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直起身歪靠在引枕上,墨眸凝在她身上不动,大掌还握着她的腕,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腕上跳动的脉搏。 里头血脉奔涌,跳动着鲜活和朝气。 他凤眼微阖,缓缓将她的腕攥紧。 还是活着的皇后娘娘有意思。 白菀望着手臂上的印记,愣了半响,她这是被霍砚啃了一圈吧? 转头去看霍砚时,才惊觉,他也没好多少。 疼了也抓他,被推到浪尖上,受不住时也咬他,白菀瞧着霍砚身上斑驳的痕迹,只觉得惨烈。 “为什么,你,你没有……”白菀磨磨蹭蹭的开口,咬着牙剩下的话也没能出口,光这半句已经废足了力,她的脸红得滴血。 霍砚静静的乜她,说出来的话也阴阳怪气:“咱家还是个齐全人,让娘娘很失望吗?还是说,因为没能尝到旁人的滋味而失望?这才多久,娘娘就厌倦了?” 她才说几个字,这霍砚就跟珠连炮似的堵她的嘴,白菀气得想爬起来摇一摇他的脑子里是不是只装了满缸子醋。 霍砚见白菀不做声,就越发笃定,冷笑着“呵”了一声:“失望的话,咱家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装……”回阉人。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来。 白菀从被褥里爬起来,捧着他的脸对着他总说些刻薄话的唇,落下一个软绵绵的吻。 * “皇上,皇上醒醒。” 一道温柔似水的嗓音,拉着姜瓒脱离梦魇,他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特别是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 他睁开酸涩的眼,眼前人的重影缓缓融合,着一身单薄亵衣的白菀守在床边,满脸忧愁的望着他。 姜瓒皱紧了眉,勉力支起身,用力甩了甩发疼的脑袋,哑声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白菀软声答道:“皇上似是被魇住了,臣妾接连唤了好几声也不醒,都过了卯时,该起身早朝了。” 说着,她下意识的绾了绾耳边的发。 白菀的肌肤本就白,脖颈和腕上的嫣红更是显眼,姜瓒呼吸一窒,下意识张了张嘴,这是他弄的? 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声。 白菀红着脸,娇羞欲滴的轻轻颔首。 姜瓒更疑惑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记得,但他也只疑惑了一瞬,便抛诸脑后,权当完成了任务。 他掀被从榻上要起来,一动才觉得竟浑身难受得直不起腰来,这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转瞬又想到白菀身上那凶狠的痕迹,转瞬又释然了,兴许是他闹得过了。 姜瓒张开双手等着白菀伺候他穿朝服,顺便环视打量着四周,依稀记得殿内的摆设原不是这样的,又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他等了半响,白菀还杵在原地没动,姜瓒不由得想起,昨夜她也得自己三催四请,才过来给他更衣。 这点小事都不会,连那几个嫔妃都比不得,姜瓒心下难掩厌烦。 他正要开口催,殿外却有人轻叩殿门。 大太监童海的声音响起:“皇上可起了?奴才带人来伺候您更衣。” 因霍砚的关系,姜瓒极度厌恶宦官,徐荣被他打了一回,后来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便成了童海。 见白菀立在原地,木楞楞的久久不动,姜瓒心下烦躁不耐,眼看着要误了早朝的时辰,便冷着声让童海进来。 殿门被悄然推开,童海带着内侍鱼贯而入。 姜瓒再一细看,门口竟还站着个颀长的人影,绯色长袍外罩玄色金线暗纹鹤氅,竟是霍砚。 他怎么来了? “皇上万安,”霍砚团着手,语气平淡,冷眼看着内侍手忙脚乱的伺候姜瓒穿衣。 等了片刻,他的目光挪到白菀身上:“咱家伺候娘娘盥洗?” 他的语气依旧浅淡。 姜瓒又皱眉。 霍砚任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从先帝起便只有旁人伺候他的份儿了。 却见白菀坦坦荡荡的伸手,嗓音脆甜:“那就多谢掌印了。” 霍砚不应声,目不斜视的越过姜瓒,往围屏后头走去。 围屏上映着两人的身影,穿衣系带,动作再正常不过。 围屏之后,霍砚拉着白菀的手,在她的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浅吻。 * 过了冬至,又恰逢初一,是妃嫔要来与白菀请安的日子。 白菀慢吞吞走进暖阁时,竟然在其中发现了白蕊的身影。 她脸上毫无血色,又身形纤瘦,瞧着风一吹便能倒。 总不能是见这孩子怀相不好,专腾来讹她吧? 白菀揣着疑虑,一步一步往里头挪。 霍砚发起癫来闹得凶,行事也没了轻重,早晨看着还好,只有些红肿,这会儿起来走动便觉得格外不爽利。 众嫔妃见她来,忙起身行礼。 白菀挪到主位上坐下,才慢腾腾让平身。 白蕊坐下后,又额外起身再禀了声安。 白菀看她摇摇晃晃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满脸憔悴连厚重的脂粉都掩不住,想来是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伸手接过水漾递来的茶碗,一边让她坐,柔道:“你身子虚弱,想来皇上已经免了你请安,怎的今日还是来了?” 白蕊才坐下,听白菀问,晃晃悠悠的,又扶着几案起来:“皇上确实免了臣妾的请安事宜,也不必行跪礼,只是后来臣妾想着,这才初入宫,总得与各宫姐妹打个照面,也得来与娘娘请个安的。” 她笑得柔媚,眼珠子却死死盯着地上绒毯的花纹,目光灼灼,几乎要将那绒毯盯出个洞来。 