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愣了一下,默默退到门帘处,皮鞭跌落在毡靴牵头,她手指揪起门帘一隅,小下巴略略上抬,也抬高了视线,借光打量起这个男人。 墨发乌黑,规整的束在鬓上,皮肤白皙,眉眼清明,眸中好似有琉璃,映着温柔的光点,鼻骨更是精致的如木匠悉心雕琢出来的那般,唇红润泽,弧度流畅,脸下的轮廓如暖春的叶沿,到了耳廓下又有清晰的颌线。 他怎么生的跟胡族男人一点儿都不一样啊? 他就好像是一个…… 美人。林沁脑袋一时间仅剩这两个字。 林沁静伫在原处,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那男人。 慢慢的,心底升起一股热意,漫上她的脸颊。 东厢房里静谧异常,好似被外头纷扰的时光遗忘了,某一刻,林沁低头整理了一下森头垂下的玛瑙和珠石,手在衣摆处擦擦,挺着小胸脯,端出主人架势,问他:“你是谁?偷溜进我家的小偷吗?” “李榕。”不轻不重的两字,很是好听。 他漫漫一笑,柔和的如同明月清风,霁色撩人:“阿尔斯楞的朋友。” 哦…… 林沁看着他,脑袋空空,一时没有话说。 视线中,李榕抬手,在隔她脸颊不近不远处点了一下,“小姑娘,你的脸很红。”他轻笑,给出一种猜想,“是晒伤了吗?哥哥从京城来的时候,带了青草膏,可以治晒伤。” 林沁脸上赧然更甚,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何脸红,美色所惑罢了,嘴上却是理直气壮的瞎掰:“我才不是晒伤,我这是高原红!” 她龇牙咧嘴的,想要展示自己的凶悍:“有高原红的胡族人,是族里最骁勇善战的人,不信你出去问一圈,方圆百里以内的孩子都对我心服口服,奉我为首,只有我能把大家都喊出来玩。” 原来是个孩子王。 “你这么厉害呀?”李榕嘴角噙着笑,将手中的布衣往土炕上放,寻了块白布巾,胳膊上紧实的肌肉隆起一瞬,白布巾便搭在他肩颈之间的一处。 林沁瞥了李榕一眼,慢吞吞道:“那是当然。” 她在心中盘算着,想放点诱饵把这个长相惊艳的美人收入囊中:“如果你跟我玩,我就罩着你,以后我们一起玩'追杀中原人'的游戏好吗?” 东厢房中,灯影斑驳,随庭院摇摆的风而晃动,李榕伫在明暗交接之处,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梢。 “哦?” 玩'追杀中原人'的游戏? 中原人在胡族地界如此不受待见么? 作者有话说: —。— 几个文名选择: 《塞上卿卿》 《美人与恶霸》 《公主追夫日常》
第2章 吵架 中原男人就是瞎讲究。 哦? 这是何意? 瞧不起她? 林沁尚未来得及问他,身后门帘被一只粗壮的胳膊拽起,又湿又糙的手迅速盖在她后颈上,冰凉的水珠顺着颈侧往夹袍里流,激得她浑身一哆嗦。 阿尔斯楞强势的捏了她一道:“他是中原人。” “你这般说话,属实不礼貌,赶紧向人家道歉。” 道歉? 她从不给人道歉的。 林沁扭身给了阿尔斯楞一肘子,击在他的肚腩处,想借此摆脱阿尔斯楞的束缚,结果他只是嘶了一声,浓眉簇着,神情更是严肃,毫无退让之意。 林沁顿时急了,反手去拧阿尔斯楞小臂,把他前臂拧的通红一片:“阿尔斯楞,你放开我!” “道歉。”阿尔斯楞没纵容她。 “放开我!” “道歉。” 双方僵持不下时,庭院传来响动,随后乌日更达来喊道:“人都去哪儿了,可以出来吃饭了。” 林沁当即狠踩阿尔斯楞一脚,推开他往外头跑,还不忘使劲搓了两下眼皮,把眼白揉出润泽的红雾,躲到正在架柴堆生火的乌日更达来身后,拉着他后裳,委屈的告状:“阿爹阿爹,阿尔斯楞欺负我!” 阿尔斯楞沉着面色自东厢房走出,八尺男人的步靴踩在庭院的地上,如蓄势待发的老虎,气势骇人。 火苗自乌日更达来脚边窜起,火光由木柴和秸秆架起的火堆往外溢,将庭院一下照得亮堂如白日,滋烤着涮了腌料的羊肉,乌日更达来手里忙活着烤羊的事,头也不抬,就使唤阿尔斯楞道:“你去小厨室把馕和羊奶提过来,一会儿要吃。” 阿尔斯楞偌大一只,杵着没挪动,同父亲道:“我跟阿妹的事还没解决完。”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乌日更达来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瞥了阿尔斯楞一眼。 阿尔斯楞蓦地一噎,不情不愿的朝后院的小厨室去。 行至游廊拐口,许是兄妹间的心灵感应使然,阿尔斯楞回头看了一眼。 林沁刚好也从乌日更达来肩膀处探出个脑袋,朝他拉了下眼脸,吐舌头,扮鬼脸,一副得胜后的顽劣模样。 “……” 阿尔斯楞忽然就很头疼,低头捻了下鼻梁。 真是越长大越皮,再过几年都不知该如何管教了。 他记得自己儿时这般调皮,难免是要挨皮鞭一顿抽的。 倒了林沁这里,许是因她是姑娘,也许是因父母总不在她身边陪伴她长大,心中有亏欠,下不了手,纵着纵着,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德行。 火焰把乳白的羊背烤出焦色,乌日更达来用短刀戳了一道,里头肥腻的汁水顺着锋利的刀锋往下滴,落进火焰里头,立马滋啦被烤干殆尽。 