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互相取暖、相互扶持的团体,却一朝发觉如此脆弱,那还有必要继续下去么,到时候必然如一盘散沙。 至于世家那边无需担心,各有各的傲气,对待外人不手软,对待同为世家的也不仁慈,倒不用费那气力。 “若是袁成真的有错,皇上又待如何处置?”依贺攸宁对贺行舟的了解,他定时要顺藤摸瓜将接受袁成贿赂之人全数处置。 果然不出贺攸宁所料,贺行舟正有如此想法,要他来看,贪官便是如同害虫,攀在大昭这棵树上,若是不除,迟早会被这些害虫啃食殆尽,从内里掏空,到时枯木一支,随风而倒。 贺攸宁笑了笑,“皇上说的没错,可须知杀鸡儆猴便可,这天下的贪官是杀不尽的。” “两袖清风一心为国之人是有,但少之又少,私心二字谁也无可避免。” “袁成若有罪必要重罚,处死抄家也算是轻的,重要的不是他会不会死如何死,重要的是见了他后果之人还敢不敢,若敢,这胆子是大还是小。” 贺行舟似懂非懂,贺攸宁并不着急,有些道理慢慢懂才好,他年岁小本不知晓这些的才好,只可惜身为帝王,还是早懂些为好。 出了宣政殿,贺攸宁远远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67章 卿嘉述在外等贺攸宁许久, 二人一道上了城楼。 “你是惯会偷闲的,一早打发人来寻我,好将袁成的事推脱出去。” 贺攸宁能这么快赶到宣政殿卿嘉述占了十成的功劳, 贺行舟前脚将事交与他, 他转头便将事情告知贺攸宁。 卿嘉述知晓贺攸宁并非真的责怪, 只是打趣他罢了, 便接着她的话说道:“幸而臣是有人疼的,有公主垂怜,臣今日倒可早些回府。” 贺攸宁转头看他,不知他怎能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卿嘉述这些年别的不敢说, 这脸皮倒比从前厚不少, 明明眼角能瞥见贺攸宁无奈的模样,身后宫人也一个个压低身子偷笑,卿嘉述脸上却丝毫不见波澜。 卿嘉述可以不在乎,贺攸宁却是个脸皮薄的, 快步向前,似要将宫人甩远些, 宫人们也识趣,远远跟在身后。 卿嘉述三两步跟上,“袁成的事公主交给谁去办了?” 贺攸宁睨他一眼, “你这般能说会道, 怎么还需问起我, 这会儿不该早就抖机灵说出来了。” 知晓贺攸宁这是在怪他适才在宫人面前说话不知分寸,卿嘉述乖乖听着, 手却不老实, 扯上贺攸宁的衣袖。 贺攸宁一惊, 压低声音嗔骂道:“你做什么!宫人们都在后头看着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卿嘉述低头也学她压低声音,“放心,我都挡着呢,再说衣袖宽大旁人瞧不出来。”他心里哪里是想拉衣袖,分明是想牵贺攸宁的手,可二人还未成婚,总不好做这些。 淡竹无意间抬头,远远看着还以为二人头相互靠着,顿时想起什么,耳朵都有些发红,还不忘用手示意宫人停下脚步,一群人便这样在原地候着。 这边,卿嘉述还在猜是何人接了这棘手的差事,“李唯是个堪用的,皇上莫不是将此事交与他了?” 贺攸宁点了点头,“李唯虽有为,但处事不够圆滑,温应淮与他一起更为合适。” 卿嘉述甚是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哦,公主倒是甚为看重温大人。” 一听温应淮三字,卿嘉述便没忍住冒酸气。 事实上,这些年温应淮像是忘了从前与贺攸宁之间的交集,只秉着臣子本分,二人从未有过私下往来。 贺攸宁对卿嘉述时不时的阴阳怪气已经习惯,全当自己未听见,反问他:“你心中不是早猜到了么?” 正因卿嘉述知晓贺攸宁有打散朝中势力的想法,知晓此次是个难得的机会,这才将事情推脱,交给温应淮与李唯去办便成了必然之事。 “嗯,我只是吃醋罢了。”卿嘉述坦荡承认,贺攸宁反而没了话。 卿嘉述低头看她,双十年华的女孩已不似从前青涩的模样,上等的华服包裹着这具玲珑有致的身躯,卿嘉述心中一叹,不知何时皇上才能独当一面,他也好快些将贺攸宁娶回去,总要叫天下人知道他卿嘉述是贺攸宁的人才好。 贺攸宁瞧他蹙眉的模样,只觉卿嘉述随着年岁增长,似乎变得更多愁善感了一些,就连贺行舟都不似他这般,转眼便丧着脸。 贺攸宁又不是个会哄人的,二人一时间安静下来,此刻金乌西沉,余晖照在二人脸上倒显得格外安宁。 “你怎得没戴我送你那支白玉簪。”贺攸宁的鬓间只佩戴了几朵绢花。 这些年卿嘉述从提达送来不少东西,其中便有几只簪子,但回京后只见贺攸宁偶尔戴着那只白玉簪。 “玉簪易碎,总是要小心些才好。” 这便是心中爱惜不舍得的意思,卿嘉述本以为是自己送的东西冰不合贺攸宁的喜好,竟从未想到这层缘故,如今听她说来,一时愣住,心软成一团。 “碎了便碎了,那只白玉簪质地虽是上乘但不算最好,若坏了我便替你寻个更好的。” 在卿嘉述眼中,这些都是死物,贺攸宁的喜好才最重要。 可不料贺攸宁一听这话便瞪他一眼,那只白玉簪是卿嘉述第一次赠与她的不同寻常之物,在她心中意义自然不一般。 哪知卿嘉述张口便言碎了无碍,倒让贺攸宁生气,转头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卿嘉述见她这样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那白玉簪你若喜欢便时常戴着,你戴着我心中也高兴,只是不必这般小心,你的欢喜才是一等大事。” 