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心下一臊,绷起脸,昂着头,一步不落地跑了,并没等她。 罗饴糖笑着,也正欲提步,不料身后突然传来彭州的声音:“居士请跟奴来。” 她心下一愕,忙问:“彭州小哥,怎么了?可是...”可是现在这个时候,要去见王爷的话,府中人多口杂,怕会传出什么不好的对王爷有影响。 “居士放心,这时候没人。” 彭州说着,就在前方带路了。 这是罗饴糖第三次闯入凤剑青办公的地方,第一次不敢看,第二次看不到,第三次是他自己叫人把她带上来,她凭着想见一见那副血舍利的心,厚着脸皮上去了。 上去之后,她以为会同永平公主所说的那样,凤剑青连同他的侍从、属官们说话,都要忙着看文书,偶尔才抽空抬眼说一两句,她记得头回在这里见他,他好像也埋头在厚厚的文书堆里。 不料一上去,他已经换过一身天青色常服,正靠着窗口看夕阳,身后投下一道长长的剪影。 这时候的他多了几分年轻贵公子的儒雅感,早不复刚才一身朝服向她们走来时的冷厉威压感了。 听见身后有声音,他旋过身来,冷淡的眉目多了一丝忧色,但在看见她那一刻即散去,往前走近了一步。 “王爷殿下。”罗饴糖低着头微微屈身。 凤剑青盯着她一头披散的青丝不说话,罗饴糖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略显窘迫。 刚刚不应该因为公主送的发簪太贵重,就推拒的,那样的话,现在也不必在他面前如此失礼了。 “永平的事,是孤不好,孤会尽快让她回宫的。”凤剑青淡淡道。 刚才,永平公主把罗饴糖的头发散掉,把发簪推进莲池的时候,其实凤剑青回头了,只是那一瞬太短暂,永平没来得及转头捕捉,他就回身走远了。 两人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凤剑青从她进府一开始就意识到她对自己的疏离戒备,所以此后面对她时,他再不像小时候二人相处那样,而是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好让她安心。 “王爷误会了,永平殿下她...”罗饴糖正欲抬头解释,不料和他眼神对接了一下,她赶紧低头,“殿下她并没做什么...” 凤剑青趁她低头,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几眼,“你同永平...处得挺好?” “嗯,”罗饴糖点点头,“永平殿下书画了得,弹琴下棋、品茶吟诗,样样皆好,贫道在庵里聊赖,全得殿下每日过来相伴。” 听她说到这里,凤剑青眉头不禁一蹙。 “其实今日,永平殿下她同贫道说,说是王爷您这里有血舍利...” 罗饴糖鼓起勇气,想提那血舍利一事的时候,二楼廊道处突然传来明快脚步声,和一阵熟悉的朗笑声。 “主子,您今儿这么早回了呀?也不差人提前回府通知奴婢一下,不然现在您已经喝上您最爱的奴婢沏的香茶消消乏了。” 阿九来到罗饴糖身后不远处站定,然后惊讶道:“居士,原来你来这儿了,刚刚奴婢和十七在你的院子中,还说怎么一转眼功夫你和公主殿下都不见了,原来...” “出去。” 凤剑青目视前方,不耐的语气道。 罗饴糖吓得心头一跳,以为是她提到血舍利一事,惹了他不悦,心想阿九在这里说话,她不好横亘着,正欲离去。 谁知凤剑青突然喊住她身影道:“你要去哪里,孤的话还没完。” 说着,又对阿九斥道:“你什么时候把孤说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想出去还是出府?”
第24章 阿九被主子当着青莲居士的脸撵下阁楼,这于她一个伺候前院的管事大丫头来说,面子上颇有些下不来台,一下了楼她就坐在石阶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阿九,我早说过了,主子这个时候不方便。”彭州这些年搭档着阿九干活,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她的心思。 “我这次做得过了...主子他...真会赶我走吗?”阿九这下才终于知道慌。 先前她总仗着主子的信赖,几次三番瞧不起主子带回来的青莲居士,鄙夷人家青楼出身,总是有意无意打压她,来找存在感,现在被凤剑青那一番话唬了唬,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最近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会的,主子对我们前院这些老人是多宽宏的,阿九以后待居士尽心尽力些就是。”彭州叹息一声,道。 阿九和彭州说了没一会儿,罗饴糖就下楼了,阿九赶紧抹干眼泪,等面对罗饴糖时,她又变回那个笑容烂漫的丫头了。 “阿九姐姐...”罗饴糖下意识看了阿九一眼,又看了彭州一眼。 她脸上有遮掩不住的失落,朝阿九笑了声:“阿九姐姐,让你见笑了,方才贫道随意跟随永平殿下四处逛,而没有阻着她些,王爷便留下贫道多说了几句,是贫道害得王爷迁怒姐姐了,还望见谅。” 罗饴糖这一番示弱成功让阿九的自尊心好受了不少,她同时在反省自己,明明是王爷身边的掌事大丫头,怎么可以因为一点事就争风吃醋? 她忙走前去拉住罗饴糖的手:“居士,对不起,奴婢以前过于轻狂,做事有所疏忽,还望居士原谅。” “姐姐做事一向妥帖,何来疏忽一说?”罗饴糖笑着回握她手,然后露出稍稍失落的神情,“倒是贫道该向姐姐赔不是,刚才在水榭廊前不小心把阿九姐姐赠的木簪掉了,怎么也捞不回了...” 阿九“噗嗤”一声,“居士喜欢,阿九再赠居士就好。”