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像是受了哪位长辈的嘱托,看护她这孤苦无依的稚儿似的。 “其实...王爷您不欠我了...”罗饴糖幽幽地说开,“早在我在囚车上被救下那一刻,王爷您就偿还了救命之恩了。”所以,不必再做这些的...不必每日花费宝贵的处理朝务的时间,盯着她学琴练字纠正礼仪,不必帮她去南国... “贫道知道,阿九她想让贫道作那人的妾。那人看衣着打扮,也该是个贵人,反正于贫道而言,贱籍女子,与其一辈子古佛青灯,不若早日还俗嫁人,也算是好归宿。” 她越说头越低。 其实她明白的,阿九是他的奴仆,倘若不是得知主子属意,怎么可能如此胆大妄为?他该是也觉得,那才是给她选定的好路。 可她就是不喜啊。 “不是那样的。”凤剑青拳头微握,音色越发冷沉,“孤怎么可能让你当那人的妾?” “即便为了弥补那个婚约,也该把你提起来,同人平头正脸做夫妻,妾是什么你可知道?” 说着说着他就好像生气了一样。 罗饴糖哂了哂,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他了。 她不该误会他的,摄政王的名声在京城乃至整个大晋都是响当当好的,圣贤之名的人,对待昔日恩人,即便不能做到履行他们之间那个婚约,也必定尽他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作为弥补的。 “当人正妻么?好像有些难,贫道曾沦入过青楼,便是穷苦人家也不会要一个入过青楼的女子当正妻的...” 罗饴糖以前还对小凤哥抱有奢想,想着别人会嫌弃,但他一定不嫌,但是现在,她早已认清现实了。 有时候并不是说人不好,或者不够好,而是现实就是这样的,你沦为这个位置,就注定无法逾越一些鸿沟,是任凭你怎么努力都洗脱不了的。 “胡说什么?谁人敢不要?你是从孤身边出去的姑娘,孤的学识整个大晋有眼可见,而你自幼的时候,孤就带你在身边完整诵背四书五经,亲自教你习字,把不同领域的知识嚼成碎片每夜当成睡前故事传授于你,若不是这些年孤与你失去了联系,京城多少贵女皆不如你!” 许是罗饴糖的自贱自轻刺痛了凤剑青,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就较平日那个冷静沉持的他要激动一些。 “莫说区区庶吉士,状元郎也该配得的。” “嗯...好...”许是凤剑青激烈的态度取悦了她,罗饴糖轻轻抿唇,柔柔地朝他笑出了声。 当年那野马一样蛮野的小姑娘,好像也长成水灵灵温柔知性的大姑娘了。 · 阿九被判刑之后,罗饴糖得以凤剑青允许,去狱中看望了她一回。 狱中,阿九并无对罗饴糖恶言相向,应该说,从头到尾,阿九都没有同她发生过激的正面冲撞。 她只会暗戳戳地,背地里给她找难受,而这些,也仅仅是阿九自以为会为她带来难受的难受,罗饴糖从来没有那么觉得。 只除了最后一次,阿九以为自己也是在帮罗饴糖,而实际上,这次才真正让罗饴糖觉得难受的。 “居士已经知道了吗?阿九要被流放到外头了...” 罗饴糖蹲坐在一旁,为她诵心经。 “流到那种地方,阿九只有死路一条了,路上的都是男钦犯,看来死前少不得一番磋磨...” 她继续靠着牢狱,满目荒凉自说自道。 “主子兴许忘了,他以前说过,阿九的性子很像他以前一位故人,所以,哪怕阿九说话口无遮拦些,随心所欲些,他也不怪...” 罗饴糖听她说着,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骑在小凤哥头上,无法无天,说话口无遮拦的模样。 “明明以前犯错很多次,他都不怪的...明明...明明他以前最信任我的...” 阿九掩脸哭了起来。 罗饴糖叹息一声,看着这个性情与她以前受挫前有些相像的姑娘,禁不住生起怜悯,继续给她念心经,好让她心情平静。 步出大理寺地牢时,罗饴糖几乎是立刻就戴上幂篱遮面,扶着十七的手上了车。 但在她戴上幂篱的那一刻,那张清水芙蓉的脸还是碰巧被前来大理寺的荣安侯看见了。 那一刻,荣安侯惊为天人。 · 永平公主最近少了阿九帮她拖住惠阳仙姑,到翠月庵找罗饴糖唠嗑的时间少了。 好不容易终于趁仙姑转头摆放“斋醮”仪式的法器时偷溜出来,顾不得那仙姑会不会跑去告状了,她被憋了好几天,终于找到空隙到罗饴糖那好好抱怨抱怨,宣泄几番。 “居士,你是不知道,本宫最近烦透了,宫里经常来人烦扰本宫,那个神婆子也要拘着本宫!” “对了,居士你可知道阿九那丫头上哪去了?最近没见到她,本宫还想问问她,可还记得本宫那支云冈羊毫搁哪去了呢,皇兄最近要找本宫拿。” 听到这里,罗饴糖停下手里的木鱼,抬眼问道:“殿下那支笔,是给阿九了?” “本宫也记不清楚,那笔也不是什么矜贵物,就是云冈的笔,一般云冈的笔产的比较少,做笔的人也不做了,却又不如亳州笔用料贵重,可能随便赏给哪个丫头,本宫真想不起来了。” 永平苦恼道。 最近皇帝不知何故,竟还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专门派人来找她,还让她一定要把那笔找回来,可她的稀罕物那么多,唯独让她找出一支破笔,还真有些难。 