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复杂的眼神落在谢渝眼里,他觉得她还是不想看他。 脚步顿住,傅宁榕心头的酸涩就要溢出。 她转头对身旁的傅宗随意扯了谎道:“父亲您先去,我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需要回去一趟。” “好。” “快去快回。” 话是这么说,傅宁榕并没有回去马车那边,反而是去了别处静心,想要摆脱这般自相矛盾的压抑感。 只是越走越快,顿步回头,总觉得身边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她心里正在想着哪个人,所以就本能地以为跟着她的是哪个人。 绕过两三个拐角巷口,她听见脚步声停在她身后,敛了眉眼低低发声:“谢渝,我现在心里真的很乱,你先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好不好……” 和想象中不同,给予她回答的并不是谢渝的声音,反倒是一声清脆的女声。 这位公主非但没有跟踪旁人被发现的自觉,反而倒打一耙先行一步掌握话题的主动权:“傅宁榕!你怎么敢直呼本公主皇兄名讳的?!” “亏得你今日是碰到的本公主,若是碰上我皇兄,他非得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不可!” 第55章 微妙 傅宁榕朝谢鹤怡行了礼。 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眉心一跳,突地觉着这位尊贵的鹤怡公主好似对她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谢鹤怡高高在上惯了,对这些降贵纡尊的事做不习惯。可总归是傅宁榕从湖中救了她,她又别有所求,也不至于总是这般不识礼数。 看傅宁榕没反应,她倒也没像往日那样继续借题发挥,只咳了咳,神态稍有些不自然,对傅宁榕道:“那个……那日在冯府,多谢你救了本公主。” “你回去后身体无碍吧?” “思之无碍,谢公主挂心。” 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当时并非见义勇为,只是因为形势所迫被人推进了水中,才误打误撞将谢鹤怡带上了岸。 但谢鹤怡不这样想。 她抬着头,目光追随着傅宁榕的双眸,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本公主的皇兄向来教导我有恩必报,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公主言重了,保护公主安全乃微臣分内之事。”性格使然,她自然也不可能借此邀功请赏。 谢鹤怡看向傅宁榕的目光里逐渐掺杂了些别种情绪。 不卑不亢,不贪求荣华,也不会因此邀功请赏。 从各方面来说都算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更何况她还救过她。 她对傅宁榕也不算毫无感情而言。 西域使臣就快来朝了,她也该尽快采取行动。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也许现在傅宁榕不喜欢、也不爱她,但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呢? 日久是可以生情的。 这样就很好。 将心思放到了别处,谢鹤怡退了一步,但眼神依旧不离她,抱着双臂,眸中明晃晃写满了她的意图:“你如今尚未婚配是吧?” “?” 傅宁榕刚开始有些不明白谢鹤怡的意思,但很快,对方就对她开诚布公:“救了本公主,却绝口不提要赏赐之事,本公主还算欣赏你这个人。” “既无婚配,对我也算有恩。” “回去知会你家父母一声,改日便来我公主府提亲吧。” 什么? 傅宁榕愣住了。 顿了一阵,确认没有听错,傅宁榕才再次极为不肯定的问道:“鹤怡殿下,微臣斗胆再问一句,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谢鹤怡都被气笑了,声调陡然提高,“不明白?朝上那些人不是总说你聪明?这都听不懂?” “赐你做驸马的意思!”鹤怡公主趾高气昂,脸上的细微表情同她皇兄谢渝如出一辙,“你该庆幸本公主只允你一人,旁人可没有这般赏赐。” ……傅宁榕说不出话。 这哪里是什么赏赐,非要害她不是? 她若同谢鹤怡成了婚,到了新婚之夜,她那身份还能保得住?不是所有人都同谢渝一样守口如瓶,不会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察觉到谢鹤怡似乎是来真的,傅宁榕连忙开口制止:“公主乃金枝玉叶,请您收回成命,切莫说出这般如此不着边际的话。” “你这是不愿意的意思?”谢鹤怡定眼看她。 “回公主,微臣不敢。” 她当然不愿意。 出于礼貌她才拿出一贯的说辞这般回道,“只是微臣心系朝堂,曾对着傅家祠堂的列祖列宗许诺道,在未做出一番事业前绝不将心思放在不该做的事情上。” “不该做的事情上?傅宁榕,我问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抱歉,鹤怡公主。”傅宁榕眼神躲闪,话里却掷地有声,似乎再问百次千次也还是这个回答。 本就不能同别的男子一样,娶了亲就能给对方想要的生活。她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同皇室沾上任何姻亲。 更何况这还是鹤怡公主,谢渝唯一的同胞妹妹,她万万不可耽误她。 心中徘徊不定,她眼前浮上了谢渝那张脸。 在这里定上了亲安上了家,她就真的走不了了。 委婉拒绝也是拒绝。 一向高高在上的鹤怡公主哪像这样一碰一鼻子灰过,第一次求亲就遭到了这般无情的拒绝,最后以失败告终。 