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松了一口气,一脸欣慰。 却不料,老太君却将手中的佛珠一收,道:“青儿……放纵了。” 顿了顿,又道:“郡主身份尊贵,怎能……毫无顾忌。” 齐嬷嬷却笑着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郡主生得那样貌美,仙子般的人儿,少主便是定力再深,怕也是——” 齐嬷嬷挤眉弄眼,又道:“何况少主同郡主成亲三年多了,这几年来二人两地分居,生生耽搁了几年,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了,老奴还一直担心这小两口相处不来,唯恐二人之间生了嫌隙了,如今看来……是老奴多虑了,老奴冷眼瞅着,少主对郡主,是多有维护的——” 齐嬷嬷笑眯眯的说着,又道:“顾家人口稀疏,最好少主同郡主和和美美,不日便给咱们顾家生个胖大小子来,这样的话,便是老侯爷在泉下有知,也该安息了。” 齐嬷嬷一脸激动的畅想着美好愿景。 老太君闻言,听到这里,脸上的寡淡严肃之色终于淡化了几分,然而片刻后,又微微一顿,道:“郡主身娇体弱,怕是——” 话到一半,隐去了,良久,忽而又想起了一茬,道:“听闻太后身子有恙,这两日随我入宫探望一遭罢。” ** 话说,安阳那块“狗与姜明月不得入内”的牌子还没来得及摆上了,姜明月又很快哒哒哒的去而复返,并一脸傲娇的朝着安阳抬抬小下巴,道:“郡主,你放心,老太君会给您做主的,今儿个无忧哥哥下值回来,一准遭老太君罚了跪祠堂,你莫要怕,往后若再遭了欺负,便来找我便是,我一准替你出头!” 看着姜明月那牛哄哄的样子,安阳却恨不得将脚上的绣花鞋脱下来,一股脑塞到姜明月那张嘴里去。 她决定了,未来俩月告假,不去北苑请安了。 没脸! 用过午膳后,安阳本欲休息片刻,不料,正要入睡时,外头有人来报,乐夫人来了。 安阳有些惊讶,文姐姐? 当即起身洗漱一番,连连起身去迎,刚到院门口时,却见顾青山的贴身属下绥进随着乐文卿前后脚一道来了。 “文姐姐,稀客稀客——” 安阳上前,拉着乐文卿的手,笑脸相迎着。 乐文卿笑道:“这个时候过来,没有打搅到你罢。” 安阳笑道:“随时来都可以,文姐姐随时来我都热烈欢迎,何来打搅一说。” 两人寒暄一番,安阳这才看向绥进道:“可是大人有事要吩咐?” 绥进恭恭敬敬道:“禀郡主,今儿个南边出了一桩案子,大人去办案了,特让小的回来跟郡主禀一声,说晚膳不必等了,大人今夜许要晚归,让郡主早些用膳,早些安歇。” 绥进哈着腰,将少主的“体贴入微”传达得入木三分。 安阳听了,却将眼尾一翻,心道,狗不狗,这男人,早不派人来禀,晚不派人来禀,偏在客人登门时派人来禀,对外端得一副体贴好男人的模样,将他的形象维护得不知多好,实则—— 安阳才不吃这套。 原来,今儿个一早出门时,顾青山那厮特意留了话,让晚膳留膳,他回府用晚膳。 安阳一抬眼,果不其然,对上乐文卿笑盈盈的目光,安阳脸微微一热,心中却有些恼。 面上装得似副好人,实则,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不过在人前,安阳还是端得一副端庄大方模样,道:“派个跑腿的过来通传便是,怎还劳你走一趟。”又随口道:“办的什么案子,可有凶险?” 绥进立马腆着脸道:“少主说小金宝最笨,词不达意,老是传错话,误了大人的心思,这才特让属下来。” 又犹豫了一遭,这才开口道:“南边今儿个出了桩命案。” 话一落,见郡主和乐夫人二人齐齐变了脸,绥进立马又道:“不过郡主放心,命犯已捉拿归案了,不会有凶险的。” 如此,话一落,安阳这才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一时朝着绥进叮嘱道:“你们外出办案时,当心着些。” 绥进称是,这才恭恭敬敬去了。 安阳这才领着乐氏进了屋,乐氏道:“想不到这太平盛世下,竟还发生了命案,真真吓人也,也不知是歹徒行凶,还是恶霸欺凌弱小,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虽不相识,到底令人可惜——” 乐氏悠悠感慨着,双方入内就座,乐氏话语一转,朝着无恙居内打量了一遭,视线落入了安阳的脸上,又笑着道:“没曾想,当年那位丝毫不将满京贵女们瞧在任何眼里的第一公子,竟还是个贴心人。” 乐氏笑着将安阳打趣着。 乐氏有些意外,外界将这对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传得神乎其神,更有甚者,那日在邑王府内,也纷纷戏说这二位是在人前作秀。 如今乐氏看来,却不然。 安阳面对乐氏的打趣,端得一派镇定道:“这么些年,也就贴心了这一回,这不巧了,偏生就让文姐姐你给撞见了,他一走这三年,和回京这一个多月来没见着人影的日子,偏就叫人瞧不见,你看气人不!” 安阳大大方方的将人“败坏”着,乐氏闻言不禁莞尔,见安阳气色红润,满面潮红,尤其是那双眼,水汪汪的,里头像是蓄满了一池春水,便知,不像是个苦大仇深的,不像她—— 乐氏神色一暗。 安阳见乐氏神色有异,不由关切道:“文姐姐怎么早起不来,早起来了,还能在我这一道用午膳了。” 乐氏扯了扯笑道:“我怕来得太早了,来得不是时候。” 乐氏淡淡调侃着。 安阳闻言微微一囧,这才想起当初回到郡主府那次,也是在……第二日一早,文姐姐来了,赶上她还呼呼大睡,没有起来。 无怪乎乐氏打趣她,实则就像是闻着味儿赶来的似的,只要她……一朝晚起,她便来得这么凑巧。 “其实,郡主,我此番前来,是想给你提个醒的——” 寒暄过后,乐氏直接开门见山,挑明了来意。 说这话时,乐氏脸上的笑意淡淡隐了去,似满脸的疲惫和无奈。 安阳心中一凛。 只见乐氏拉着安阳的手,忽而一脸认真的冲着安阳缓缓道:“提防我那位妹妹。”
