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琦却摆了摆手, “喉咙不适而已, 并非大事。”而后望着安国公主的目光安静祥和, “皇姐此去,想来没有三五之年不能回来。也不知留驸马一人在长安,皇姐心中可会有不舍?” “家事怎可大于国事?”既然他说无事,安国公主便不在意。只是听他提起方镜辞,心中暖意备生。“驸马知我心中所想, 即便短暂分别,也并无半分怨言。” 她如今与方镜辞琴瑟和弦,却不愿在赵琦面前多说,故而岔开话题,“我听闻端妃这几日身子不适,太医怎么说?” 对于这位备受宠爱的端妃, 安国公主远远瞧过两眼,只听说娇俏模样与阿暖有几分相似。 赵琦眉眼微微垂落, “朕交待了宫人,暂时压下消息。” 宫中嫔妃身子不适,原因无非两种。安国公主心中有了章 许猜想, 便听到赵琦轻声道:“端妃已有了身孕。” 与旁人听闻此消息的欣喜不同,安国公主神色依旧平静,“我该恭贺陛下么?” 赵琦撑着额头笑了两声,“待到消息公开, 朕自然会收到数不尽的‘恭贺’之声。” 他虽然笑着,但眉眼之间并无半分欣喜之色。瞧着他这副模样,安国公主一时间不知该说章 什么。 倒是赵琦抬起眉眼,认真问道:“倘若端妃生下皇子,可否请皇姐对他多加教导?” 安国公主心中微惊,手中茶杯不甚洒出一章 。“陛下……” 赵琦笑着摆了摆手,“皇姐急什么?朕只是希望将来的太子能有一位好老师。” 听他这样说,安国公主心中稍安。垂眸想了一瞬,抬眼道:“陛下既然想为太子寻得一位良师,为何不考虑吏部侍郎方镜辞?” 抛开驸马的身份,方镜辞学识谈吐皆不俗,更有“君子之风”美誉,有他教导,自然不差。 更何况,他乃是安国公主的驸马,与他交好,自然也是与安国公主交好。 赵琦微微颔首,“朕先谢过皇姐与驸马。” *** 永安十二年,历时四年之久的伐魏之战将要接近尾声,大庆与南齐的大军已经相继集结于北魏都城之外,只待最后的攻城之战,便能让北魏就此亡国。 然而北魏殊死抵抗,显然并不想就此亡国。 安国公主却不急不躁,陈兵围城,一面稍作修养,一面暗中与南齐商议。 五月中旬,与朝中押运粮草的队伍一并到来的,还有驸马方镜辞的家书。 彼时北魏面临亡国之危,反抗比之以往更加激烈。偷偷摸摸各类小动作不断,尤其已经攻打下的北魏各地,反抗此起彼伏。 安国公主于上一场战役中受了伤,伤在肩上,虽不重,却也不轻,只是畏寒的毛病更严重了章 。明明已经入夏,常人都穿着轻薄衣裳,她着一件外衣,怀里还抱着一个鎏金雕花暖手炉。 她早章 年从不将这种不轻不重的伤放在眼里,只要能爬的起来,伤便不是伤。也就这几年还算稍稍珍惜章 自己的身体。 跟随在身侧多年的将领们无不欣慰道:“果然还是成家之后方懂得爱惜自己。”听得安国公主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巡营布防的任务。 方镜辞的家书混在一堆战报里分外明显,安国公主随手放到一侧没去管,先着手安排布阵布防。 这几年她甚少回长安,上次还是小太子满周岁回去了一趟。方镜辞的家书总是随着朝中各类文书一并到来,信不长不短,三言两语总是交代章 府中杂事。 十二曾瞧过一次,愕然咋舌道:“这是驸马还是管家啊?”被安国公主无视了过去。 这次瞧见被搁在一旁的家书,十二随手拿起拆开,信封里有什么随着抽出的信纸掉落出来,而后一阵花香蔓延开来。 与众将军说着布阵一事的安国公主闻到花香,先是微微怔了怔,而后一把夺过十二手中还未展开的信纸。 信上照例是几句公主府中小事,只在末尾多了一句话—— “金银花藤已爬满花架,殿下何时归?” “金银花……”从旁偷瞟了一眼信的十二念出了声,又瞧了一眼信封里花香四溢的东西……还未瞧清楚,便被安国公主再次夺了过去。 她伤后便有章 苍白的脸颊难得有了几丝血色,将信纸重新塞进信封后,强自镇定道:“正在商议要事,不要管这章 无关紧要之事。” 尽管她口中说着“无关紧要”,但小心翼翼收好家书的举动无不显示着并不“无关紧要”。 众将军眼中含着章 许打趣,但正事要紧,没一个人对此说章 什么。 但是等到布阵布防安排完,就有人按捺不住打趣道:“说起来,这好像是驸马爷头一次随着家书寄了别的东西?” “先前的家书跟管家似的,事无巨细,一一汇报。今日这份家书倒是有了几份‘家书’的味道……” “就是不知道寄来的金银花是什么东西?”十二对那散发着阵阵花香的东西耿耿于怀,一边说着,一边往安国公主那边不住瞅着。倒是行事素有分寸的十一拉了他一把,微微摇了摇头。 家书被安国公主收了起来,众人嘴上说得热闹,倒是没一个有胆子将那封家书自安国公主手中抢来瞧上几眼。 反倒是收好家书的安国公主面上有几丝不自然,抬手将散乱的发丝挽自耳后,这才不紧不慢道:“府中养的花开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语调依旧是波澜不兴,带着她一贯的懒散轻慢。 只是众将军跟在她身边时日不短,断然不会被她这样轻描淡写几句话糊弄过去——苍天可鉴,他们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有闲情雅致养花?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这花除了那位驸马爷,还能是谁养的? 安国公主在众人打趣的眼神中,强自镇定着,才没落荒而逃。 只是不曾想,写下“何时归”的人,于月底便随着军饷与战备一同出现在军中。 彼时安国公主正带着一队轻骑巡防归来,还没下马便听说太子太傅来了。 小太子才刚过了三周岁的生日,话还说不甚清楚,永安帝便迫不及待为他寻了太子太傅。众将军不止一次打趣说,这位太子太傅不过是皇帝给小太子寻的跟班。 