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妈妈欲言又止,目光瞟向房中的红木箱子。苍羽当然知道她惦记着那箱珠宝,可现在就让她带走很容易暴露下面的珠宝都是假的。于是他从袖中又摸出一个金元宝,递到薛妈妈手中,笑道,“妈妈着急什么?我家公子若是和秋娘聊得投契,以后这样的东西还会少么?” 薛妈妈接了金元宝,觉得苍羽所言非虚,连连拜道,“那就让秋娘好好服侍公子吧,我等下再来接她。”说完将金元宝塞进口袋,大摇大摆地走了。苍羽便带着两个随从一起走出房间,守在门口,房中只剩陈瑾与秋娘两人。 “姑娘请坐吧。” 房门一关,周围终于安静下来,陈瑾也恢复了他平日里的儒雅。秋娘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抬头去看发现是陈瑾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恢复平静。 “原来是故人。” 陈瑾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话中透着三分讥讽。她坐在陈瑾对面,薄纱的衣衫从正面看去更是暴露,陈瑾微微扭过脸去。 秋娘将琵琶抱正,问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与人说话自然应该目不斜视,陈瑾只好尽量盯着秋娘的眼睛,不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与外面的人一样毫无遮拦。 “我今日来不是来听曲的,而是受人之托向姑娘确认一件事。” “散尽金银只为了确认一件事?”秋娘打量着红木箱子中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公子的这位朋友倒是出手阔绰。” “秋娘你是不是前兵部尚书宋延的嫡长女宋濂秋?” 其实不用回答,陈瑾已经能自己判断。因为秋娘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体几乎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眼神不停躲闪。她两只手紧紧叩着琵琶,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在经历过漫长的自我挣扎后,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什么人让你来的?” 陈瑾并不准备隐瞒,回道,“是当今肃王的侧妃。” 宋濂秋脸上略显出失望,“肃王侧妃?我与她应当并不相识。我还以为会是旁人,但细想来他应该不知道我已沦落至此吧……” “我不知道你心中惦念的那个人是谁,但现在我希望你能仔细听完我说的每一句话。三日之后,我们会带你离开这里。”陈瑾的语气十分坚定。 “离开这里?这不可能。我是被罚没为官妓的,没有户籍,就算离开这里也没有办法重新生活。更何况这里可是京城,云来坊若是丢了我定会报官满城搜捕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离开。” “靠我一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我身后还有肃王府。刚才出去的那三个随从,虽然看着普通,可他们都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人士,有他们来救你出去,再制造一些小混乱,云来坊的人是不会发现的。到时,你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陈瑾说这番话时仿佛已经操纵了全局,可他还是柔缓下来神情,对着宋濂秋说道,“只是这几天还需要你忍耐一下,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宋濂秋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闪躲,不知是不是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对一切失望,她其实从心底里并不太相信陈瑾的话。但尚有一丝希望,总比每日醒来过着毫无盼头的日子要好过的多。 “我与公子萍水相逢,却还不知道你的名讳,该如何称呼?” 陈瑾有些尴尬,随即笑了起来。想起上次与宋濂秋在外面闹市的匆匆一见,的确没有时间介绍过自己。 “我名陈瑾。瑾瑜美玉的瑾,字淑闵。” 夏夜繁星,清风从荷塘那边吹过,带来清新的气息,隐约闻得到一点荷花的清甜香气。长廊之下的矮桌上置放着棋盘,旁边负责看护烛火的胡涟清有些昏昏欲睡,却偶尔抬头看一眼棋局的走向。 白衡英拿着白子许久不落,目光微微偏移,打量着漆黑的夜空。 “在想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顾羲凰神色有些黯然,见他也是满腹心事的样子,不由问道。 白衡英转过头,笑看着她,将白子往手心一抓紧握成拳,抵在下巴上回道,“在想你送出去的那些珠宝,可是我王府中多年的珍藏啊。如今被夫人搜刮而去,倒做了陈瑾先生的嫖资了。” “你……”顾羲凰听到嫖资两个字,实在是为陈瑾打抱不平,“陈瑾先生若不是为了宋濂秋的事,又怎么可能硬着头皮踏进那种地方。你话中这样调笑他,对他可是不敬。” “玩笑话而已,夫人莫气。”白衡英连连赔笑,“我自然知道陈瑾先生是位满腹诗书的儒雅之士,若非受夫人所托,又怎么会愿意去那种地方。也怪我们身份特殊,随便派人去查怕是也要引起旁人的猜测,好在陈瑾先生远居潇州,在京中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个时辰,差不多也该有结果了吧。” “如果真是宋濂秋,你打算告诉少虚君么?” “我……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能将她救出来,我想还是先让她在王府中小住几日再去潇州吧。毕竟她的户籍和新的身份我还在托人去办,如果有机会,应该让她跟少虚见上一面的。” 顾羲凰轻轻一叹,若她是宋濂秋,她怕是没有勇气与过去相识的人见上一面的。毕竟她这些年经历过的是他们无法想象的生活,到底有没有改变,又改变了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第185章 竹马-1 1 又过了三日,宋濂秋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期待着与陈瑾相约定的那天。可到了夜里华灯初上,她也没有见到陈瑾的身影。她如常在大堂中以曲献艺,一曲作罢正准备起身离开,就见到大堂中两个衣冠楚楚的客人拌起嘴来,不时还互相推搡,俨然一副要闹事的样子。 