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渊心底一向骄傲,因着他已不是幼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皇子, 此时心中的哀伤却是抵挡不住,却不愿在属下面前表露出来。 他刚刚关上房门, 似是泄愤一般把桌上的茶盏全都甩到地上, 眼眸之中满是愤恨, 就连手指也愈发冰凉。 他的精力似是在此刻耗尽,忽然颓丧的坐在地上,没有光芒的眼神已然是一片落寞。 霎那间,他的嘴角微勾,甚至露出了一丝浅笑,但修长而有力的手掌紧紧地攥着地上破碎的瓷器。 唯有身体之痛,才能掩饰了心底那如同无底洞一般的哀伤。 这宫中实在是太冷了,他已然忘记了自己年幼时踌躇满志的样子,甚至因着仇恨,他把唯一对自己好的姑娘害死了。 围猎那夜,她也许满心欢喜地等着他回去,小手牵着他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腹部,柔声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怎料却是一杯毒酒送走了她和孩子。 裴渊木然地看着寝殿中梳妆台上的红色发带,眼角的泪水却是一滴一滴在往下落。 都是报应。 既然他的人生已是这般随意,那便再随意些吧。 - 长华宫的众人已然在寝殿的门口守了三日,还不见裴渊出来,文舒的心底却是满是焦急。 莫不是殿下在寝殿中出了什么事吧! 罗织嬷嬷却是丝毫都未担忧,她面无表情地绣着手中还没有手掌大的小肚兜,但绣品却是已然沾染上了些许不专心的鲜血。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寝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裴渊依旧穿着三日前那件玄色衣衫,眉目之间却是越发深邃,发丝散乱地披散在身侧,就连胡茬也生出不少。 虽是带着些许颓意,但周身似是越发淡漠了许多。 其实文舒并不怕裴渊寻死,因着他的意志坚定,本就不是这般人。 他最怕的还是殿下疯了,只得试探性地问道:“殿下?” 裴渊的声音已然沙哑:“无碍,今夜子时,我要在书房见到暗部首领和谭太医,我母族的旧部和幕僚的亲眷一律安排在深山老林中。” 文舒听到听到此话眼中满是震惊。 这是要行动了。 -- 又是一年夏日。 明明前些日子惊蛰雷声阵阵,就连春雨也愈发多了许多,甚至连空气中都带着些许微寒,但转眼已是一年夏日。 近日荷塘的芙蓉却是开得正好,微黄中花蕊伴随着绯红的花瓣也在随风摇曳。 这般暖洋洋的太阳,正是一年好时光。 但魏文帝的身子却满是冰凉。 他浑身虚弱无力地躺在整个国家中最至高无上的寝殿中,身边具是明黄色的物什,但嘴角甚至留着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实在是恶心。 他嘴歪眼斜地看着坐在身侧的男子,含糊不清地嘴中似是在喊:“逆子!” 裴渊却是端着侍人呈上的茶盏,眉目之间已然满是淡漠,举止之间满是独属于世家公子般的芝兰玉树,但唇齿之间说出的话语却是分外冷冽:“自从母妃去世之后,我便恨透了你。” 皇帝自是知道裴渊心底的怨,但终究是裴渊这些年总是一副温和无害甚至还带着些许懦弱的样子,使得他才对这个可能不是皇子龙孙的儿子放下了戒备。 想到此处,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只剩呜咽声。 裴渊便自顾自地继续讲道:“我母妃乃是将门虎女,但自幼却是个安静温婉的性子,一朝入宫也非她愿,但你既然愿意宠她,你怎得许郭贵妃那个扬州瘦马害死了她,什么私通外男,你生于后宫,竟是连这般陷害人的手段都分不出吗?” “甚至连我外祖家都冠上了莫须有通外敌的名号,你莫不是疯了!” 说道此处,裴渊狭长的眼眸一眯,把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看着皇帝那般讨人厌的样子,他甚至一丝一毫都记不起皇帝幼时对他的宠爱。 记忆深处全是皇帝默许郭贵妃和瑞王磋磨他,甚至连饭食都没有,他只得与狗抢食。 想到这里,裴渊心中的怒火愈发的浓烈,他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向了皇帝的脸。 还想挣扎的皇帝却是楞了,他成为这九五至尊已然多年,这天下没有人敢忤逆他,近日却是被这逆子打了一巴掌。 裴渊却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卷轴,眉眼之中已满是淡漠:“对不起了父皇,这天下如今是我的了。” 说完此话后,他狭长的眉眼看着抖似筛糠地宫人,淡淡地说道:“你们还不好好伺候陛下,切莫让他死了。” “诺。” -- 还是寻常的时辰,诸位大臣已然身着朝服站在宸华殿中,但等了许久都仍是不见皇帝前来。 原本安静如初的宫殿中,在一人交头接耳时,众人便纷纷议论了起来。 倏然间宸华宫外仿若神佛降临一般,一瞬间的雷电猛然从天空中闪下,这殿中在那一瞬仿若白昼,震天撼地般的雷声传到了他们的二中。 忽然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面目表情地行了进来,手中随意地举着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他仿若踏着雷电进入。一时之间,诸位大臣纷纷禁言。 沉浸于朝堂的大臣们,终究是嗅到了些许不同,他们看着九龙御座上的空位,以及前些日子才被贬到封地的瑞王位置。 