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沂、费郑等人不解,闲暇之余便将此疑问问出。 谁知方镜辞指尖摩挲着茶杯,久久不曾言语。 费郑等人对视了一眼,正想跳过此问题时,便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殿下虽然被世人视为大庆的救赎,但终究不过寻常人一个。” 林沂稍加琢磨便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话——他在担忧安国公主在战场受伤。 只是他身为驸马,又是大庆臣子,着实说不出“因为担忧安国公主安危,便不想她上战场”的话。可内心担忧又不能减退,便只能什么都不说不做,放任此事,完全听天由命罢了。 林沂思量片刻,才缓缓道:“你是驸马,既然担忧公主,何不将担忧说与她听?” 方镜辞面露苦笑,“殿下一心为着大庆,即便我将担忧诉之于口又有何用?” “你不说,她又如何能知晓?”林沂旁观者清,“你太过聪明,有时候反倒容易陷入困境。” 他一语道破问题所在,方镜辞连日来的颓靡顿时一扫而空。匆匆向林沂作揖道谢后,他便早早离开吏部,返回公主府中。 安国公主外出还未归,钟叔瞧见他匆匆回来又急匆匆离开,那句“可否要在府中用晚膳”终究未曾问出,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镜辞在府门口稍作犹豫,便未去往别处,而是直直前往果脯。 今日恰好又是果脯推出新品之日,他蓦地想起府中并未备好新品,这才急匆匆亲自前来挑选。 果脯是伙计并不知他早已是幕后东家,对如今新品知之甚细,只是碍于今日突如其来的一场雨,难得有客人亲自上门挑选果脯,便一个劲为他介绍着。 方镜辞挑选果脯向来细致,也未曾出声打断,任由他在一旁喋喋不休。 最终他挑选了三样果脯,由伙计打包装好。 只是还未接过,便听闻身后一道清冷的嗓音含着淡淡笑意,慵懒闲适,自身后响起—— “可还有剩余?” 果脯的伙计立马道:“还有还有,客官您要多少?” 方镜辞一转身,便瞧见安国公主。 她穿着素雅,略施粉黛。如瀑的长发挽着一个发髻,只一根金簪松松挽着。 她的身侧,细雨一手拎着两壶酒,一手为她撑着伞。 伞盖倾斜,细密的雨珠仿佛串串珠帘,无形中将她圈于世间万物之外。 方镜辞手臂微抬,朝安国公主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果脯,“已经买了三分,殿下可还有其他想吃的?” 安国公主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在他手中的果脯上,带着两分兴致问道:“都有什么?” 方镜辞笑着道:“不如去对面酒楼稍坐片刻,殿下慢慢查看可好?” 安国公主微微颔首。 茶楼在对面,不过几步而已。可方镜辞执伞而立,细雨蒙蒙,他雅致从容,芝兰玉树,身形半分未动。“殿下,请。” 安国公主淡漠的眉眼自他身上扫过,而后才示意细雨留在原地,抬脚朝着方镜辞走去。 伞盖微微倾斜,方镜辞唇角笑意在她走到伞下之时,愈发深邃。 一如初见。 倒是安国公主眉眼倾斜,“可满意了?” 方镜辞唇角笑意不减,“多谢殿下。” 依旧是酒楼雅间,安国公主坐于方镜辞对面,单手支腮,眼皮半敛,慵懒闲散,怡然自得。一只手在盘子挑拣了一块果干,放入口中。 果脯特有的香甜气息自舌尖蔓延开来,安国公主舒服的轻轻眯了眯眼睛。 “殿下今日怎么会来此?”方镜辞一边斟茶,一边问道。 “买过了酒,瞧着离这边近,便过来瞧瞧。”安国公主吃完一枚果干,又挑拣了一枚,放入口中。 被方镜辞投喂久了,她如今吃起果脯来,也挑剔了不少。寻常的果脯都有章 吃腻歪了。 方镜辞瞧出来了,心中暗自想着,下次要让果脯再研究章 新的花样出来了。 “南齐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又吃下一枚果脯,安国公主慢悠悠问道。 讨伐北魏虽然说得轻巧,但真正做起,却并非想象的那般容易。一旦安国公主出兵,势必要带走数以万计大庆将士。届时守卫大庆疆土的兵力必定减少,倘若有外敌前来攻打大庆,则会使安国公主陷入两难境地。 正因如此,她便修书一封送往南齐,希望能与南齐一同攻打北魏。 南齐如今的皇帝乃是舜华太子,对北魏亦是深恶痛绝。安国公主的书信送往南齐后,便很快收到他的回信。他在心中也是极力赞同攻打北魏的决定。 “南齐使臣已经出发,想来月底便能抵达长安。”方镜辞的情报利用安国公主所出的机关鸟,消息往来更加便利,因而收到消息往往比安国公主快上不少。 “有南齐一起出兵,想来攻打北魏之行,会顺利很多。” 方镜辞垂眼摩挲着杯子,久久未曾言语。 安国公主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问道:“驸马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犹豫再三,方镜辞微微抬起头,“殿下一定要前去攻打北魏么?” 话虽是这么问的,但他心中也知晓安国公主的答案。 “北魏狼子野心,一日不除,便会觊觎我大庆一日。” 果不其然,她的回答与方镜辞猜想,几乎一模一样。 他眼睫微微低垂着,如同雨后轻轻扇动翅膀的蝴蝶,带着一张脆弱的美感。 