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临晚的时候,他也不带人,就独自打马出门。 天不遂人愿,刚刚出门不久,就下起大暴雨,凤剑青提着买好的乞巧瓜,想着往回,不料就遇上一辆大雨中急速前行的马车,和马车里发出“咚咚”的闷响声。 作者有话说: 下章糖糖就该知道自己傻傻的,一直被旧日的童养夫养着而不自知。
第10章 蛤...蛤...救...救命啊!”罗饴糖已经成功挣掉口中的软布,猛地扒到车窗边,车帘在狂风急雨中被拂开,露出一张雨打梨花般狼狈的脸。 姑娘泪眸泛红,长发湿`漉而披散,被扯得凌乱,肩膀处的灰袍滑落一半,露出雪嫩惹眼的香山一角,伸手死死扒住窗口正欲跳下的关头,就又被车内野兽一般的男子托着脚拽了回来,帘子一下子飘落。 罗饴糖惊愣着,瞪圆了眼眸脑袋发白地看着上方残忍笑着的男子,泪水一滴一滴滑落耳后。 刚刚...她好像在窗外看见谁的脸了。 小凤哥...她好像看到小凤哥了。 他的眉眼变得更狭长深邃了,更带有一种沉敛的英气,在大雨瓢泼之下,他独自驾马的英姿...真好看。 原来他长大后的样子是这样的。 罗饴糖绝望地闭紧了眼睛。 她定是在绝望中产生幻觉了,小凤哥又怎么可能在这呢? 不过,这幻象真好,她一直就想看看小凤哥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身体脏了以后,她再也没有去找小凤哥的必要了吧... 襟口位置被掀开,车厢门也被“砰”一声撞开,感觉车身发生猛烈地撞击,雨水裹挟狂风争先恐后袭入车内。 上方一轻,那人惨叫一声,没了动静,等罗饴糖再睁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 幻觉竟没散。 长大后的小凤哥,一身凛气,长眉凤目,英姿飒爽,背光正对着她时,背影轮廓被雨水撞打得仿佛镀了一层圣光。 他单手挑起那荣安侯世子,利索地给他划了一刀扔开,尔后迅速将身上的袍服加盖在她身上,慌措间,她伸出玉臂紧紧裹好自己的身子,他执剑步出了车厢外。 她听见车外一群人跪伏磕头的声音,然后他再次回到车内,朝她伸出一只有力的力臂,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罗饴糖此时整个人都讷讷的,脑子里嗡嗡的,压根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只心里有个感觉,这声音,她好像最近听过。 他见她瞪着红红的杏眼,傻了似的看着他不会反应,叹息一声,伸手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抱在身侧,隔着厚重的袍服,像抱小孩一样单手托着她,迎着车门边的风雨下车。 头顶的雨水突然消停了,是他用宽阔的刃面为她遮挡了一小片天,雨水终于不那么入眼,可以再睁开一点了。 “手抱紧,当心摔。”凤剑青不满地盯着她无处安放的手,提醒道。 她小时候不是最会的吗?那时她骑坐在他肩膀,那双小手缠得多熟练啊,差点没把他勒断气。 而现在的罗饴糖,大概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反应有些迟钝,脸色有些苍白,几缕湿发狼狈地贴在鬓边,愣愣地“哦”了一“哦”,只用两指疏离地捏着他衣裳。 “双手环绕,抱紧孤的脖子,这都不会吗?”他一手抱她,一手持剑为她挡住雨水,从大雨中跳下车。 身子被带动得差点后摔,她慌忙从他为她披上的宽袍下伸出双臂,环紧他脖子,谁知身上的加盖的衣袍滑落,差点露出春光之际,他皱紧眉头,扔了手中剑帮她压住往下滑的衣裳。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放过世子吧...世子他并不知道这姑娘是殿下的人...” 跪了一地的侯府侍仆把头磕破,死死护着荣安侯世子,而躺在血水中的世子像头死到临头还要叫嚣着的兽,龇着血红的眸咆哮道:“做什么求他!!我爹是荣安侯,我是荣安侯世子,我们荣安侯百年大族,就连大晋都是我祖爷爷打下的!先太后德高望重,于民间于朝堂都影响颇深,她是我姑母,先朝元后,也是出自我霍家,朝中诸臣皆唯我霍家马首是瞻,有什么比不上他肃王的?? ” “世子,快别说了!赶快请罪求王爷原谅,老奴赶紧带您回去医治吧...” 有忠心的老仆哭着劝世子。 “殿下,您看在侯爷的份上,对世子从轻发落可好?” “霍克启和霍齐鸣私自锻造兵器运往境外的事,孤已经查到眉目,想来这事跟世子也脱离不了关系,而且据孤所知,霍克启和霍齐鸣先前抢掠良家妇女,罪行恶劣,但其中不少被亵`玩至死的良家女,俱出入过世子名下资产的别庄。” “今日你辱了圣上赐下金册带发修行的青莲居士,是视皇命如粪土,要抓你定罪,恐怕十项罪也定不过来。” 凤剑青屹于雨下一脸无情道。 随即,就抱起罗饴糖坐上马,抓起马缰准备离开。 罗饴糖从刚才到现在,脑子像被人敲了一锤重击似的,一直在嗡嗡响。 “王...爷?”她的声音沙哑尾音破碎,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灰败。 “我...”泪意和上雨水,一同溢出眼眶,“我没被辱,真的。” 我还是干净的,真的。 但这又如何?他是小凤哥,却也是那尊挂在天际,任她再怎么努力都抓不住的神佛。 罗饴糖这六年来不管遭遇多难的险境,都没有像这一刻一样,产生这样深的无力感,几乎整个人都虚脱了。 知道小凤哥谈吐不凡,见识广博,她料想他是冀州一户能供得起儿子读书的殷实人家,但没想到,他竟是那无意间跌落凡尘被她捡去了,明珠蒙尘的肃王殿下,当今摄政王。 她想起以前在云烟楼听得那些前庭的姐妹说的事,想起珍儿的话: “糖糖,我们这样的身份,便是贵人身边的妾室之位,都当不得,因为我们的身份始终会是个笑柄。”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位置,可为何...偏偏小凤哥的位置,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企及的? “我...”她哽咽了,眼泪不停夺眶,脑海一片空白,只得不停地重复:“我没被辱...真的没有。” 凤剑青蹙眉看了她半晌,突然勒停了马,调转马头往回。 北方高大的枣色汗血马在暴雨的街头驰疾,回到刚才停马车的位置,世子等人早已仓促逃离,只余一枚雕琢成精美浮雕的南瓜挂在路旁的大槐树上。 凤剑青把浮雕南瓜强塞入罗饴糖怀中,把她吓得一愣,一时间竟不敢去接。 他眉心一皱,像小时候弄哭她补救一样:“对不起,是孤没考虑你感受,胡说八道了,这是给你买的乞巧果。” 姑娘望着精致的乞巧果,停止了哭泣,红着鼻子呆呆地仰头看他。 只他说完,也如小时候那般,拧着眉,一本正经而又个性别扭地训道:“只你那样的想法不对,得改,你为何要觉得他辱你,你就要为此羞愧?”