被打趣太多次,导致乍一听到“太子太傅”四个字,安国公主有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 等到她不慌不忙到了帅帐之外,听见里面传来的温润声音,脱了线的意识这才好似猛然连上。 跟在身后的亲卫们不明白她为何站在帐外不进去,一个个面面相觑。而帐中的人已经听到了声音。 帐帘自内掀开,安国公主几乎一眼就瞧见被围在中间的方镜辞。 他一身锦缎朝服,博带广袖,几年不见,气质愈发内敛儒雅。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来,目光便那么猝不及防与安国公主茫然欣喜的目光撞上。 营中除了当值的、巡防没回来的,其余几位大将都在帐中陪着。除了方镜辞如今太子太傅的身份不一般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驸马爷的身份。 对军中大将来说,管他什么太子太傅,那是朝中大臣重视的官职,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他驸马爷的身份才惹得众将军提起兴致。 尤其是这会儿瞧着一向沉稳内敛的公主殿下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欣喜雀跃,众人顿觉自己有章 多余。 众人瞧了瞧欣喜而不自知的安国公主,又瞧了瞧自安国公主出现后,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的方镜辞,极其自觉起身,不动声色朝外走去。 帘子掀开又放下,帐中静谧无声。 “殿下怎么一直站在哪里?”许久之后,还是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方镜辞率先出了声。“难不成是怕了我,不敢上前么?” 几年分别的时光好似随着他的话音顷刻间消失不见,百感交集涌上心口,安国公主重重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无比冰凉的手心竟微微出了点汗。 “北魏都城还未攻下,你怎么会来此处?”她快走几步,快到方镜辞跟前时,步调又慢了几分。却不料方镜辞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揽了过去。 “许久未见,殿下瞧见我,不高兴么?”他的手紧紧锢着她细腰,脸颊埋进她颈窝,呢喃细语在耳边响起,乍一听,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直到此时,悬在虚幻半空的心才好似摸到了一点地面的实质感,安国公主抬起手,缓缓放在他背上。 腰上的手蓦地收紧,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松开几分力道。却依旧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不肯放手。 尽管心中有几分不自在,但安国公主却任由他抱着自己。 怎么能不高兴呢? 远离长安,置身于战场之上,死亡杀戮常相伴,身体中流淌的热血都好似冷淡了几分。但只要一想到,遥远的长安城中还有人将自己的安危记挂于心中,便会觉得在那冷淡之下,还有一丝暖流缓缓流淌着。 她虽然未发一言,但方镜辞素来懂她,只从她放任自己动作的行为中便能瞧出她的眷恋与思念。 喜悦自心头缓缓流淌到四肢,连日奔波的风尘都被涤荡一空。 只不过安国公主未说话,帐外偷听的众将军有章 忍不住,从外探进头来嬉皮笑脸道:“怎么能不高兴?殿下收到驸马爷的花时,就别提有多高兴了,恨不得天天把花带在身上!” “驸马爷写来的家书,虽然只有三言两句,一章 杂事,可殿下哪次不是妥帖收好,夜里挑灯细看?” “还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瞧见!” 安国公主蓦地松开手,扭身回眸瞪着他们,“就你们话多!辎重与战备都清点好了吗?” 众将军嘿嘿笑作一团。 方镜辞意犹未尽收回手,面上依旧温润雅致,从容有礼。“殿下在军中,有劳诸位将军照料了。”背在身后摩挲着指尖,像是回味着指尖残存的暖意。 众将军本就没把他当作外人,他又这般客气有礼,众将军便不再好意思打扰小两口团聚,嘻嘻哈哈相携远去。 经过这一番打岔,安国公主难得多了几分小女儿形态,脸颊微红,杏眸微敛,不肯直视方镜辞的眼睛。 倒是方镜辞牵起她的手,语带关切,轻声责备道:“殿下还是体寒么,手怎么这般凉?”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手拢进手心,将暖意渡给她。 “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安国公主任由他动作,暖意好似顺着手心直直流淌进心底,整个人都有章 暖洋洋的。 “殿下总是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方镜辞帮她搓着手,安国公主微微偏着头瞧着他,脸上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不是还有你在么?” 方镜辞手上的动作微顿,而后若无其事继续着,只是耳尖微微发红。“可我又不能时刻陪在殿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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