她曾见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况,在这样的风月场上早已见怪不怪,拈酸吃醋的,为博红颜一笑的,都是些富商发泄的手段罢了。正抱着琵琶起身,就见薛妈妈领着两个伙计前来劝架。可这架越是劝着,旁边围着的起哄看热闹的人就越多,到后来几乎已经围成了一道人墙。 宋濂秋自然是没见过这种架势,可她隐隐觉得那些闹事的人说的话过分刻意。又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刚往后退了一步,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将面前的烛台悉数熄灭。她略微慌张,正有些不知所措,就感觉背后有只手往她腰上一攀,紧接着眼前一黑,抱着琵琶被人拉到了大堂的角落里。 宋濂秋刚想开口呼救,就听耳边传来苍羽的声音,说道,“宋姑娘别怕,我是陈瑾先生派来救你出去的。”说完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 宋濂秋的一颗心几乎要紧张地跳出来,她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低声问道,“我该做些什么?” “将手中的琵琶小心放下,再把身上的外袍脱了。”苍羽说着从自己身上脱下一件黑色的外袍,“穿上这件黑色的,再把发髻上一切会发出声响的东西都摘下来,最好把头发也披散下来。你可以慢慢来做这些,附近没有人发现我们,还有时间。” 宋濂秋定了定心神,既然能逃离这里让她做什么她都甘愿。她小心地把琵琶横放在地上,又往远处推了推,以防自己等下的动作会拨弄到琴弦。紧接着脱下身上红色的薄纱外衫,接过苍羽手中的黑色外袍披在身上。她又觉得自己身上红色的底裙有些招摇,便一同脱了去,只留下一件白色的裙围。好在苍羽的那件黑色外袍足够长,能挡得住大半裙摆,看着也没什么暴露的。她一件一件摘下发髻上的绢花金器还有手臂上的臂钏与玉镯,包在红色的底裙里悄声丢在一旁。随手将发髻一抓,青丝飞散开,披头散发地一点也不整洁。 “这样……可以了么?” 宋濂秋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向苍羽投去质询的目光。苍羽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从怀中摸出一块黑布蒙在她脸上。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苍羽说着从角落中探出头来,外面的闹剧还在不断发酵,根本无人注意到角落。“宋姑娘,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惊慌。请相信我,我会保证将你带离这里。” 宋濂秋重重地点了点头,就见苍羽伸手往她腰间一抓,单手将她抱起护在怀中。接着他伸手往外丢了一个火折子,只见火苗从她丢下的衣裳蔓延而起,沿着墙角一路爬升。 等火势渐大,呛鼻的黑烟骤起,角落外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里的火势,只大喊着走水了,云来坊中登时乱做一团。苍羽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等火势蔓延到三楼,有人叫喊着逃命众人开始惊慌时,他才从角落中走出,一路稳健地藏在阴影中慢慢挪向了门口。 所有人都在从云来坊往外逃窜,没有人在意苍羽这身格格不入的黑衣以及他身边头发蓬乱的女子。苍羽一出了云来坊的大门,宋濂秋就听到门口还有起哄争执的声音,可她根本不敢去看,只将脸贴在苍羽的胸口。听着骚乱的声音越来越远,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离开了那个地方。 黑夜,漆黑的小巷。苍羽快步飞檐走壁,在黑影中掩藏着自己的踪迹。 “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么?”宋濂秋问话时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抽噎着,带着几分苦涩。 “宋姑娘,你已经逃出来了。”苍羽也有些感慨,因为隔着衣料他也感受到了宋濂秋的眼泪。“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离开京城,我要先送你去肃王府。” “肃王府?” “你放心,有肃王妃在,她会照顾好你的。” 苍羽带着宋濂秋从约定好的后墙一跃而入,胡涟清拿着灯笼已经在那里苦候许久。听到动静后,他转身提起灯笼正对上苍羽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凌厉的寒光看得他不寒而栗。 “是……苍羽大侠么?王爷和王妃命小人带你们去偏厅说话。” 苍羽一把扯下遮面的黑布,胡涟清立刻认出是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苍羽松开怀中的宋濂秋,向后退去一步,对她抱拳道,“方才营救宋姑娘时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莫怪。” 宋濂秋方才哭过,眼角还有泪痕,忙摇头道,“小女子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苍羽大侠与我有恩,还请受我一拜。”说着屈膝对着苍羽就是一拜。 胡涟清在一旁催促道,“两位还请随我来吧,王爷、王妃还有陈瑾先生都在偏厅中等着呢。” 绕过肃王府大半的院落,借着微弱的灯光,宋濂秋将王府中的景观粗略欣赏了一番。她其实对肃王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一次见到他,也是在大牢中他站在宗辛身边遥遥一见。她那时突临变故,年岁又小,眼中只能看到熟悉的宗辛,哭哭啼啼地并未在意过肃王的模样。谁能想得到三年后的今天,竟然是依靠肃王的帮助离开了那个令她生不如死的境地。可转念一想,若非是白伯安的惩处,她又如何会从一个官家千金沦落为风尘女子呢? 前面的胡涟清在偏厅门口停了下来,宋濂秋跟着一同停下,抬头见偏厅的门户大开。白衡英与顾羲凰坐在上座,陈瑾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见到宋濂秋站在门口,陈瑾一下子站起身来,眼中是毫不掩饰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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