牙,双眸乌黑晶亮,清纯可爱。挪步子的动作也略显笨拙,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净敛心中暗叹,看吧,表面上害怕他家主子,可这短短的半刻钟,却往他家主子那瞄了无数眼。 真是,她一定喜欢他家主子。 他美滋滋的想,这样的漂亮又可爱的女子怎么会看上他那黑心肠又不近人情的主子呢。 一番感慨后,净敛满意的收回目光,继续端着张八风不动的冷脸站在谢韫身后。 桑窈仍旧不知她到底能不能先走? 谢韫与那老臣的交谈还在继续,桑窈抿着唇,心中略感焦灼。 她总是会纠结一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比如现在,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留在这没什么用,她应该悄无声息的来再悄无声息的退下。 另一方面又担心万一谢韫在默默留意她呢,万一他是小心眼的人,自己突然走了没跟他说一声,他生气怎么办? 当然,她才不在意他生不生气,只是她爹看起来还想抱谢韫的大腿,她总不能叫谢韫对她爹印象不好吧? 暗中纠结了半天,桑窈捏起了茶壶柄。 要不先帮他把茶倒完吧。 那位罪臣掩面道:“时至今日,我真的不会再瞒着您什么。自入狱以来,我也是日日悔恨,当初怎么就相信了他,我的确该死,可我对您真的从无二心。” 青绿的茶水倾泄而下,青烟袅袅而上,淡淡的茶叶清香涌入鼻尖。 她并没有去留心谢韫跟那位罪臣的谈话。 “谢家对沈某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沈某也做不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您若是是在怀疑,沈某今日也只能以死明志!” 谢韫垂眸睨视着他,对面前这人饱含血泪的话语无动于衷,他并未回答,空出的沉默就像是被给予的最后的机会。 片刻后,谢韫靠在椅背上,嗓音慵懒带着几分冰冷:“以死明志,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 “最后一次机会。” 男人身形颤抖,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他的脸庞,“您……您到底想听什么?” 谢韫耐心耗尽,低声道:“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言罢,男人慢条斯理的朝旁边伸出手来。 桑窈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谢韫朝她伸出的手,她脑袋顿了片刻,这个方向只站了她一人,他朝她伸手什么意思? 察言观色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非常重要,尤其是对于这种位高权重的公子哥。 不过还好她脑子转的快,当机立断的端着茶杯跨出一步,然后稳稳当当的将自己方才斟的茶递到谢韫手里。 “……” 净敛已经伸出递东西的手生生顿住。 谢韫显然也是一愣,他缓缓抬头,掀起眼皮看向桑窈,漆黑的双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回事,难道她会错意了? 在他的他注视下,桑窈又开始紧张起来,咽了口口水,手里还端着茶杯,细声细气的又补了一句:“您……您的茶。” 好烦,越来越像个丫鬟了。 形容俊美的男人盯着她的脸,嗓音冰冷,几乎一字一顿:“我说要茶了吗?” 完了,竟然真的会错意了。 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垂眸看向男人苍白又修长的手,紧张的几乎不敢呼吸,“那……那你要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弱,柔软极了:“我去拿就好了。”
第3章 情意 在少女满含胆怯的注视中,矜贵俊美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睛,薄唇张开,缓慢道:“你是还没待够吗?” 桑窈:“……什么?” 谢韫看起来却已经懒得同她多说,他收回目光,语气冰冷,不留情面道:“拿着你的东西,出去。” 好凶。 但熟悉他的人知道,此刻他的语气算不得多重。 但桑窈不知道,她从小就是个哭包,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以前她跟同龄姐妹吵架时,总是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先掉下来,以至于还没吵就输了。很没出息,也很没气势。 此刻被谢韫一说,桑窈的眼睛又开始氤氲雾气。 少女瘪了下唇,不想承认自己因为谢韫而难过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了,从刚才她进来起这人表情就凶的要死,好像她是什么特别讨厌的人一样,难道还是因为她没敲门吗? 