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明她有着十足的把握,料他出去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吴副将转身出去时脚步乱了几分。 到了帐外,他的人早就候着,只待他一声令下,吴副将却改了主意,要打发人回去。 他的部下不知帐中发生了何事,但都心中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若是被朝廷发现了,自己的命倒也罢了,只怕会祸及家人。 如今被告知只是虚惊一场,有些人放下心来,有些却怀疑着。 “将军,这是卿府送来的信。” 吴副将此刻一听卿府二字便觉紧张,此刻恨不得将这封信烧毁,刚想吩咐人扔掉,却又想到什么,拿起塞到怀中。 “你替我办一件事,写封信送到京都我府上。”又改了主意道:“不,你亲自去瞧瞧府上是何情况,现在就去。”叮嘱完心腹后,吴副将这才转身回到帐中。 帐中还是如同他出去前那样,徐将军二人跪着,倒是贺攸宁好似十分悠闲地喝着茶。 吴副将的心仿佛沉入谷底,她越是显得轻松事情出现转机的余地就越小。 “换值这样的小事还要亲自盯着,吴副将可谓是尽职尽责,说起来,令公子这点倒像你,做事情那叫一个一丝不苟,小小年纪便有其父风采。” 这话虽是夸人,但吴副将明白这其中蕴含的威胁,此刻他不知家中到底如何,只能任人宰割。 “长姐听闻令妻绣工了得,特意请去宫中帮着绣喜服,说来也是惭愧,宫中这么多绣娘竟无一个比得上令妻的手艺,长姐心中感激,特许她带着孩子与宫中住下,待喜服绣完,自然是少不了赏赐。” 贺攸宁启程来江宁时留下一封信要她务必将孔氏留在宫中,江宁的驻军将领,只有这位吴副将有些威胁,有谋略又心狠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好在他并非毫无弱点,家中妻儿老小还能全然不顾么。 贺攸宁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于吴副将,“令郎聪慧,长姐甚是喜欢,闲暇之余便教他写字,这次得知我要来江宁,令郎便托我递一封信给你。” 吴副将自是不肯信,他与孩子见面的日子不多,哪会知晓这封信究竟是不是孩子所写,打开一瞧那些歪扭的字体似是孩子所为,但信末一行小楷却十分眼熟,正是孔氏的字。 信封中还夹着一平安符,他每次出门前孔氏都会替他求上一枚,上一次离家突然便没带着,如今倒是以这种方式补上了。 一信一物摆在面前,吴副将已是彻底死心,“妻儿有长公主照料着,末将自是放心的。” 贺攸宁知道已稳住此人,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便好,你放心我自然也放心。” 贺攸宁的话一字一句都在威胁着他,吴副将知道,她早有防备,如今还得小心护着,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京中妻儿全都要遭殃。
第36章 吴副将知道自己死罪难逃, 如今唯有尽力弥补才能保住家人性命。 “公主,末将有一事相报,还请公主屏退众人。” 贺攸宁还没作反应, 李将军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吴副将在军中一向强势, 他们二人是面和心不和, 若是单独留他与公主在这里,不知他会说些什么。 将功折罪的机会谁都想要,李将军也不例外。 “公主,不可!公主有所不知,吴副将狼子野心, 早派人在外部署就等着公主出去, 如此行径怎能将公主一人留在这里。” 看着面前狗咬狗的场景,何贺攸宁只觉有趣,装作惊讶道:“李将军一向是个实诚的,所言不会是假, 吴副将,真的是这样吗?” 吴副将暗骂李将军不愧是个名副其实的蠢货, 但又不能当面说破贺攸宁心中有数,只得想个说辞。 “回公主的话,军中将士得知公主前来心中欢喜异常, 难免失了规矩, 末将方才已吩咐下去让将士们好生待着。李将军怕是吃多了酒, 说着胡话。” 贺攸宁抬头看他一眼,摆弄着手上的茶盏, 看着是青窑所出, 京都都少见, 这军中却能拿出成套的出来招待她,不知是一时大意,还是说,这样的东西于他们而言也不算名贵。 可见这几人在江宁府可没少收好处,贺攸宁忽然没了兴致看几人面折廷争,“就按吴副将所说的吧,还请李将军等回避。” 李将军心中虽不满,却不敢与贺攸宁争辩,忿忿不平起身,出门时还不剜一眼吴副将。 “好了,人都出去了,吴副将若有话现在便可说了。” 吴副将看了眼在贺攸宁身边站着的年棋,意思再明显不过,可贺攸宁却没依着他。 “吴副将还是适可而止吧,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可没资格提条件。” 虽说捏着他的软肋,但贺攸宁却不能赌,狗急跳墙之事可是屡见不鲜。 吴副将知道贺攸宁不信任他,这也是情理之中,并未再要求年棋出去,上前两步将怀中的信递于贺攸宁。 卿府不知贺攸宁会直接来军营,是以信中并无遮掩,要求吴副将等人带人务必将贺攸宁截杀于江宁城外。 吴副将还未来得及看信中的内容,但心中也能猜出一二,但此刻看着贺攸宁看完信面不改色的模样,心下不由怀疑难道信中并非他所想那般? 贺攸宁心中确实无甚感觉,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朝堂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换作是她,她也会下狠手。 