安国公主支腮欣赏了一会儿,这才微微笑着,“驸马莫不是在担忧我?” 方镜辞眼睫微微颤动几下,而后才缓缓抬起眼眸,“殿下看出来了?” 安国公主双手托着下巴,一副浪漫天真的模样,微微眨眼道:“驸马表现得如此显而易见,倘若我还看不见,岂不是跟瞎子没什么区别了?” 方镜辞微微皱眉,眼底微微生出几丝不满。“殿下,不可胡言。”出征在即,怎可这般胡言乱语? 倒是安国公主轻笑出声,眼皮微抬,瞧着他的目光满是打趣。“你怎么跟钦天监那帮故弄玄虚的人一般?” 谁料一向喜欢弯弯绕绕的方镜辞并未反驳,直言道:“只不过心底太过担忧,这才事事都要计较。” 瞧着他过分认真的神情,安国公主笑意微敛,而后才郑重道:“对不起。” 方镜辞微微一颤,微微垂落的目光缓缓抬起,“殿下何故道歉?” “我身为安国公主,生来便是要为大庆尽心尽力、死而后已。”她眼波如水,望着方镜辞的眼眸溢满深情与歉意。“我明知你会担忧,却无法抛却我的责任。” 所以,对不起。 仿佛过了许久,方镜辞微微叹息一声,“殿下不需要道歉。” “我对殿下的敬仰,便源自殿下为国为家,尽心尽力。”故此,他也深知,即便与她成婚,在她的心中,也始终以大庆为先。 这是他早已知晓之事。 他从来不敢奢望,在她心底能与大庆安危相争。 但是却未曾想到,她会因一心守护大庆而向自己道歉。 丝丝喜悦漫过满怀担忧,溢满心头。 他唇角笑意渐深,向安国公主举杯,“只是殿下此去,前路艰险,还望殿下时时谨记,家中还有我在等候你归来。”既然无法阻拦,那么便预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 随着南齐使臣抵达长安城,永安帝力压众异,讨伐北魏之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大军出发前日,安国公主又去了趟宫中。 赵琦难得没在政合殿批阅奏折,而是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喝茶听琴。 凉风徐徐,满池荷香四溢,皇后顾雪茵陪侍在侧。 自入了宫,她行为处事便愈发端庄有礼,一举一动,处处彰显国母风范。 或许是琴音勾动了什么,一曲暂歇,她款款起身,一边与赵琦说着什么,一边亲自调试着琴弦。 乍一瞧,还颇有几分琴瑟和弦的意境。 安国公主缓步而来,便瞧见了这一幕。 她抬步上了凉亭,与赵琦问好之后道:“听闻皇后娘娘琴音无人能出其右,此宫人能得您的指导,想来将来必定能在琴音上有所突破。” 顾雪茵调试好了琴弦,回眸谦逊道:“不过是外人夸赞之词。天下之大,比我弹得好的,自然大有人在。” 说罢她微微笑着,“许久未曾弹琴,倘若陛下与公主不嫌弃,可否容我弹一曲助兴?” 安国公主欣然点头,“求之不得。” 琴声悠扬,如流水潺潺,又如三月春风,徐徐而来。 赵琦举杯,“皇姐明日出征,朕以茶代酒,先为皇姐送行。” 安国公主收回目光,脸上笑意多了两分无奈,“陛下明知我不喜饮茶。”却还是将茶碗一饮而尽。 “如今才方知,即便有再多不喜,可为了各类理由,总要去做那章 不喜之事。”他说的仿佛历尽沧桑,让安国公主微微失神片刻。 而后才道:“我听说,陛下给宫中各位妃嫔的父亲兄弟,都封了一官半职。” 赵琦并非贪图美色之人,但自从封后以来,他便一口气封了十来位妃嫔。尽管与先帝相比,这个数量不多,但他年纪尚轻,便有十几位妃嫔,往后只怕只多不少。是以朝野上下无不对此议论纷纷,生怕他一不留神便与前朝亡国之君一般。 虽然朝野议论颇多,但安国公主却并未反对封妃之举,只是觉得每一个有妃位之人,家族父兄便因此有了一官半职,免不了会让有章 人产生投机取巧之心。 赵琦却浑然不在意,“父皇在我这个年纪,膝下已有两子一女。而我如今膝下尚空……”他避开侍立在侧的宫人的手,自斟了一碗茶。“她们入宫,求的不过是一生荣华与家族荣誉。我既然给不了她们想要的恩宠,便只能酌情给她们家族一章 官职。”说罢,掩唇轻咳两声。 安国公主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愣怔片刻,才慢慢道:“陛下还是未能忘记。” 先前他大肆封妃,又对新妃宠爱有加,她还以为他早已将阿暖抛之于脑后。 “倘若能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赵琦抬头望了一眼碧蓝天空,“我近日已经不太能回想起阿暖的模样,想来也是太久没能看见她,这才慢慢忘了她的模样。” 瞧着他这幅样子,那句“皇后与阿暖不是有几分相像”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可她未说,赵琦的目光却自顾自落于正在弹琴的皇后身上,“我还记得,皇后与阿暖的容貌有五六分想象,可我望着她,却仍是难以想起阿暖半分模样。”
第83章 [最新] 监国(正文完) 他神色寂寥忧伤, 安国公主想劝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劝说,耳边又听得赵琦咳嗽几声,且一声比一声重。 她眉心微蹙,“陛下身子不适, 可有宣太医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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