到了傍晚,十七突然端着一个盒子来找她。 笑着道:“居士,主子说,明日寅时让你练习大篆,到时候可用上此笔。” 罗饴糖打开一看,这不就是永平公主早上说的云冈羊毫笔吗? 早上,凤剑青亲自盯着她把一整沓经文抄完,然后,眉头一点点蹙起,觉得她这大篆写的时候还是缺点意思,于是,又让彭州去搬了一大沓澄心堂纸,和一本字帖,嘱她今日要练完至少半沓才能走,剩下半沓带走,写好了拿去给他检查。 罗饴糖一听,瞬间懵了。 小时候听信了小凤哥的话,为了当淑女练字练得手抽筋的事,长大后,她已经不想当淑女了,可怎么感觉事情又要被迫重演了。 “小凤哥...这...我不用这样好的纸,给我普通的蔡侯纸好了...” 现在旁边没别的人时,罗饴糖会像小时候一样,小声地唤他“小凤哥”,而凤剑青也没有反对。 “孤是提倡节俭不浪费,但该用还得用,蔡侯纸练不出笔法的神韵。” 凤剑青淡淡地说完,望了一眼不远处摆放在廊道的夜漏,转身迈步时有些匆忙:“孤该走了。” 他今日耗在罗饴糖这耽搁了不少时间,上朝时间快来不及了。 罗饴糖等他走远了,才悄悄把头探出一点,剜了他背影一眼。心想刚刚她就委婉地提醒过他了,是他自个不听,迟到了可不能怪她。 手写酸得要命,刚想停笔歇会,不料彭州就进来磨墨了,“居士,主子让您抓紧时间,天亮以后,您还得回去做早课呢。” 罗饴糖无语凝噎。 说什么该用还得用?她不过就一带发修行的居士,又不是要考状元什么,给她用这么贵的纸,而且,摄政王那样的人,也该是去辅导当今天子功课,而不是辅导她一小居士吧? 不是浪费是什么。 “对了,彭州小哥,你一直在殿下身边,殿下他...果真在张罗...贫道的夫...夫...”最后那个字眼她实在羞于说出。 任凭是谁,也不会傻得给个出家人准备夫婿人选吧?偏偏她那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小凤哥就做得出这样的事。 对于这件事,彭州虽然知道的不是很详细,大概也知道一点,主子没说此事要隐瞒青莲居士,那就是可以说了,更何况,居士她自个就知道了。 “是的,居士,主子他原先把中院前庭的莱德镇,提拔出府当了绣珍坊的掌柜,更名德州,本是要给您留的归宿。可是后来,主子又让奴才去告诉德州,此事告吹了。” “然后,主子近日似乎将目光投向了他自己钦点的陆状元。” 罗饴糖惊了,眉心控制不住抽跳。 这...这也太夸张了!原来那日他说她状元爷也配得,并非是信口胡说的!
第27章 霍齐仲被號夺了世子之位, 更被荣安侯秘密地关在城外一个山庄,每逢下雨日,就会在屋里发疯, 用长指甲抠墙,抠得鲜血淋漓。 荣安侯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去看望一下他,毕竟这是他同已逝的发妻唯一的孩儿, 他又如何不心疼他? “摄政王!本世子要你女人给本世子抬虎子!本世子要弄她、弄死她...哈哈哈...” 霍齐仲已经失去了理智, 不断地用头撞击墙壁。 荣安侯立马嘱人去拉住他, 然后, 把一个长相秀美的婢子捆着扔了进去。 那婢子看见霍齐仲, 吓得跪地求饶,这时,荣安侯步出房间, 槅扇门也随着婢子惊恐往外挣脱的脸孔中逐渐关闭、锁紧。 屋内传来了一阵压过一阵的嚎哭声, 衣帛撕裂声, 各种器皿碰撞在一起的嗙噹声。 最后, 一张草席把身体赤`裸的女尸从后门抬了出去, 抬出去的过程中,草席被风掀起一角, 看见下`身的位置早已成泥糊状的血洞了。 · 下了朝, 文华殿大学士许大人都习惯赶往翰林院, 同一帮未来的朝政之光讲解朝政,商讨策略。 凤剑青今日手里的事务也忙, 但也得抽空跟着许大人一同去翰林院,皆因那里还安插着一个自己钦点的“状元”之才, 他得亲自去提点一些朝堂上讲不到的, 许大人也不知道的东西。 “大晋与南国交战在即, 北边该对吉萨国早做好戒备了,荣安侯在这时候竟然称病不上朝,王爷您说此人在打什么主意?” 许大人同学生们说着说着,想到这些事,突然气愤起来,同凤剑青道。 “吉萨国不成气候的,孤尚有几万兵马,年前皆上交给陛下了,陛下用那几万应对就够了。” 对于此事,凤剑青倒显淡定。 “王爷,你不要怪老臣说话难听,古来权势都是一沾上就难以释弃,不是信不过殿下,而是有时候由不得人选择信或者不信。” 许大人的忧虑是正常的,人心自古是难测的,即便面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旦置于特定位置上,就不免会产生导致一些事情发生的推向力。 凤剑青当然明白,但他心中也有明确奉行的准则,他的这条命都是先皇年轻时拼死护着留下的,他没有去质疑的资格。 “陛下当然可以不相信孤,但孤决不可质疑陛下的决定。”凤剑青于是道。 在翰林院商讨完朝事,许大人要拉着摄政王去喝酒,也朝状元郎陆冬元招手:“小陆你也来,有老夫珍藏多年的逍遥酿。” 陆冬元清秀矜持的眉眼有所动容,看了一眼年纪比他略小几岁的凤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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