桑窈心中委屈泛滥,她默默垂下眼睛,纤长乌黑的睫羽盖过那双潋滟的双眸,看着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净敛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意图开口缓解局面。 但他家主子却率先开口,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且毫不怜香惜玉,见状非但未曾心软,反倒继续不耐烦道: “还不走,这是等我送你?” 就知道他家主子这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桑窈忍住眼泪,心里越发委屈,她闷着脑袋转回身子去收拾她方才带进来的托盘,还有那个并不怎么好看的茶壶。 谢韫真的很讨厌,她红着眼睛想。 她又不是他的小丫鬟,只是好心给他送茶,凭什么凶她。 如果他真的在意她不敲门,那他直说就好了,她会道歉的。 净敛抿了抿唇,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谢韫,低声道:“公子。” 谢韫冷脸收回手,不再看桑窈。 桑窈心里憋着口气,垮着小脸带着自己的托盘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因为带着情绪,她关门时没忍住用力了一些。 砰的一声,声音不小,至少房间内听的非常清楚,仿佛在彰显关门人的不满。 房门安静片刻,从没被人甩过脸子的谢韫问道:“她在摔门?” 净敛眼观鼻鼻观心:“……回公子,也可能是风吹的。” 事实上,摔门人刚出去就后悔了,且追悔莫及,恨不得回去给谢韫道个歉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但仅存的骨气让她没有回头,此刻害怕谢韫生气与被谢韫骂混杂在一起,让她越发觉得难受。 慢吞吞回到房间之后,桑印看这托盘被桑窈又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还有女儿这一脸垂头丧气的表情,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唉,意料之中。 桑窈把东西搁下,闷闷道:“爹,我回来了。” 桑印嗯了一声,安慰道:“没事,跟你没关系,谢韫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她爹在说什么,跟不近女色有什么关系。 但桑窈心情不好,亦不想多问,随便嗯了一声。 桑印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他出身寒门,在上头没有调动的情况下,已经很难再继续前升了。且族中无爵位,一个兄长一个弟弟还得反过来指望他。 他没没想着一飞冲天,只是上京权力场,一切瞬息万变,他在朝中说不上什么话,那万一有天族中得罪了什么人,还不是任人宰割,他只是想求稳而已。 他自己尚且没法子,又如何能指望他这单纯的小女儿。 过了一会,外面的侍从进来,低声禀报:“大人,他们出来了。” 桑印搁下笔,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随口朝桑窈吩咐道:“你带人去把那间房收拾收拾。” 说完就走出了门,桑窈焉头焉脑的应了一声,为了避免同谢韫撞上,磨蹭了一会才走出门。 但出门才走两步,桑窈就意外的在长廊看见了净敛,他站在檐柱旁,一看见她便阔步走了过来,好似是在专程等着她一般。 桑窈还没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净敛就站在了她的面前:“桑姑娘。” 桑窈的疑惑写在脸上,她道:“你怎么……” 净敛语速有些快,他解释道:“主子同桑大人在前厅说事,我左右也闲来无事,就出来了。” 可他看着不太像是闲来无事的样子。 桑窈觉得那里不对,但她说不上来,迟钝的哦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 净敛垂眸看着少女还有几分发红的眼眶,不由道:“方才我家公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桑窈口是心非的摇头道:“没有的。” 净敛又看了一眼前厅的方向,大概是该回去了,他又匆匆解释道:“我家公子性情如此,但他本没有针对桑姑娘你的意思,再说房内腥味重,您的确不宜多待。” 他说完便又看了一眼前厅,还没等桑窈回复就匆匆与桑窈告别,快步走了过去。 他来的快走的也快,桑窈脑袋发懵,只觉得非常莫名。 等她再次回到那间厢房时,那里已然空无一人,若非是那片血迹看着还触目惊心,这里简直就像是没人来过一般。 她带着两名衙役走近,让他们把血迹弄干净就好,自己则站在旁边捧着脸蛋发呆。 在心里无声的骂了谢韫半天后,她又不由开始琢磨另外一个问题。 净敛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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