林沁鼻尖嗅到香喷喷的肉味,馋得不行,朝乌日更达来撒娇道:“阿爹~” 乌日更达来笑了一下,短刀刃尖在羊腹最软嫩一处削了一刀,流畅的片下一片丰腴的羊肉,刃尖挑着,刀把递到林沁手中,随即转动着悬在烤架上贯穿羊身的木杆,把已经烤的恰到好处的羊腹旋转到上方,换了尚未烤熟的羊背一面去承受火焰的炙烤。 “谢谢阿爹~”林沁乌亮的眼弯成天上的月芽儿。 正要埋头品尝,耳畔一阵窸窣。 李榕由东厢房中踱出,月光和火光轻柔的洒在他身上,明亮又幽暗,应得他的容颜如仙人般隽美。 林沁的目光忍不住被他吸引。 他换上了原先褪下的黑色束衣,交领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也没有早前策马风尘的痕迹,一丝不苟的没入腰带之下。 她想,他方才应当是在东厢房里用白布巾擦了一遍身,除掉白日的汗水。 林沁脸颊被火焰照出红亮,她低下头,小声嘀咕:“中原男人就是瞎讲究。” 胡族男人一贯不拘小节,像阿尔斯楞,隔三差五还嫌上衣太束缚碍事,光膀子在家里走来走去,热得满身是汗也毫无包袱。 过会儿,林沁又抬起脑袋,看着盘腿坐在自己两臂之外的李榕,忽然就把挑着羊肉的短刀递给李榕,说:“你是客人,我给你先吃羊肉吧。” 说这话时,草原大王林沁耳朵有点红,直勾勾的看着李榕。 她认为,这是一种示好,弥补方才对他的冒犯。 寻常她可是不低头的,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 李榕如琉璃的眼眸映着点点火光,目光转向林沁;那一瞬,林沁几乎屏息,耳旁柴枝在滋啦燃烧,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头发凌乱,脸颊通红,肉嘟嘟的,有尚未消去的婴儿肥,像个脏兮兮的小孩子。 忽然,林沁感觉脑袋一重,李榕扶正了她歪歪的森头,红玛瑙和绿松石的串珠在晃动间滑过她的耳朵,凉沁沁的。 李榕笑了一下,也不知有没有看穿林沁的小心思。 他从她手中取过短刀,低头衔走那片羊肉,说,“恭敬不如从命。” 林沁有过顷刻愣神,她想,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就如同他隽美的容颜一样。 …… 阿尔斯楞提着馕和羊奶回到庭院时,林沁已经吃上了,他走过去,盘腿坐下,倒了一碗羊奶,泡了一张馕进去,肥厚的掌心往她头上一盖,把李榕给她扶正的森头又弄歪了。 林沁吃的正起劲,端起碗喝了口羊奶,腮帮子鼓鼓的,无暇顾及阿尔斯楞的报复行径。 阿尔斯楞倒是不放过她,同乌日更达来道:“我归家时,在路上遇到了欧阳先生。他拦下我说阿妹今日逃课了,布置的汉字作业也不交。这是得好好管管。” 乌日更达来饮尽碗中羊奶,才要开口,被林沁抢了先。 她翻了个白眼:“管什么管,阿哥真的是,长大了就失忆了,你以前也不是读书的料,问你,知道欧阳无忌四字怎么写吗?” 欧阳无忌是住在罗加城中唯一一户会写字的中原人。 他早年在学堂读过几年书,在一本山水志上看到乾朝各地风光,自此扔掉笔杆子,游历山川湖海,年过不惑时,途径塞北,沉迷于漫无边际的青色草原,恰逢林沁的母亲托娅在指挥众人建造罗加城,她邀请欧阳无忌留下,欧阳无忌应允。 后来,托娅又把林沁嘱托给欧阳无忌,让他教她识字,还有一些中原知识。 奈何林沁天性顽劣,压根不爱读书,不讲规矩,全无中原人尊老爱幼的谦卑之心,有时甚至会以捉弄欧阳无忌为乐。 欧阳无忌经常被气得不行,想要把林沁这个学生退回给托娅,但碍于托娅的面子,话每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乌日更达来和阿尔斯楞一时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林沁晃着脑袋,毡靴一翘一翘,得意的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草原的女儿会赛马,你们也别嫌我,我只是步你们的后尘而已。” 乌日更达来想了想说:“也不全是跟我们学。你娘不就有心思读书么?阿爹和阿哥也是希望你成才。” “噢。”林沁一拍脑袋,“那我知道了,娘只有一个人,你们有两个人,所以是你们把我教坏了。” 阿尔斯楞深深的吸了口气,彻底放弃了与林沁沟通,埋头吃着用羊奶泡过的馕。 李榕轻笑出声。 林沁细眉一簇,虎凶虎凶的瞪过去:“干嘛?” 李榕感慨:“我也有妹妹。但她与你个性截然不同。” “你妹是怎么样的?” “她呀,总是把事闷在心里,不开口说。” “不像你,你的嘴巴很活络。”他不知是夸还是贬损。 林沁怀疑的瞥向李榕。 李榕从善如流:“是夸。” “哼。”林沁从鼻尖哼出一声,这还差不多。 星辰挂夜,土墙外街上有马蹄踏过,乌日更达来先一步听出了是谁:“你娘回来了。” 林沁眼睛忽闪忽闪的,立马放下手中的碗往外跑。 她已经有阵时日没见到托娅了。 托娅才把骏马勒停在家门口,就扑出来一道影子,撞了她个满怀,森头也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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