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下的女子紧抿薄如蝉翼的双唇,如星辰般的眸子深邃幽长,风席卷尘土,迷了她的眼。 过了晌午,霜璃坐在百花亭内,百无聊赖的一手支颔,一手绞着衣裳上的花样子,阖着眼看步履匆匆来往的宫人,她启齿轻笑,这心情倒是平白好了几分,晃眼间,只见一袭梅红衣裳的女子迈动莲步款款走来,这人不是熹梅还是谁,名字中带着个梅字,不论衣裳梳的发鬓就连鞋面儿上绣着的都是梅花,当真是息息相关的,霜璃矜持抿唇一笑,微福福身儿道:“给姐姐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瞧瞧这花儿开的真美。”熹梅狭长的凤眼微眯,唇角含笑轻声说道。 她莲步轻移坐在右侧,一把拉着霜璃的手道:“自上次一别,你我二人倒是显得生疏了,倘若你还为了那事心中纠葛,姐姐劝你真是不必了,自打你出了王府入了宫,我就打心眼儿里拿你当妹妹看待,共侍一夫又有何不可?” 霜璃眼睑微颤,拉过她的衣袖轻言:“妹妹知晓您宽宏大量,不与我一般计较,说过不去的坎儿总是会过去的,只是委屈了姐姐您,平白受了旁人笑话,每每想到此处,我这心里当真是……” 清风吹散两人鬓角处的发,对立的女子眼角眉梢含着笑意,这一位看起来贤良淑德,温柔可人的女子,怎会用药引子为陷阱,陷自己于不义,可能是为得分了她夫君宠爱,又可能是自己无心之过惹的她不悦,只是皇上亦是不能与其一人相守鬓满霜的人,霜璃启齿轻笑,脸上浮上一抹笑意。 彩霞归鸿,天色被笼上一层灰,清风乍起让人觉得微凉,苟玥瞧着坐在百花亭中畅谈的二人,在原地踟蹰不前,她抿抿唇上前甚是恭敬的拘礼道:“两位主子,晚风薄凉,该回了。” 霜璃佯装惊讶,轻笑道:“与姐姐畅谈,一不留神竟忘了时辰,天色已晚了,便不好在此逗留,妹妹先行告退。” 坐在轿子内,霜璃一手支颔,撩开帘子眼瞧着一排排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那淡淡的红光似要被熄灭,女子卧在软榻上轻叹,倒是叫苟玥有几分不解:“娘娘,好好儿的,怎有叹起气来。” “时移世易,人心难料,只是不禁觉得几分惆怅。”霜璃阖着眼,轻声喟叹道。 青灯怨语,馨月神情恍惚,半倚在榻上,送饭菜的太监把饭搁下,忙不迭夺门而出,着实不想呆在这鬼地方半刻,馨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她垂着头颅,完全没了往日嚣张气焰的模样:“公公,我有一事相求。” 那太监似是噩耗缠身,慌忙的甩了甩袖子道:“这掉脑袋的差事儿,您还是吩咐他人去做吧。” “等等。”馨月从袖中取出一支价值不菲的金流苏簪子,这簪是娘亲赠留之物,得了手后便一直珍惜呵护,不曾想过今日沦为这般用途。 这太监瞧了眼那簪子,顿时两眼放光,在宫中呆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这支簪子真真儿一看就是上品,在宫中累死累活,整天悬着脑袋过日子,还不是守着那点儿俸禄,大不了豁出去一条命,为得父亲母亲谋个好生活:“你说,有何事?” 馨月取出一封书信,放在那太监手中道:“请公公把这封信交给霜璃娘娘,事儿成之后,这支金簪便是公公您的了。” 那太监把书信塞在袖口中,拿起饭匣子,转身儿离去。 夜凉如水,月朗星稀,锦绣心神不宁独坐在院内,身着单薄的衣裳,眼神时不时扫过那片花,暗灵立在外头踟蹰不前,万分纠葛的挠挠脑袋,也不顾及旁人感受,与锦绣对立而坐,露出一抹痞痞的笑:“我说姑娘,你这几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就你这幅单薄的身板,哪能吃得消,我现在吩咐下去,给你做一大桌子的鸡鸭鱼肉,你我二人吃个痛快,喝个痛快,把什么惆怅忧伤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 “罪过大之犯人,临幸前都有好酒美食送上口,公子可是在提醒锦绣今日食的可是最后一餐?”