便是头脑再不灵活的人也读懂了其中的改天换日。 裴渊狭长的眼眸扫视着殿内的所有人,把手中的圣旨随意一抛,径直地坐到了皇帝的皇位之上。 御史台一心忠于皇帝的大臣们的眼中却满是愤愤:“三殿下,你岂能坐到那里。” 他甚至都不想理他们,只是随意地说道:“与你何干?” 而那圣旨上的内容也在不停地传阅,上面地大意约莫便是皇帝身体不适,封三皇子裴渊为太子,从即日起开始监国。 以为要迎接新帝的老臣们却是松了一口气,在他们心中只要合规矩,便是喜爱鸟兽的四皇子来此也能当皇帝。 但御史台的死脑经却是分不清状况,仍旧斥责着裴渊:“三殿下若是不合规矩,我们便是不服的,陛下乃当今天子,昨日身子还算是康健,怎得今日便不能起身了。” 他以为裴渊性子依旧温和有礼,甚至还会用长篇大论甚至以理服人,但他错了。 裴渊听着此人甚是聒噪,本欲挥手唤侍卫把那人拖走关几日。 “殿下去岁还未娶妻便宠爱妾室,甚至无德!” 裴渊听着此话,眉目微低,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手腕处的佛珠却是从衣袖处滑落了下来,强压了许久心中的怒火在此时便发泄了出来。 他站在阶上,睥睨着看着阶下的大臣,眼中已满是寒冽,暴戾地说道:“处死。” 看着那人满是震惊地看着他,裴渊继续问道:“还有人有异议吗?” 刹那间,阶下识相的大臣们皆跪地叩首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 而偏远山村的破旧泥土院中,在婆子的吼叫中,女子隐忍的痛苦中,以及一位老婆婆的期盼中。 稳婆的脸颊已满是汗水,她心疼地看着产妇,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已经整整一天了,这孩子却是还未产出。 而产妇似是读懂了稳婆的情绪,她似是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就连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尽管过了许久,她的心间依旧带着钻心的痛,好想回家,回那个大宅子。 但老婆子却是察觉了产妇的迷离,她紧紧地捏着她的手,按着她的人中,小声说道:“丫头,不敢睡,想想你那负心汉。” 产妇想到此处,心中只是滔天的恨,她紧紧攥着床榻上的被褥,似是使出了巨大的力气。 在雷电闪过云端的一刹那,新生命诞生了。 稳婆捧着手中浑身青紫的孩子,却是没有一丝喜悦,她接生了那般多的孩子,这般弱小的却是第一次见。 “是个姑娘。” 女子在孩子还在腹中来回翻滚时并未哭泣,甚至痛到极致的时候也没落泪。 但她切实地看到那个羸弱的小女孩躺在身侧时,欣喜却带着些许担忧地泪花却是低落在她的襁褓上。 她轻贴着小姑娘绯红而又瘦弱的脸颊,小声说道:“阿娘会护你一辈子的。” 稳婆看着孩子的乖巧样子却是分外怜人,但这屋子却是分外寂静了些。 她的瞳孔紧缩,手指却是拍带着孩子的屁股,颤抖的声音满是遗憾地说道:“这孩子怕不是。” 作者有话说: 最近工作好忙,答应大家的五千也不够,我发小红包补偿大家,还望大家原谅我(呜呜呜,跪地求原谅)。
第三十八章 四年后。 在空旷的山林中, 夏日的蝉鸣也显得分外嘹亮,鸟雀时不时发出的声音在护国寺中却显得分外禅意。 夏日的暑气仿若被墙面隔绝,在这间没有窗棂的屋子却满是阴冷和潮湿 数以百计的蜡烛形成星星点点昏黄的烛光却是驱散了其中阴寒。 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手持三根香烛, 仿若做过千百遍一般,缓缓地把香烛插进了香炉中。 他手腕上迦南香的佛珠相较与四年前已然变得润了许多, 但一向虔诚的信徒亦或是祭拜亲人的信徒皆会跪在蒲团上, 乞求着神佛,但此人却是久久地站立在原地, 看着面前地三个牌位, 眉眼之中满是寂寥。 手指也在无意识地拨动着上面的珠子。 倏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叩声,那人沉声说道:“进来。” 伴随着沉重木门的推开, 在漆黑中一条光线也愈发的扩大, 直至照到了男人的脸上。 裴渊的眉眼微眯,语气中满是不满地问道:“何事?” 听到此话的文舒, 神经却是紧绷了起来,自从掌权之后, 裴渊总是在每月寻几日去护国寺小住。 料想当初, 御史大夫罗云脑筋一向不够活泛, 仅仅是为了弹劾朝中官员一事, 甚至不惜来护国寺寻裴渊。 世人皆道太子裴渊还是皇子之时便温文有礼,厚待官员,终究是文字游戏罢了,若是用百姓的话来讲, 那便是老好人的性子。 而罗云心底这是这般想,甚至都觉得裴渊见他便是理所应当。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 裴渊不仅没有见他, 甚至还让人把他扔出山门。 而后他才知晓裴渊掌权那日, 一向温和的三殿下,唇齿轻碰直接处决了几位反对他成为太子的郭相党羽。 朝中官员不知裴渊来护国寺究竟为何,但经过罗云一事,除非天塌下来,他们决计不会来寻他的。 文舒想到此处,擦拭了额头渗出的冷汗:“江南五县在一夜之间忽然流窜了许多土匪山贼,江南总督派重兵,甚至都没有办法镇压。” 裴渊听到此话后,不满的情绪已然溢了出来,低声斥道:“自从李言成为京官之后,现在的江南总督莫不是白吃俸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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