第39章 乐未央? 想到这个名字时, 安阳神色一凛。 不过,乐未央为何需要她提防? 她跟乐未央非亲非故,无任何干系,甚至并无任何深交, 连浅交也不曾有过, 若非她是乐文卿的妹妹, 若非当年同在皇家书院念书, 怕是连所见的机会都不多。 而唯一的联系则是—— 不过,安阳自觉, 乐未央那样的人, 还隐隐有些不够格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虽不将此人当成一回事, 不过, 不喜, 却也是安阳对此人最真实的感受。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奇妙, 有些人哪怕并不相熟,却让人天然心生好感, 而有些人, 则天然……不喜。 当初, 呱噪蛮横如丹旸, 如姜明月,甚至一度叫嚣,一度唧唧呱呱咆哮到了她的跟前, 安阳却觉得有趣, 看戏成分居多, 并未真心生厌, 因为丹旸、姜明月这类人,看似龇牙咧嘴、语气恶劣,实则眼神清澈,心思单纯,嘴硬心软,所有心思全部都摆在了脸上,让人瞧得有趣。 而乐未央那样的人,端得姿态秀丽,看似文静规矩,可实则那双眼却分明眼波四溢,颇有些……盈盈算计在里头。 横竖,不像外表和表现得那般淡然处之。 安阳倒不曾对这个人物有过多的研究,还不曾入她的眼。 不过,听到文姐姐这般言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轻轻一抬,不由好奇道:“姐姐缘何有此一说。” 乐文卿只苦笑了一下,道:“按理说,我不该这样背地里非议自己的妹妹,然而成婚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侯府里头人多口杂,许多事不好轻言于口,至于娘家那边……” 乐文卿叹了口气,看向安阳道:“咱们一块长大的那些人中,要么远嫁,要么低嫁,亦或是关系交错,家世过于复杂,要么便是如七公主、丹旸这般还未成婚的,有许多事情发生了,憋在心里憋闷,想说说,却又实不知该跟谁说——” 说到这里,乐文卿看向安阳,强颜欢笑了一下。 安阳立马回握住乐文卿的手,道:“姐姐若无人诉说,只管同安阳说道罢,你知道的,我这人打小喜欢瞧些话本子,素来喜爱听故事,而如今正好朋友不多,轻易不会外传的。” 安阳笑着淡淡打趣着。 乐文卿听了,顿时笑着抬手戳了安阳的一下,同时被她这番话彻底打消了顾虑,一脸心安,一时沉吟片刻,道:“其实,这些话憋在我心中已有好几年了。” 乐文卿说这句话时,神色略有些复杂,待调整了一下情绪,整理了一番措词后,这才抬眼一脸认真的看向安阳道:“郡主,你相信……通灵一说么?” 乐文卿定定的看着安阳。 见安阳一脸错愕,乐文卿也跟着无奈扯了下笑,道:“瞧我,吓着你了罢。” 说着,乐文卿长叹了一口气,道:“许是你会觉得我多少有些魔障了罢,我总觉得……我总觉得这些年发生在央儿身上的事情都有些过于玄乎了,以至于,我甚至都有些不大认识这位妹妹了似的,你还记得么,当年我那位妹妹初入皇家学院时,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么,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呀,文姐姐你竟还有个庶妹’或是‘文姐姐家的庶妹竟都这样大了,我以为还很小了’,大家对我那位妹妹都没有过多的印象,并非家中苛待妹妹,实则是妹妹身子羸弱,当年柳姨娘怀胎时曾不幸摔过一跤,导致妹妹七个多月便早产了,险些养她不活,这便亏了身子,长大后也一直身子羸弱不堪,冬天受不得冷风,夏天受不得炎热,故而自出生起一直被拘在府中极少出过门,一直到十一岁那年,妹妹病了一场,柳姨娘说做了个梦,寻着梦领着她去郊外一个小庵里头小住了两月,回时,妹妹就像是彻底脱胎换骨彻底变了一个人了。” “回来后,她的想法和做法跟从前相差极大,简直大相径庭,一回来便如同彻底开了窍般,忽而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还时时引经据典,想法奇妙,更甚者,偶尔还放出狂言,说谁规定女子必须要婚嫁,若非所爱,她这辈子不成婚之类的厥词,甚至引得父亲吹胡子瞪眼,还将她好生罚过一遭,这才消停了下来。” “这些时候我还在家中,故而对这些事情还有着极深的印象,那之后不久,央儿便央求父亲,也想念书写字,不久,便随着我一道入了皇家学院,后来进步极大,仿佛一下子通了灵开了窍般,深得老师赞赏,不过在皇家学院学了一个月,回去时就连父亲也另眼相看了,如今这么些年下来,她心思巧妙,小脑瓜里有许许多多奇思妙想,那日在邑王府那般言论,惹得大皇子刮目相看的景致,其实并不稀奇,当年在府中甚至时时上演,这些年来更是一日塞过一日的招眼,两年前父亲还一道领着她在外头游历,父亲对妹妹赞赏有加,将她当作天纵之才,只恨她不是男儿身,还一度后悔,早些年来亏待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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