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她过往在云烟楼待的几年还久了,不,应该说在王府待的这些日子,总让她有种在梦境没醒过来的错觉,到这一刻两人在孤岛上,她才终于找回以前小时候的安心感。 还有...她好像忽视掉中间什么细节了,是什么呢... 眼皮耷拉着即将盍上之时,她恍然记起来了! 是荣安侯!荣安侯把她骗过去的时候,曾说过,她的样子很像一个人,所以才要选定她,让她与世子行那什么邪巫之术。 记得他好像说什么...媛媛。 可一个人无缘无故长得很像另外一个人,她总觉得是某个谜底的提示。 师父在信中同她说了,她是有母亲的,那么,那名叫媛媛的同她长得像的女子,会是她母亲吗?她会跟荣安侯有何种关系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想起荣安侯还让自己儿子来糟蹋她,她就不寒而栗。 “殿下,贫道...有件事情想问,能不能...” 困意全消,罗饴糖来到大岩石边,急不及待想从岩石后的凤剑青口中打探一些事情。 孰料她刚一迈出一步,便感觉脚下踩到一柔软物,她接着篝火发出的光,低头盯紧一看。 这下,看见一只眼睛突起的丑陋物,“呱”一声死命往外跳,可它的一条腿被罗饴糖踩住了。 湿`漉布满疙瘩的表皮,滑腻腻黑不溜秋的身体。 罗饴糖惊叫一声,顾不得脚踝疼痛,跳着扑向了岩石后的人,整个人抱挂在了凤剑青身上! “小...小凤哥,有□□!!!” 这丫头自小到大都极其害怕□□这种生物,每回在山里潮湿地遇上,就会像现在这样扑到他身上,还死活不肯下来。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别的性子都被磨平,就这一点仍旧没变。 凤剑青伸手托着她,脚尖掂起一块石头朝那只癞□□提去,把□□轰走了。 “没事,它走了。” “呜呜...你...你确定吗?”姑娘发出颤音,想来是吓怕了的。 “确定,你下来吧。” “不...不要...我怕...好怕...”罗饴糖把头贴在他脖颈后,眼泪都掉了出来。 凤剑青感觉到皮肤上湿润的凉意后,察觉出不同寻常,以前她害怕□□,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怕到全身抖颤,脆弱地哭出来的。 罗饴糖一边哭一边用四肢缠紧他的身体。 她回想起自己孤身一人,乘舟一路东渡的时候,遭遇大风暴恶劣天气,舟覆了,她一个人抱着师父塞给她的包袱游上岸,湿`漉漉地躺在岸边,那时已经饿得没有气力了。 可这雨水天,又是在岸边,便有许多癞□□成群结队从她头上跳过,有的滑腻腻的蹼脚还踩在她脸上,留下古怪的散发腥臭味的液体。 那时她吓坏了,喊叫着,还差点张口把一整只□□没入口中。 反正,那时候一个人孤立无援,被一群癞□□碾压在脸上的记忆还犹新,让人呕心的滑腻感,和腥臭气,早已在身体上烙下记忆,日后一遇见这种东西,就会像现在这样,激烈地想要寻求安全感。 “糖儿...没事了,别怕。” 是十分安心又注满力量感的声音。 罗饴糖圈紧了他的脖子,整个娇小的身体都没入他怀里。 凤剑青拧紧了眉心,一下子头大了。 皆因他把身上湿透的衣物都褪了放在火上烤,所以现在,他赤着上半身,被她扑过来抱得严丝合缝。 而他的姑娘,早已不是当年绑两个揪揪的小小姑娘了。今年细数也将近十五,长大了,不仅长大,还长得比同龄人妖娆。 这不,前面挂靠着的温软,使他一瞬间脸冷到了极点,推她不是,不推也不行。
第35章 凤剑青无从下手, 想拉她胳膊把她拽开,不料她身上的男装衣袍过大,才一扯就露了半个香肩。 他撇过头, 黑着脸往她腰间扒,不料在指头碰触到宽衣下,那条柔弱无骨的细腰刹那, 他就像烫到手似的, 赶紧撤开。 实在无法了, 他只能干站着, 等她自己哭够察觉过来。 幸好, 她也没哭多久,就发现自己出了大糗,踉踉跄跄地退开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对...对不起, 殿下...贫道...不是故意的...” 这种尴尬的时候, 不管她怎么说, 都更像是欲盖弥彰一样。 凤剑青目光看也不看她, 只盯了那篝火上烤的衣裳一眼, 就立马抄起走到岸边,往沁凉的江水里一泡, 水落滴滴答答, 随即穿上, 系好衣带。 好了,现在不用烤了。 · 罗饴糖以为凤剑青生气了, 所以一整个夜晚,再也不敢去烦他, 水边凉, 自己找了个角落烤着火睡。 就这样, 待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加盖了一件干燥的外衣,边上的篝火早已熄灭,而凤剑青,也到江上打鱼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他带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得待到什么时候,她没敢问。 只隐约觉得,他确实是在生气,气她跑去同陆状元交涉,想夜半逃离京城,气她没有同他说一声,甚至没有留下半个字。 她就知道,他以前悉心教导她做人要落实有交代,事事必有回音的话,是喂了狗了。 于是,等他捕了鱼回来,她垂着头想去道歉,顺便问问,他们这样待在这岛上,要待到什么时候。 “和孤待在一起,有那么委屈你?”凤剑青一边宰鱼清理内脏,一边分神同她说话。 罗饴糖看着他挽起衣袖,低头认真清理食材的样子,一道太阳余晖烫红了他半边清冷的脸,突然觉得那样的他,多了丝凡尘气息,更贴近她以前幻想过的长大后的小凤哥了。 “不是的...只是,殿下您平日公务繁忙,日日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可是现在...您...您不用赶回去上朝处理国事吗?” 想起那位天天被大堆公务掩埋,日以继夜勤勤恳恳的摄政王,罗饴糖只觉得,他现在留在她身边浪费的每一刻,都是她在耽误着整个大晋朝。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罗饴糖点了点头,也是...她是什么身份,竟妄想套出摄政王要做的事。 “有条疯狗,见孤无暇顾及他,就以为孤果真拿他没办法,竟敢趁孤在前方事情忙碌,无暇顾及后方的时候,胆大地叼走孤爱惜之物。” “那孤就,空下时间来,专门跟这条疯狗玩玩。” 凤剑青面无表情地说完,手边的几尾鱼都已经干净利索地开好了膛肚,挖出了内脏。 罗饴糖不知道他说的疯狗是谁,也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爱惜之物是什么,大概就是朝政上的事,政敌啊...权柄之类的所指,她最不懂的范畴。 “那殿下,等你夺回你爱惜之物的时候,我们就能出去这个孤岛了?”她只想赶紧出去同陆状元商量,过了八月十五这一天,还能不能有别的机会,安排她去南国了。 凤剑青轻轻扫了她一眼,“再说吧。” · 凤剑青用枯木和鱼线在荒岛上做了一把七弦琴,现在在岛上闲来无事,就会亲自指导罗饴糖练琴,和在地上练字。 岛上无人,他也不用理会朝事,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天没亮隔着游廊指导一番后,匆匆离去,现在他有大把足够的时间。 可罗饴糖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被强压着学习时的情景,面对小凤哥严厉不苟的态度,她只得咬牙坚`挺着,半点不敢懈怠。 有次,罗饴糖在练一个很难写的字,练着练着,她的脸就红了,眉心紧蹙,十分吃力的样子,指腹早已生出了新的一层新茧。 凤剑青望着她,突然出声:“你在陆勉之家中时...他可有指导你练字?” “殿下你怎么知道我那几天也有练字?哦...该是陆相公告诉你的吧...”罗饴糖抬头又低头。 “陆相公...”凤剑青眉头拧了拧,显然对她这段时日来开口闭口的这个称呼有什么意见。 难得气氛缓和下来,罗饴糖想趁机问问他,关于那个媛媛,和荣安侯的事。 “殿下,你知不知道,荣安侯的元配夫人,叫什么名字?” 过了好久没听他回话,旁边刮起一阵风,把旁边的砂石拂得乱飞,她收住树枝,抬头看了看他的位置。 发现他早已离座,正满脸阴翳地执着树枝在空地上练剑,剑锋凌厉,枯枝就那么往前一扫,坚`硬的大石头顷刻土崩瓦解,好像真的比小时候要厉害上不少呢。 晚饭,凤剑青烧了个土锅在熬鱼汤,罗饴糖脑袋往前凑,想要帮忙。 谁知被他用手挡了回来,“专心练字,鱼汤待会让你补脑。” 罗饴糖朝他笑笑,她怎么觉得,面前这个冷清不苟言笑的小凤哥,越来越像她幻想中亲娘的形象了。 贤惠又严格。 只内心的这一句夸,待到晚上练得指头生疼的时候,她就完全变了个心境了。 此时夜已深,银月坠落,岩石边一堆篝火,只因为一个字没能练到位,凤剑青一直没放她过关,她就一边擦着满眼泪水,一边在地上吃力地练字。 疼...手指头真的疼啊... 又一大滴泪花滴落下来,流进她笔触间的缝隙里。 “还是不行,这一笔不是这样的。”凤剑青也陪在边上,给她亲自指导着下笔。 “要不先不练了,你去休息吧。”凤剑青叹息一声。 可现下的罗饴糖反倒不愿意歇息了,她咬牙擦干眼泪道:“不!不要,小凤哥,你以前明明要更严厉,练不出来都不许我去睡,现在反倒放松,是对我失望了吗?” 凤剑青皱着眉,想说不是的,想说陆勉之跟他说,姑娘家需爱惜需呵护,一味严格只会使人讨厌他,想说她怎么什么都跟陆勉之说了,陆勉之就那么值得她信任... 于是,他只能看着姑娘犟着脸,眼泪汪汪咬着牙继续练习,直到把字练出预期的模样,直到她困得倒头趴在大石头上沉沉睡去,他才敢往前,给她五只手指都抹上清凉解乏的药,盖上他的衣袍... · 荣安侯派出寻罗饴糖的暗卫自那夜后都没有了声息,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朝中也没任何消息传出,一切安静得有如暴风雨前夕。 他开始慌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王府后院失火,摄政王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摄政王失踪前,朝中正为战事繁忙着,五品以上权臣日以继夜效仿摄政王留在衙门,俱都有人证,没在自个位置上的,出了两个年事已高,即将乞骸骨的老臣外,就剩荣安侯了。 但那两位老臣都是站摄政王那方的,真正同摄政王有龃龉,又不在岗的,只有荣安侯。 有心人只要一想,就容易把这事同荣安侯联系上。 现在是没有证据,但是,他的暗卫一夜之间都失踪了,荣安侯的暗卫队参与过许多他过往腌臜事,即便这次摄政王的失踪并非他手笔,背后那位策划这次事件的人选择在这种时候拘住他的暗卫,必定是想将陷害摄政王这项罪名倒扣在他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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