锦绣清秀的脸上不带一丝波澜,唇角轻扯,自嘲的笑道。 暗灵一时语塞,倒也说不清道不明,一时急了眼:“我说姑娘,我是在看你几日未进食,怜惜你。” 锦绣眉梢眼角含笑,轻言:“公子不必了,像这地上这花尽管你细心照顾它,呵护它,也最多不过几日便香消玉损,而我便像极了这命薄的花,不论到了何地,也不过是一条贱命。” 第101章 猫腻儿 “嘿,姑娘,你这人不是一般的死板,这饭菜里能给你下了药不成,我暗灵可不是会在背后谋害别人的小人。”暗灵不知从那处捡了根树枝子,一脚踏在石凳上,说教先生般的唏嘘道。 看着男子憋红了脸,锦绣也不在与其争辩,只是垂首拢拢鬓角处被风吹乱的发,启齿轻笑。 暗灵看着她笑颜如花,一时竟忘了移开眼,他摸摸烫红的脸颊,难为情的轻咳两声,拿起石桌中央的茶壶左右摇晃,又泄气的搁下:“什么地儿啊,连口水都不招待的。” “那待我烧开了水,给公子沏壶茶来。”锦绣忙不迭的站起身,轻声说道。 暗灵脸颊微红,忙挥动着手道:“不必,不必,省得麻烦,话说您能把公子二字去了吗?直呼姓名便可,听着别扭的很,我只是一介草莽武夫,着实配不起这二字。” 锦绣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如星辰般明亮,虽不添半点粉妆却也琼姿花貌,幽韵撩人,乍起的清风轻撩拨她泻下的长发,便犹如谪仙素净绝美,暗灵喉间滚动,打破了片寂静:“像你这般不凡的女子,怎会踏入俗尘之地?” “我本是苏县瑶辰之女,我父亲虽官职不在大,却为人清廉,不贪钱财好布施,怎会料到因一个案子闹得家破人亡,残破不堪,我瑶辰家一夜之间被奸人所害,大火焚烧我连父亲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见,我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整日整夜吃不饱睡不暖,可盘缠被小人所偷,我被人买入青楼,所以当王爷把我救下,锦绣就认定此后为其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锦绣秀眉微蹙,眸子深邃幽长,叫人倍感凄凉。 暗灵浓眉微蹙,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儿也收敛,他沉声说道:“倒是我平白勾起了伤心往事。” 锦绣眼角眉梢含笑,轻言:“我自己命薄,怨不得别人,时隔已久也已经忘了。” “伤心往事,不提也罢,我们今夜一醉方休。”暗灵扭捏的站起身,偷摸取了瓶王爷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倒在杯中小酌一口,浓郁的酒香萦绕在唇齿间,他浓眉微挑,启齿轻笑道:“嘿,姑娘,你能喝吗?” 锦绣不容置疑的夺过酒杯,白如凝脂的脖颈一扬,一杯烈酒下肚,她眉眼含笑道:“公子,你未免太小瞧了我。” 两人似相互较量般,烈酒杯杯下肚,月朗星稀,乍起清风而两人却觉得燥热的很,暗灵脸颊通红,借着酒劲儿踩着石凳上了桌,两腿一盘坐在中央,伸出修长的指头点住女子鼻尖:“本公子告诉你,我这酒量还真不是盖的。” 锦绣美目流兮,添了几分醉意,那模样更是撩动人心,她眉尖若蹙一把打开放在自己鼻尖上的手:“本姑娘也告诉你,我与人拼酒之时,你还不晓得在哪儿呢。” 暗灵嗤之以鼻的轻笑:“你一个姑娘家,与人拼酒,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就算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你那儿去,你不是我爹,更不是我娘,所以你没资格来训诫我。”锦绣一跺足柳眉横挑,两人四目相对,双双没了脾气。 暗灵喉间滚动,通红的俊脸逐渐凑近,近在咫尺之时,他狭长的凤眼微眯:“我训诫你怎么了,说说你还不成啊!” 