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竹马-2 2 此时的宋濂秋早已忘了自己逃出云来坊时本是披头散发的，她走进偏厅对着上座的两人跪地叩拜。紫衣端坐的自然就是白衡英，他看着与三年前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轮廓成熟了些。而他身边打扮朴素的年轻妇人，不必多想也知道是传闻中的肃王妃。 “小人拜见肃王、肃王妃。”宋濂秋礼数周全的拜道，声音仍有几分颤抖。 “宋姑娘快起来吧。”顾羲凰起身走到她身前扶起她，碰到她的手指才发现她双手冰凉。又打量了一番她的衣着，见她头发也有些杂乱，忙唤来门口的素荷，“素荷，你先带宋姑娘下去沐浴更衣吧。宋姑娘是王府的贵客，若她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且按照她的意思去办就好。” 宋濂秋抬头感激地看向顾羲凰，眼中又有盈盈泪光，“多谢王妃体恤。” “不必与我这么客气。能救你出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你这些日子先在王府中小住，等新的身份和户籍安排好后，我会让陈瑾先生带你回潇州的。” 宋濂秋一时不知该说着什么，只是不停地点着头。素荷搀扶着她，两人出了偏厅。 陈瑾这时看向一旁的苍羽，问道，“咱们在云来坊安排闹事的人都安然无事吧？” 苍羽先是例行对着白衡英与顾羲凰一拜，回道，“都是江湖中人，手脚利索得很，发现着火时已经第一时间给他们发了暗号，不会有事的。而且那附近我看到肃王殿下安排的救火队也在，火势并不大，只是引起骚乱的手段而已。就算真的被困住，等火救下来，人也会没事的。” 陈瑾颔首道，“那就好。不伤人性命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就是最好的。” 白衡英见苍羽游刃有余的模样，很是赞赏，“今晚倒是劳烦苍羽大侠了。你们……”他说着瞧了顾羲凰一眼，在见到陈瑾与苍羽的第一天，他就认定了陈瑾是顾羲凰留在潇州的势力，“作为昭熙的左右手，的确很有谋略。” 苍羽回道，“不过就是些江湖手段罢了，肃王殿下过誉了。” 顾羲凰走回到上座，说道，“既然有救火队在，周边的民居也是安全的就好。”她犹记得当初苍羽提起要纵火趁乱救出宋濂秋时，自己担心会牵连周边民居，而白衡英也很赞同苍羽的做法，并且提前安排好了救火队在一旁待命。并不是他们的计划有多周密，而是在京城中，白衡英有着不同一般的特权。 陈瑾起身说道，“既然宋姑娘已经成功来到王府，时间也不早了，我与苍羽还是先回别院不在王府打扰了。只是不知道宋姑娘户籍的事需得多久才能办成？” 白衡英问道，“陈瑾先生着急回潇州么？” “若是不急自然是假的，我当初来京城时只是打算给王妃送些贺礼，潇州的书院里还有不少小儿在等着我回去，总不好做个言而无信的先生。” 白衡英原本是想多留宋濂秋几天，制造机会让宗辛与她相见，可眼下这般情景，只好回道，“大约三五日吧，还请陈瑾先生与苍羽大侠在别院中暂时小住。户籍一事安排妥当，我会让胡涟清去别院通知你们的。” “那就多谢王爷费心，我等先行告退。” 第二日清晨，窗外刚洒下阳光，宋濂秋便醒了。她昨夜睡得并不好，虽然离开了困住她多年的牢笼，可在高床软枕之下，回溯的依旧是经年噩梦。 “宋姑娘，你起身了么？”房门小心地被叩响，宋濂秋听得出来是素荷的声音。她连忙起身去开门，谁知门外站着的除了素荷还有同来的顾羲凰。 宋濂秋愣了一秒，刚想对着她拜倒，顾羲凰先一步扶住了她的胳膊，摇头道，“这里没有旁人，不必多礼。” 宋濂秋是官家小姐出身，自小也是见过不少权贵女眷的，可甚少有人如同顾羲凰一般的脾气。她看着有一种冷淡又疏离的气质，待人又很温和，不会过分热情使人尴尬难堪，也不会过分冷待令人拘谨不安。 “昨晚在这里睡得可好？可有什么短缺的我让素荷去准备就是。”顾羲凰说着话已经走进了宋濂秋的房间，身后的素荷手中端着托盘，里面还有几样小菜和两碗白粥。 “在王府中自然一切都好，多谢王妃惦念。” “这里没有旁人，不必称我王妃。昨夜你我见面有些仓促，我还未向你介绍过自己。我名顾羲凰，字昭熙，你可以同陈瑾先生一样私下里唤我一声昭熙君。” 宋濂秋露出一副诚惶诚恐地模样，回道，“小人不敢。” 顾羲凰自然知道自己这份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宋濂秋又与她只是初识，自然是放不开的。她先一步坐下，说道，“那就随你喜欢，怎么称呼都可以。素荷准备了一些吃食，王爷已经去上朝了，你就当陪我说说话吧。” 虽然这么说，宋濂秋还是战战兢兢地犹豫了许久，才坐在顾羲凰对面。两人无话，只是安静地一同用着早膳。顾羲凰知道她这三年来受尽委屈谨小慎微，是不会那么快与陌生人建立信任的。用过早膳正准备找个理由离开，就见宋濂秋盯着她。 “怎么了？” 宋濂秋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些无礼，微微垂下头来，“其实我有件事想问王妃。” “但说无妨。” “我与陈瑾先生见面那日曾听他提起，是肃王妃要救我离开。可是我与王妃素未谋面，你为什么会想要救我？” 顾羲凰笑了笑，想要救宋濂秋脱离苦海是她和白衡英共同的决定，他们两人都是因为宗辛的事而对宋濂秋心怀怜悯。可站在顾羲凰的角度上，身为一个女子，在听说有人因为家族的牵连而被迫陷入困境后，自然是想要帮她一把的。 “大概是在听说过你的遭遇后，觉得自己可以出一份力。再加上我和王爷都希望宗辛能从愧疚中走出来。你所遭遇的一切都不该由你一人承受，可这世上总是要对女子严苛些，所以我想要救你。”