傍晚的风吹着凉爽,卿嘉述却怕贺攸宁贪凉得风寒,贺攸宁挪一步他便也跟着挪一步,硬是不让一缕风吹到贺攸宁。 贺攸宁睁大眼睛有些愕然,这人在朝堂上一副杀伐果断的模样,怎么如今看来倒像个木头,夏日里非要让人急出一身汗不可。 卿嘉述却不觉得做错,这边挡着风还不忘嘴上叮嘱贺攸宁快些回去,莫要贪凉,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贺攸宁简直气极,跺了跺脚转身回宫去。 卿嘉述出了皇城已不早,待上了马车,墨言从怀中将一封密信交与他,卿嘉述却挥了挥手。 “不必了,袁成的事不必再查下去,皇上已经下旨,交给温应淮与李唯去办。” 墨言一愣,甚是不解,“大人此前调查许久,又着人将折子递到皇上面前,依着皇上对大人的信任,知晓此事后,定会将袁成行贿之事交与大人去办,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倒不是出了岔子,只是有一更好的法子,让温应淮与李唯办了事还讨着好又讨不着好,总之是一两全其美的法子。” 温李二人与袁成在外人看来是一条船上的人,袁成有罪铁证如山无可辩解,此事又被朝堂上众人盯着,温李二人更不会保住袁成。 袁成死了,商户出身的官员必定人人自危,到时温李二人的处境便难了,但此事办得漂亮,自然少不了升官嘉奖,只是这样的赏落在他人眼中不知是何想法。 墨言还是不懂,只为大人可惜,这袁成可是个狡诈之人,要抓他的把柄不容易,更不提牵扯到的其他人,还有三朝老臣在列,这样的利益链好不容易查清楚,却又是做了个无用功。 “非也,你明日便跑一趟,将搜集到的罪证一一交到温应淮手中。” 墨言并不乐意却也只能点头应下。 卿嘉述虽不喜温应淮,却不碍着他在此事上帮温应淮一把,朝堂上结党营私的乱象不止,大昭便一日不得安宁,还是早些惩治袁成才好。 李唯得了消息一大早便来到温应淮府中,火急火燎便进了书房。 “温大人想必已得了消息,知晓皇上要我等查明袁成之事,不知温大人有何看法?” 温应淮并未应答,而是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叠文书,示意李唯查看。 李唯翻开一看,竟全是袁成这些年向上级与同僚行贿的证据,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今儿个一早卿大人便派人送来的。” 李唯并不知温应淮与卿嘉述是旧识,还当这是卿大人对二人的帮助,心中思索一番,还是按下心中好奇并未发问。 “卿大人远见卓识,想必早早看出袁成此人心术不正,这才留了心眼,有这些证据在手,你我二人倒省了不少功夫。” 可不是么,温应淮垂眸望向桌案上的纸张,如此一来只需审问羁押便可。 只温应淮知晓卿嘉述此人绝非是个心善之人,这样做定有他的深意。 细细想来其实不难猜,朝中党群林立,商户出身的官员更是难得的团结,说到底也是源于从前的商帮文化,只有抱团才能强大的观念已经是根深蒂固,很难改变,皇家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此事便是契机。 卿嘉述早早便盯着这些官员,就待有人露出马脚,只是不知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李唯心中想是窥到事情背后并不简单,下意识看向温应淮,想从他这儿得到答案,“依温大人之见,皇上将此事交由我们二人,又是如何作想?” 温应淮摇了摇头,示意李唯不要再说,圣意并非他们二人可以揣测。 只是二人一同办事,温应淮总得知晓李唯心中是如何想法,是以只隐晦说道:“你可知虎狼相比谁更可怕?” 见李唯不解,温应淮接着说道:“狼群成群结队出没,杀一狼便有一族群等着,是以便有若是杀一只便有杀一群的说法,若是没了这族群,其余狼便都能活下。” 李唯一惊,明白温应淮的意思,当即开口道:“不若成这虎,虽是独活,却也能成大事。” 见李唯与自己心意相仿,温应淮这才放心下来。升迁之路就在眼前,难道还要拱手让人么。 温应淮心中有野心,对于袁成这样送上门来的政绩自然不会手软,第二日便将袁成下狱。 此消息传到卿嘉述的耳中时,他正陪着贺行舟议事,听完太监的话,贺行舟点了点头,显然对温应淮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 一高兴,当即便宣温应淮与李唯觐见,二人来的很快,李唯在后,一相貌普通的青年在前,二人跪下行礼。 贺行舟此时正高兴,跳下椅子,扶那相貌普通的青年,“温大人此事办得利落,朕可要好好赏你。”
第68章 贺行舟甚少与官员表示亲近之意, 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拉近与二人之间的关系,忽然眼角瞥见站在一旁的卿嘉述,似想到什么, 缓缓说到:“温大人与卿大人曾同在鸣山书院求学, 说来也算同窗, 如今能一同在朝为官也算是缘分。” 温应淮一愣, 嘴角的笑意却未变,“臣年少顽劣,在鸣山书院念书之时令先生头疼不已,比不上卿大人天资聪慧,十二三岁之时才华天分已冠绝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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