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攸宁并未回答,只问他:“敢问赵兄是要北上京都还是南下?” “自然是南下。”赵归回答得痛快,并未有半分迟疑。 贺攸宁垂眸盯着杯中的茶叶,睫毛上下飞舞,似在思考赵归此话的可信度。 “先前听说如今南边乱得很,赵兄竟还要南下么?”贺攸宁看向赵归,面具将他整张脸遮住,看不见脸上是何表情。 贺攸宁的试探十分明显,没有半分要遮掩的意思。 赵归是生意人,讲究左右逢源,像面前这样的小少爷他见得多了,世家贵族的子弟都有些疑心,眼前这位已算是其中好相处。 是以贺攸宁如此,他也未觉得冒犯,倒觉得有些小脾气甚是可爱。 “南边虽乱,但乱也有乱的好处。”赵归特意买个关子,好叫眼前的小少爷开口问他。 可贺攸宁却不中他的圈套,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 赵归等了半天,瞧她神色,不像半点好奇的样子,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实在叫他心痒痒,终还是他先沉不住气开了口:“梁弟不问问为何?” 贺攸宁小小地报了之前的戏弄之仇,心中快意不少,面上却不显,正色道:“道理显而易见,世道越乱商人就越是有利可赚。” 赵归愣住,似被她的言论所惊,又抚掌大笑道:“梁弟可真是远见卓识,人人都说,乱世不经商,你却反其道而行,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有如此见地。” 贺攸宁此言不虚,在如今的大昭朝便是这般形势,商帮依靠世家,商人与世家勾结在一起,因着世家的授意,哄抬物价,其他尚且不提,但是米粮再贵百姓也得买。 乱的是世道,苦的是百姓,这些人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自然是不管他人死活。 赵归能在她面前说这番话,不过是猜到了她大概世家出身,两人于此事上是一条船上的人。 但此事却不能再说下去,赵归急忙转移话题。 “恕我多言,梁弟若是要去南边,仅凭你们二人赶路是绝不可行的。南边前些日子多了不少山匪,这些亡命之徒见人便抢,女的掳上山,男的便就地杀了,凶残的很。” “并非只有二人,家中有人在下一个镇子上等我。”此话倒是不假,江宁遥远,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何种危险,贺攸宁不会自大到只带淡竹一人上路,早已通知心腹在路上接应。 赵归很是热心,即便贺攸宁这般说,还是提议一同赶路,好有个照应。 贺攸宁有些动摇,商帮是个很好的掩护,商人走南闯北,认识的人多知道的消息也多,若是与之同行,或许一路上能听到不少有用的讯息。 可思索一番还是摇了摇头,赵归并未再挽留。 眼见时候不早,贺攸宁心知不能再耽搁,便起身告辞。 告别赵归后,二人一路南行,行至一树林才停下休息片刻。 贺攸宁一路上都在想赵归的话,如此成群的山匪在前朝时也曾出现过,但那时前朝气数已尽,天下大乱,各地揭竿而起誓要改朝换代自立为王。 但如今的大昭并未有战乱,边境安定,一片祥和景象。有的只是内乱,因世家的贪得无厌,因朝廷的软弱无能。 贺攸宁发泄般踢了踢眼前的杂草,殊不知,距离此处不远的客栈中,一只修长的手拿起她喝过的茶盏不断摩挲,似不舍又似发泄心中闷意,过了许久,只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气。
第21章 傍晚林间冷, 二人并未多停留,休息片刻便起身上马,赶往下一个城镇。 日头西斜, 日暮四合。贺攸宁此时不免懊恼, 在赵归那耽搁了不少时间, 如今怕是要在夜间赶路才能于明日之前到达下一个城镇。 这一段山路颇多, 夜里寂静,除了马蹄声与树枝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贺攸宁心中发毛,驱使马儿跑得飞快。 忽听见林中一声鸟叫,甚是怪异, 贺攸宁心中一紧, 暗道不好,立马调转马头。 果然林间传来异动,一批大汉从山林间冲出。约莫几十人,将贺攸宁二人团团围住, 淡竹见状,立马驱马挡在贺攸宁身前。 借着月光, 贺攸宁扫过众人,高矮胖瘦皆有,均着粗衣麻布, 手中拿的兵器也不统一, 不像是世家的派来的人, 倒像普通山匪。 贺攸宁不动声色悄悄摸上腰间的佩剑,刻意粗着嗓子喊道:“各位大哥可否行个方便, 放我与兄长过去。” 为首的彪形大汉上前一步, 恶狠狠地吼道:“少废话, 将你们身上之前的东西都留下,或可考虑留你们一条性命。” 贺攸宁二人轻装上阵,身上除了盘缠并无其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人对上眼神,淡竹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扔给那大汉。 那大汉颠了颠钱袋,却觉得不够,“两位小哥骑马上路,竟只带区区三十两银子?是看我们兄弟几个好糊弄,打发叫花子呢!” 说罢,便要上前将二人拉下马。 贺攸宁间形势不妙,只得服软道:“几位大哥,我们二人投奔亲戚走得匆忙,身上并未带多少银两,这马也不是什么好马,只是两匹老马,还是从商帮手中买的。” 商人虽不能坐马车,但商帮却可豢养马儿以此卖给世家贵族。但近些年边境安定,这些高门大户更喜欢关外来的马,商帮养的马若是并非品种马,只能砸在手里。 一些家境稍微富庶又并非从商的家庭,便能以较低的价格从商帮手中买马。 “我们二人跟着父亲钉马掌,这不有个马也好彰显彰显本领啊。”贺攸宁解释了一番,面前众人却岿然不动。 那彪形大汉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半晌未说话,一时间四周又重归平静。 