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纵使周遭没有旁人看到,她还是下了狠话:“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你倒是第一个啊傅宁榕。” 本朝并没有那些不成文的习俗,同公主成了亲的驸马也照样可以纵横官场,反而多了一份保障,能够得到更加鼎力的支持,足够在朝堂上官运亨通。 能说什么? 傅宁榕还是重复那句话:“抱歉公主。” “真不愿是吧?”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问,得到的还是那份一样的回答。 “行!”谢鹤怡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也承受不住对方一次次的拒绝,边往回走边撂下了狠话放在这里,“现在不愿,往后总有你愿意的一天。” “傅宁榕,你尽管等着瞧。” 第56章 保全 不消片刻谢鹤怡就回到了和谢渝一齐乘来的马车上。她自己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不说,顺着谢渝的方向看过去还罕见的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皇兄你怎么了?” “无事。”谢渝抬手揉了揉眉心,很快恢复到了平时的那副模样。 方才谢鹤怡消失了好大一阵,直到现在才回来。只有这一个同胞妹妹,也只有这一个整日净捅娄子,想到此处,他不免多问了几句,“你方才去哪了?” “我正要同你讲,方才我看到了那位傅大人独自一人出去,便跟了过去。”谢鹤怡连连开口,以为谢渝会和她在同一战线,“不是我说,这个傅宁榕一点都不识相,我分明开了很好的条件给他,可他偏偏油盐不进,总是一再拒绝我!” 谢渝本来兴致缺缺,直到听到了傅宁榕名字才骤然反应过来,“傅宁榕?你去同她说话了?” “是啊。” 谢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颇有些坐立难安。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顿了顿,他问道:“那她有提到我吗?” “他提你做什么?”虽知道这位傅大人同她兄长关系不一般,可公然提及太子名讳总是不好,谢鹤怡便擅自替这位傅大人将这点隐了去,“我看他挺不想提及你的。” 谢渝有些慌了,看向谢鹤怡的目光越发质疑。 她只说要冷静冷静,怎么会就此厌烦、就此不再想提及他的?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的同胞妹妹在撒谎,也不愿意相信是傅宁榕不再想理会他。 才不肯承认是自己对傅宁榕而言没有吸引力。 半晌才缓过神来,谢渝故意硬拗着:“你怎知她是不想提及我?我同她认识那么多年,你同她相识才多长时间?” “你懂什么?” 兄妹俩都是一样的性子。 原只是想同皇兄讲一讲和傅宁榕相见时候的事,听到自己兄长这样讲,谢鹤怡也跟他杠上了,逐渐偏离了重点,偏挑着一些话来刺激他:“认识时间长又能说明什么?傅大人那次在冯府救了我,说不定是心悦于我呢。” “等哪日我们成了婚,还得让你做证婚人也说不定。” 先前谢鹤怡还不确定,现在倒是确定了。她必须要想方设法将傅宁榕搞到手,因为就算到时候傅宁榕救不了她,她的皇兄也会看在她是傅宁榕夫人的情面上保住她。 “我看未必。”谢渝冷笑,饶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也没法给她什么好脸色,“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看是你强占着不放,她是不想同你有什么瓜葛才去说些什么漂亮话吧。” “可傅大人救了我啊。”说着说着谢鹤怡都快信了,“他冒着这般危险救我,总归于我有些别样感情。” “笑话。”谢渝嗤笑,说到这个他便来了劲,“下水捞你一回你便觉得她对你有别样感情,那她傅宁榕为了救我受那么严重的箭伤,是不是非我不可了?” “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得将自己赐给她才能报得了她的救命之恩?” 他早就愿意将自己完完全全献上给她。 谢渝扪心自问,是他做错事惹阿榕不高兴了。 但毫无疑问,他的阿榕肯定是更爱他一点的,旁人又怎么会能取代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你!”谢鹤怡自觉理亏,完全被皇兄的气势所碾压,话就卡在这里不上不下,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即使这样,谢鹤怡也仍是底气十足。 怕什么呢? 皇兄是皇兄,傅宁榕是傅宁榕,两个人同为男子,他们两个又没法成婚的。到最后随意使个手段,傅宁榕还不是得同她一起? 再怎么样谢渝也做了谢鹤怡那么多年的兄长。 只一眼,她的心思就能被谢渝看穿:“鹤怡,我知西域使臣来朝,朝堂上那群老狐狸有意要送你去和亲,可他要便会给他吗?” 偌大皇城,有他这个做兄长的在,还不至于将当朝公主嫁入那样的蛮荒之地。 “我会保你,也能保你。”谢渝的句句话语掷地有声,他会尽自己最大限度的努力去保全对方,只是前提必须是,“千万别去动什么歪心思,尤其是对傅宁榕。” 第57章 立场 今日刑部散职早,傅宁榕从刑部回到傅家的时候天都还没黑。 从二殿下府上回来的那几日情况都不容乐观,派去冯府的人没有一丝回应,一批批去,一批批杳无音信,甚至有的还失去了联系。 就连傅宁榕回府时都觉得自己似乎还被跟踪了。 当今圣上的病情总不见好,局势动荡,朝中不安。 各方势力都在谋求出路,早做打算。 她知道自己不该着急,可最近很不一样,心乱如麻,避免被旁的事占据头脑,她一刻也不敢闲下来。另一边又很迫切地想寻找到解决方法,想让掩藏着许久的真相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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