说着,她就把自己头上一支十分喜爱的、时常戴在头上的八宝翡翠菊簪取下来,帮她把垂散的头发重新挽好。 阿九不愧是能在前院伺候的大丫头,她随手绾个髻,那式样就精致好看,罗饴糖抿唇笑,也再不说簪子贵重不肯收的话了。 凤剑青站在窗边一声不吭地看着挽好了发髻远离邀月阁的女子身影,他回想起刚刚,他同她说,他这里供奉的并非她师父的血舍利时,他看见她眼底失落难掩,强笑着告退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 阿九没多久又再次敲响二层阁楼的门。 “主子...” “奴婢把主子要的书籍都整理归册了...” “嗯,知道了。”凤剑青背对着,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主子...”阿九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示好道:“居士她...先前看见永平殿下写大篆书的时候,似乎很想试着用用云冈的鹤脚长锋羊毫。”她也绝口不提,后来永平让她去自己的宫婢处挑赏物的时候,自己同旁边的丫头说好交换赏物,然后悄悄让人挑了这笔,连永平公主也不知道自个这笔赏给何人了。 “阿九,”凤剑青眉间愠意更浓,语气尽量收敛着,“从今往后,你留在中院前庭,不必去后院跟着公主了。” “后院也尽量少去。”最后他补了一句。 阿九如遭雷击。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主子这是对她起了疑心。 让她以后留在中院前庭,这代表着日后不必她近身伺候,这对因为近身伺候而得到府里下人莫大崇拜的大丫头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 啸风是王府的金刀侍卫,阿九被调来中院,平日与啸风接触的时间也更多了,啸风很是高兴。 这天,阿九精心打扮了一番,邀啸风下更后到旁边的小酒馆共饮,啸风有些受宠若惊。 酒醉迷离间,啸风觉得今日自己面前向来孤高的姑娘,变得柔软好说话了。 “段大哥,你和主子自幼相伴,主仆情谊跟我们比都很不一般,你能不能告诉我,主子他为何会喜欢青莲居士?他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啊?”阿九也有些吃醉了,双颧绀红。 啸风便是吃醉了,也依旧守住主子的秘密,不肯轻易外泄,笑道:“阿九姑娘,你喝醉了,这话可不能胡说。王爷他可是在先帝辇前许过重誓,此生不得留下子嗣的,他怎么可能同青莲居士有什么?居士她可是得过御赐金册的人。” 阿九见他对她也不肯掏心窝说话,不免更难受了,趴在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啸风吓了一跳,慌措间,才不得不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别哭了,你别哭了,王爷他也不喜欢居士,这不,王爷还在替居士以后还俗时挑选合适成亲的郎君呢。” · 翰林院修撰陆冬元对边境布防一事中,有些个人的见解,来找摄政王提意见。 二人聊得正起劲的时候,军机处突然有事,来人叫摄政王过去,摄政王临走前,让陆冬元晚些去自己府邸再商谈,陆冬元欣然答应了。 到了傍晚,凤剑青没来得及赶回来,便嘱人先回去通传,说状元郎陆冬元待会要来,让府上的人好生准备。 阿九自然也接到了通知。 现在她已经得知,这个名义上在翰林院做事,却是主子钦点的状元,实际上同样属于是主子能够掌控的下属,德州他也一样。 阿九心想,陆大人贵为从六品,进翰林,又是状元之才,青莲居士若然日后不出家了,给陆大人当妾,怎么也比跟在德州身边好,虽说以青莲居士的出身,德州也算很不错的选择了。 “居士,阿九这么做,为你,也是为主子好,你再继续留在府上,真没什么好处的。”阿九喃喃地自语着,随后将一包粉末揉进面粉中。 此时,罗饴糖在禅堂做晚课,阿九提上一篮子糕点过来。 “居士!居士!快来尝尝阿九新做的点心,芙蓉酥,可好吃呢。”阿九笑着给罗饴糖排开糕点。 罗饴糖看着那些色泽均匀的糕点,笑道:“阿九姐姐有心了,姐姐且放着吧,贫道不想打断,想做完晚课再尝。” “居士你快赶紧尝一个呀,这刚刚新鲜做好的,才好吃。”阿九说着,自个拈起一个自顾自吃了起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 罗饴糖笑了笑,终于还是拿起一个,小口尝了起来。 “嗯,味道极好。”她赞道。 “是吧?好吃吧?对了,居士,阿九晚会要在中院值夜,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帮忙念段心经,我最近感觉夜里当值时心容易发慌,不知道怎么回事。” 罗饴糖笑着答应了。 到了天色微暗,翰林院的人终于来了,但来的人并非是陆冬元。 原来陆状元郎临时有事,于是找了翰林院一个庶吉士帮忙前来传话。 阿九前去接待的,得知这一消息时,难免失落了一顿,但手中的芙蓉酥已经准备了,心想这个庶吉士其实也不错,只差一场考试就能正式踏入翰林了,这于只是青楼出身的青莲居士而言,也还是高攀的。 于是,手里芙蓉酥毅然递出去,笑道:“既然刘大人特地来到,不尝些点心再走的话,奴婢可不放人。” 凤剑青在军机处待到天完全黑了才回来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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