贺攸宁心下觉得有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又过片刻,一阵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那大汉终于开口道:“正好我寨中缺两匹马,我看你二人不如将马留下。” 贺攸宁蹙眉,此刻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些距离,若是弃马,怕是不能如约赶到。可看着眼前众人凶神恶煞的模样,贺攸宁实在不想起无谓的争执。 或许是认为她二人并非世家贵族,这些山匪还算好说话,只是要些东西。 罢了,贺攸宁拍了拍□□的马,幸而出宫前她有所准备,这两匹马都是老马,如今给出去也不算心疼。 贺攸宁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别说是大汉这般对她,若是敢当着她的面打劫他人,干这等子事早就被她斩于马下。 可她如今却做不到,她太清楚这些人是为何背离家乡,落草为寇。他们本是清白百姓,安生度日,落到这般田地有她贺家的缘故。 他们本不是恶人,可世道却要逼他们成为恶人,因为这样才能活。 那大汉似是没想到二人这般爽快就要将马留下,一时间有些愣住,片刻后又大笑,“二位小哥真是真性情之人,我最是欣赏这样的人,也罢,今日遇到你们二人也是有缘,这钱袋便还与你们。” 那人上前两步,似要将钱袋还回,淡竹也跟着走了两步,挡在贺攸宁身前。 贺攸宁如今终于发觉怪异之处在哪了,这人说话文雅,不像是普通人家里出来的。细看他手掌,也没有干农活时留下的茧,虎口的茧更像是久握兵器所致。 贺攸宁当机立断,立马抽出佩剑,那大汉反应更快,自袖中洒出粉末,二人避之不及,不慎吸入鼻中,当即昏了过去。 见二人倒在地上,那大汉试探了一番,确认是真的昏睡过去,这才学了一声鸟叫。 林间缓缓走出一位身着玄袍的男子,众人见之纷纷行礼,那男子走到贺攸宁面前,轻松将她抱起。大汉见状,也扛起淡竹跟在身后。 待贺攸宁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此刻还有些昏沉,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似乎被关在一处柴房。 她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淡竹也不在身边。 贺攸宁心下懊悔自己过于掉以轻心,却又不免思索这伙人到底是何来头。 这一待又是一天,柴房阴冷不见光,贺攸宁滴水未进,此刻是又冷又饿却半刻没放弃逃跑的念头,被反绑的双手手腕已被磨破,麻绳刺得生疼。 知道月升中天,柴房外才传来声响,贺攸宁连忙闭上双眼装睡。 来人正是那大汉,在距离她身边一米远蹲下,伸手捡起根木枝捅了捅她。贺攸宁这才装作大梦初醒,抬眼看向他。 那人未说话,只将碗筷放下,又绕到她身后解开麻绳,瞧见贺攸宁手腕上的伤,微不可闻地僵硬一秒,待转到贺攸宁面前,又不见异色。 贺攸宁看着眼前的饭菜,没有动筷,也不知这里头有没有放蒙汗药,如今束缚被解开,正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趁着大汉不注意,贺攸宁一个扫腿将其踢到,那大汉身手不错,眼疾手快抓住贺攸宁的左腿,却又像是忌惮什么,动起手来总觉束手束脚。 三两下过招,贺攸宁很快占据上风,一掌打在大汉的后背,那大汉吃痛异常,倒在柴堆上迟迟起不了身。 贺攸宁抓住时机,立马跑出柴房,环顾四周,转头向远处的山林跑去。 路上却想起那大汉的异样,她那一掌不算太重,还不至于将其打成重伤,瞧大汉那样像是背部早受了伤。 可回忆起昨晚种种,那大汉分明不像是个有伤在身的样子。 此处像是山寨内部,远处可见有微弱烛光,如今淡竹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要想找出淡竹难如登天,当务之急是尽快逃出,与心腹会和再来寻淡竹。 身后不远处传来声响,还有火把隐约晃动,约莫是知道她逃了。 此刻再不好一味跑动,瞧见不远处一间房屋,贺攸宁立马翻窗进去,不料却看见一熟人。 赵归被五花大绑晕倒在地上,贺攸宁一怔,未叫醒他,而是躲入床底。 房门被推开,来人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赵归,却被另一人阻止。 “他一直昏着,还没过药效呢,能看见什么。” 那人啐一声,“他倒睡得舒服,老子得辛苦找人。”说罢,也不顾同伴阻止,用脚猛踢两下。 赵归吃痛地睁开双眼,正对上床底的贺攸宁。 山匪骂骂咧咧,“你这小子心倒大,在土匪窝也能睡着。”说罢,放肆大笑。 赵归看着躲在床底的贺攸宁有些不明所以,有一瞬间贺攸宁真怕他露馅,急忙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他不要多说。 那山匪还在叫唤:“说你呢,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又踹了两脚,显然是拿他寻开心。 另一人看不过眼,拽了拽他,“好了,问他有什么用,赶快干正事吧,可不能让那小子逃了。”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那人骂骂咧咧一同离开。 估摸着二人走远,贺攸宁这才从床底爬出,却没立即解开赵归身上的麻绳,而是仔细瞧了瞧,是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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