本想着还能知道些别的消息,不过是无用的一封信,贺攸宁将信叠好,就着烛火点燃。 吴副将试探着开口问信中所写是何,贺攸宁静静看着信纸燃尽,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我来这一遭想必军中人心浮动,以吴副将在军中的威望,这等小事应该难不倒你。” 吴副将明白她的意思,军中之人都干了无法挽回的事,手上粘着百姓的血,贺攸宁不可能不追究,只不过现在还用得上他们,须得稳住才行。 “听闻前段时间卿府买了不少新的护院,你可知悉?”贺攸宁心中已有猜想,此刻只想求证。 听了此言,吴副将知道贺攸宁知晓的事绝对比他想的还要多,此刻也只能据实禀告。 “回公主,末将有罪,末将利欲熏心鬼迷心窍听了卿二老爷的谗言,派军中将士去他府上任他差遣。但此事全是末将的意思,军中将士不得不听令,与他们无关。” 贺攸宁冷眼瞧着跪在地上之人,“好一个与他们无关,吴副将此刻倒觉得连累人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已晚了。” 这意思是无论他求情与否,这些将士的罪已经定下了。吴副将深吸一口气,“还望公主网开一面,这些将士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做出这等事非他们所愿。” 贺攸宁一拍桌案,显然是动了怒,“穷苦人家的孩子?身为穷苦之人怎会对百姓拔刀相向,江宁城中的难民去了哪想必吴副将很清楚。” 江宁城内住着的都是有些银子傍身的人家,饥荒开始时还能撑着,但到了后来粮价飞涨,许多人家因着买粮散尽家财,这才变成难民。 眼见着这样的人家越来越多,以往的商队见城中如此情形没几个敢来,落到口袋的钱少了不少,卿二老爷将此因归结到难民头上,便想了个歪法子。 难民多了,那便让他变少,寻个机会杀了自然就少了。 杀人的事府中护卫干不了,那便让能干的来,这才寻了吴副将要人。 若是一日内死的人太多卿二老爷心中也怕遭人怀疑,本来这件事正循序渐进的办,哪料卿嘉述此刻来了,眼见着事情要暴露,一日之内竟将城中难民全数杀尽。 卿嘉述那日所见难民皆是卿二老爷寻人假扮,待他发现不对四处搜寻之时,竟在城外发现还未来得及掩埋的尸体。 “他们本不必获罪,他日若午门问斩吴副将也该好好瞧瞧,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吴副将你。” 此话轻飘飘从贺攸宁嘴里说出,却叫吴副将胆寒,这些都是跟着他的弟兄,他心中纵使再痛心可此刻却说不出任何话。 一想到远在京都的家人,他便不能做任何举动。 “吴副将是性情中人,你舍不得他们为你丧命,那我便再许你一个诺言,事成之后,依战死将士的规矩厚待他们家人。” 这是贺攸宁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只看吴副将领不领情。 事情迎来转机,吴副将自然是愿意的,虽还是必死的局但祸不及家人已是极大的恩典。 吴副将苦笑,死都要死了还得对面前之人感恩戴德,贺攸宁当真的猜度人心的高手。 她有城府有手段,行事时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以后必定大有作为。 眼前的贺攸宁此刻正是少年打扮,烛火忽明忽暗间竟让他觉得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景成帝。 他年少时也曾正义凛然视景成帝为一生追随的对象,眼看着景成帝搅动风云仿佛凌云壮志明日可现,他是小世家出生自然知道景成帝的变革之举收益的是谁。 族人皆说景成帝违背祖志要将他们世家逼上绝路,可他心中清楚,他们这些小世家是靠着大世家手里漏出的那点好处活着的。 与其摇尾乞怜,不若豁出去靠自己闯一闯,这便是他从前的想法,但景成帝败了,败得惨烈。 他也受到牵连,那段日子到处都在抓人,只要与阮家相关,支持变革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母亲担心他,几乎哭瞎了双眼,族中众人为他四处奔波,最终靠着孔家的关系才捡回一条命,至此之后,他便成了卿家的一条狗。 再多的理想抱负都比不上家人的安危要紧,他想,或许这没什么差别,从前他是景成帝的兵前卒,如今依附着卿家。 没有意志,没有思想,只需要听命令便可,这就是他的生活,这样才能活下来。 可是如今贺攸宁站在这里,他久违地体会到年少时的感觉,同几个好友在茶馆谈论着景成帝颁布的变革政令。 贺攸宁在吴副将面前挥了挥手,不知他这个时候出什么神,只当他想起京中的妻儿,为这他之后能用心办事,此刻她也愿意说些好话。 “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在江宁府这些年想必很是熟悉卿家,我承诺你,若之后立下功劳,我可保你家人一生无虞。” 这点正是吴副将担心的事,只怕祸及家人,如今得了承诺这才放下心来。 “公主放心,末将定当竭尽全力助公主一臂之力。” 此刻吴副将没了之前被人胁迫的那副模样,倒有几分真心。 贺攸宁眯眼看了他两眼,便转身离去,口中还吩咐他不必再送,吴副将站在帐外目送,贺攸宁转角回头看时还能看见他的身影。 更深露重,吴副将难得感受到几分凉意,转过身回了帐中,看着渐渐变暗的烛火呆坐许久。 他想,若是贺攸宁早出生几年或许大昭朝如今已经大变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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