第11章 罗饴糖一听慌乱了,抱着大南瓜急道:“没、没被辱...” 凤剑青眼神不满地盯着她,“你还没明白症结所处...” “孤方才的话是唬他们的,但没有考虑到你这个当事人的感受,错了。”他长叹口气,接着道:“但是,即便孤今日来迟,说句不吉利的,就算你被辱了,那也断然不是你的错,你不该为不是自己的错而感到羞愧,明白吗?” 古来常有人把一国败落、把君主失德的事归咎于女子,凤剑青时常也会为这些女子抱不平。 但他用这样的话来教训罗饴糖,是因为知道自己以后会护着她,只要她愿意,她能一直是青莲居士,被他很好地护在羽翼下,不受侵扰,即便她不想当居士,他也有能力为她寻一门合适的好亲事,自己能够时时看顾她,所以可以同她说那样的话。 其实他也明白,外界对女子的要求,一向有失偏颇,以他一人之力,不能改变什么,包括现有制度下时人对门当户对的要求,他其实也是赞同的,并且顺应着来。 “至于我们之间的事...”凤剑青想了想,垂着眼皮,任雨水敲打耷下。 雨水滴滴答答,越下越大,二人近在咫尺,中间却隔了厚厚雨幕,看不清,摸不着。 “王爷,您是光风霁月清正之人,民女以前在邢北县一户商户人家当婢仆的时候,时常跑出去听说书人说起您的事。”罗饴糖低头强颜欢笑着,打断凤剑青的话。 “说起新皇登基之时,您是如何同京城两大世家斗的,又是怎样力挽狂澜把新皇捧上去的。” “说您当了摄政王之后,给灾荒老百姓免去了税收,做了多少实惠百姓的事。” “还说您为了报先皇之恩,立下重誓永不娶妻,好让新帝永无后顾之忧,而且,您当真严于律己,这些年除了政事还是政事,连一丁点让人嚼舌根的话都传不出,您就是圣人一般的传在。” “但是...近日你把一个相貌美艳的姑子迎入府邸的事,已经惹起众人话柄了...”这些事都是珍儿得悉救她的贵人是当今摄政王后,跟她提起的。 罗饴糖垂泪:“我不能让那样好、值得我骄傲的小凤哥蒙受不白之冤。” 雨下得更大了,凤剑青突然一把将她拽近一些,中间始终保持着恰到分寸的距离,帮她遮挡雨。 “王爷,不打紧的,反正民女身上已经湿了,民女可以下马自个走的。”罗饴糖突然笑着挣扎开,扒着马头真心实意地要下马,却发现马背太高。 凤剑青心头有隐隐闷痛,刚才口中未曾说出的话,现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别说话,雨大,孤载你回去再说。” 说着,他强行把挣扎在马背边缘的她捞回怀里,一个打马朝王府方向扬长而去。 · 罗饴糖回到翠月庵时,天都黑了,两个小尼姑急成了热锅上蚂蚁,一看见她回来,哭着围了过去。 小尼姑看到她身上披着男子的衣袍,衣袍下衣衫凌乱时,吓得都不敢说话,只安静地去准备沐浴的水和干净衣衫。 罗饴糖闷不作声,对着两个关心她的小尼姑时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强行让自己露齿笑。 等自己没入浴桶,两个小尼姑退下后,她才敢把头埋进温暖的浴水中,抱紧自己身体一抖一抖地抽泣,哭到最后,浴水差点呛了喉咙,她痛苦地从浴桶里“哗啦啦”一声破出水面,眼睛鼻子都通红了。 “居士!居士!您怎么了?” 两个小尼姑赶紧跑进来看她。 罗饴糖坐在桶沿一边咳嗽着,一边任由眼泪鼻涕溢出。 太好笑了,她真像个傻瓜! 以为小凤哥这些年一直没找她,是因为那场大火,失去联系。 以为只要自己在云烟楼赚够了钱,就能赎身去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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