锦绣紧抿薄如蝉翼的双唇,毫不留情的一掌挥去,顿时暗灵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五道血红的印子,他从桌上蹦下,捂着红肿的脸颊尾随锦绣入了门,还不忘反手把门锁上:“不过说你两句而已,怎么就动手打起人来了,一个姑娘家气焰太旺过不了门,到时候哭着闹着寻死觅活,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眼见锦绣又扬起了手才乖乖儿闭了嘴,自顾自的褪下衣衫翻到榻上沉睡了过去,女子醉意朦胧,连头上的簪子都未取下,便蹬去绣花鞋,一掌打在正在榻上睡的香甜的男子脸上:“就这么小的地方,你瞧你占了大半边,往里去去,往里去。” 榻上男子梦中呓语,往里侧滚了滚,一手搭在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上,两人相互依偎着睡去。 翌日,晨曦笼盖夜幕,新的一页就此掀开,一伺候锦绣的婢女在门外轻叩门,轻声道:“姑娘,该起了,这洗脸水已经打好了。” 榻上女子眉尖若蹙,卷翘的长睫颤抖,她伸出细如凝脂的手扶扶疼痛昏沉的脑袋,侧了个身子,缓睁开眸子,火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一张男人的俊脸浮现在前,那剑眉微蹙,鼻梁高挺,薄唇微启,怎么看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男子,锦绣微抿唇,眼神微阖道:“是做梦,梦还未醒,人还未散。” 话音刚落,只见那男子闷哼一声,一只粗壮的臂膀正巧搭在她胸前,锦绣夢得支起身,睡意全无酒劲尽散,回头想想却只记得二人在院内畅谈,此后的事却又一概记不得,在青楼中都未曾被人如此糟蹋过,保留了十八年的清白,毁于一旦。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立在门外的婢女忙不迭的搁下木盆,拍门叫喊:“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情急之下她搬过甬道旁放置做摆设的盆景,卯足了劲像红木门上砸去,只听一声巨响,眼前这幅景象倒真真儿让她傻了眼,榻上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相 拥而眠,桌上还搁着一瓶女儿红的空酒瓶子,任谁看了都得觉得当中有些猫腻儿,那一时慌了神儿婢女垂着脑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立在原地踟蹰不前。 锦绣紧抿薄如蝉翼的双唇,心中一时不忿,全然不顾没了平日淡然若水的模样,她下了榻赤着足,拿起床下的绣花鞋,卯足了劲拍在男子撅起的屁股上,只见他浓眉微蹙,迷蒙的睁开眼,睡眼惺忪的道:“锦绣,你怎么了?” 他扶扶昏沉的脑袋,身子犹如灌了铅似的沉重,支起身子在屋内一扫,看瞧瞧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身形微怔,他一把抓过身旁褶皱的被子盖在身上:“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102章 猫腻儿(二) “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昨晚上对我做了什么?骗我一个姑娘家喝酒,你无耻下流。”锦绣一脸娇怒之态,大声斥道。 立在门外的婢女抽了抽嘴角,这场闹剧上演,不知是该劝慰,还是该禀告王爷,索性一走了之,那婢女眼瞧四下无人,端起脚下的木盆,离开了事发场地。 暗灵把衣裳捡起,手忙脚乱的穿在身上,脸颊飞上两抹红晕,被那咄咄逼人的女子说的一时语塞,倒也找不出什么下文,一时情急下,扯这憋红的脖子道:“大不了我对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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