她今早才得知,昨夜姜瓒与白菀圆房了。 她抱着最后一点奢望,冒着滑胎的风险,咬牙从榻上爬起来,她仍旧不敢相信,前脚信誓旦旦许诺她的姜瓒,后脚便与白菀被翻红浪。 直到白菀进门,白蕊彻底信了。 她与姜瓒初尝云雨后,她是何模样,白菀便是何模样,甚至比那更甚。 如今的白菀,像是一朵被滋润了的荷,娇妍动人,荷露欲滴。 白蕊控制不住的去想,昨夜椒房殿内是个什么情形,越想,她越觉得心下绞痛,甚至眼角也沁出泪来,面上却得强撑起笑来。 瞧她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几乎风吹就要倒,看着柔柔弱弱,话中隐含的炫耀,几乎将满宫嫔妃得罪了个遍。 第一个闻声变色的便是淑妃舒瑶光,她摆弄着茶碗盖,唇边噙着的浅笑满是讥讽:“愉嫔妹妹倒也不必急着让我们认脸,毕竟阖宫姐妹,满朝命妇夫人,对愉嫔妹妹可都熟悉得狠。” 她的兄长舒崎光,年纪轻轻便位居三公,皇恩正盛,她又颇为得宠,阖宫也只有她有资本出声暗讽白蕊。 舒瑶光一出声,自有依附她而存的宫宫妃出言帮衬。 “是呀,虽说那日灯火阑珊,愉嫔妹妹的脸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一位粉衣宫妃,娇笑着附和。 白菀觑眼打量,她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什么小官之女,想来她便是舒瑶光的附庸之一。 白蕊猛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情形下露了脸,面上顿时血色尽褪,似是站不住一般,摇摇晃晃的要往地上栽。 舒瑶光面色冷淡的乜她:“愉嫔妹妹可要站住了,后头伺候的奴才死了吗?还不将你主子搀着,倘若腹中龙嗣有损,届时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逃不掉。” 她这话一出,白蕊死死撑着几案,藏在袖子的手紧握成拳,尖削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掌中。 这是她拼命保住的孩子,是她豁出一切求来的,她要稳住,几句刺耳的话罢了,日后,这些一切一切,她们统统都得还回来! 白菀看了半响,终于皱着眉道:“愉嫔身子弱,淑妃你关心她也不晓得好好说。” 她转而又安抚白蕊,道:“淑妃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 说着又拧眉质问道:“伺候愉嫔的奴才呢?怎不在跟前?” 后头的松荼这才从人墙中挤进来,牢牢搀着白蕊,她咬着嘴,委屈得直想哭。 明明是外头的内侍拦着不给进,这会儿倒成了她的过错。 舒瑶光被白菀一句话恶心得直作呕。 谁关心她! 她厌恶的瞥了一眼白蕊,只觉得她满身小家子气,压根上不得台面,也不知用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住了皇上。 害得皇上也跟着她失了体面。 白蕊也被说得脸色青白交加,舒瑶光是好意是恶意,她又岂能听不出来。 白菀这么一说,倒像是她心胸狭窄,胡乱揣测舒瑶光。 但她又能如何呢,白菀贵为皇后,舒瑶光堂堂淑妃,个个都比她妃阶高,她们的字字句句,即便再不入耳,她也得咬牙受着。 白蕊心中,新仇旧恨一层叠着一层,几乎将她那本就不大的心房堆叠得满满当当。 她默默的轻抚腰腹,心下默念。 孩子,你可要争气,母妃不介意你是男是女,你是你父皇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尊荣无人能比! 白蕊忍下这口气,舒瑶光也没有抓着不放,这道插曲便算过去了。 宫妃们又东拉西扯的开了旁的话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坐了大半个时辰。 外头便来禀,说霍砚到了。 霍砚凶名在外,方才还散漫着的宫妃顿时拘谨起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逐渐缄默,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白菀看着霍砚挑开幔帐走进来,他一直不爱撑伞,总带着一身冰雪来去,他应该在雪中走了有一会儿,肩上发上也落了细雪。 “给皇后娘娘请安,各位娘娘安,”霍砚面无表情的说话。 舒瑶光浑身发僵,她能感觉到,霍砚那冰冷如蛇眸子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她做了什么被这煞神记恨上了? “皇上体恤皇后娘娘操劳疲累,特赏金丝红宝石头面一套,海棠点翠金钗一对,红珊瑚臂钏四对……” 赏赐的器物一个个从霍砚嘴里蹦出来。 “皇后娘娘瞧着也累了,各位娘娘也早些回去吧。” 宫妃们只觉得留在这儿跟煎熬内甚区别,听霍砚如此说,如蒙特赦,忙不迭站起身向白菀告辞。 舒瑶光也站起来要走。 霍砚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广袖上的褶皱,声音平淡:“天冷地滑,淑妃娘娘也少出来走动吧。” 舒瑶光浑身一僵,霍砚没有看她,但他那语气,像是在叮嘱死人。 哑着嗓应了一声,才颤着腿往外走,过门槛时甚至险些被绊倒。 宫妃散去,四下寂静。 白菀坐在高堂上与堂下霍砚对视:“赏赐也送到了,掌印怎还不走?” 霍砚乜她。 啧,翅膀这就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本来昨晚就该发出来,结果码字码着睡着了。 后排高亮提醒,小说归小说,看过就算了,现实生活中遇到掌印这种癫批,麻溜快跑,马不停蹄的跑,你不跑,我只能拿叉车叉着你跑(我开叉车也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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