第187章 竹马-3 3 “宗辛。” 宋濂秋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嘴角现出的温柔笑意是她从昨天进府到今早为止展露出的最生动的表情。 “他……过得好么？我记得他是肃王殿下的表兄，这个年岁应该已经成婚了吧？” 顾羲凰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在意这些么？” 宋濂秋反倒显得洒脱许多，回道，“在意？我有什么可在意的。从我沦落为奴籍的那一天开始，已经做好准备和过去的一切道别。王妃，你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自然不会明白我的处境，也不知道在那种地方这么多年我到底在遭受了什么。可是我心里清楚，我所遭受的一切，只是因为我的父亲在当今陛下面前做错了事。这一切或许都是我命中注定吧。” 顾羲凰听她说话有一种认命的无力感，反驳道，“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宗辛他的确已经成婚了，而他的妻子正是刘家的女儿刘月仪。” “是门当户对的一门好亲事。”宋濂秋笑着，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惋惜，只有真诚的祝福。“你们留我在王府是希望我们能有机会见上一面吧？” “你……想见他么？” “不想见。”注意到顾羲凰有些意外的神情，宋濂秋解释道，“毕竟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宋濂秋了，在他的心里，我应该一直都保留着年少时的美好吧。宗辛是幸福的，他的双亲很为他着想，即使会失去一些随心所欲的自由，但大多时候都是令人艳羡的。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打破他现有的生活，更何况曾经的我们也不过只有一纸婚约罢了。他对我不必负什么责任的。” 顾羲凰突然笑了，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困在樊笼中不得出路的人，却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你瞧着还要比我小上几岁，却比我通透许多。你的想法我会转达给王爷的，至于要不要跟宗辛见面，一切还是由你自己做决定吧。”顾羲凰说完起身，“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若有需要的尽管开口，不必与我客气。” 宋濂秋点点头，同样起身对着顾羲凰一拜，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白衡英下朝回来后与顾羲凰在书房中小坐谈论起此事。白衡英身上的朝服未脱，又因为书房中有些闷热，只将领口的扣子解开，衣领松松垮垮地搭在一旁。而端坐着看着他的顾羲凰，轻轻摇着手里的绢扇，并不曾为此苦恼。 白衡英很快发现了这些，他走向顾羲凰，抢过她手里的绢扇，猛扇了两下后，感慨道，“还是夫人会生活些。” 顾羲凰也不生气，从怀中摸出帕子递给他示意他擦擦额头的汗，说道，“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冰镇的绿豆汤，若王爷还是觉得热，就不要在书房中说话了。先去沐浴更衣，再饮一晚绿豆汤吧。” “宋濂秋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顾羲凰显得有些左右为难，“其实我并没有考虑好，我想尊重宋濂秋的想法，可我也见过宗辛为她伤神的时刻。有些摇摆不定，这才想着与王爷商量听听你的意见的。” “这里只有我们夫妻二人，就不能对我的称呼更亲昵些？” 顾羲凰听到这话立刻红了脸颊，感觉身侧的温度似乎都高了许多。“就算没有旁人，我也不想那般亲昵的称呼你。” 白衡英知道再说下去顾羲凰定会生气，只能见好就收，回道，“我的意见是，尊重宋濂秋的想法。我这边也已经拿到了她的新身份还有户籍，明天就可以送她离开京城。我这些天思来想去就是这件事，总觉得是该让宗辛来与她好好道别的。可那一日我见宗辛与刘月仪举案齐眉，甚是恩爱。他们两人能在联姻的基础上建立如此亲密的关系，属实难得。若因为宋濂秋的事破坏了这一切，不说宗辛，就连姨母也是要责怪我的。” 审时度势一直都是白衡英做事的原则，而这一次顾羲凰也选择跟他站在一起。 “那我就让李泽去别院通知陈瑾先生，明日一早送他们离京。” 白衡英点点头，又用力扇了两下绢扇，只听顾羲凰问道，“我这几日一直忙着宋濂秋的事，完全忘了西北的战事。太子殿下应该已经护送军备辎重离京了吧？” 说起这事，白衡英反常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解开一颗扣子，坐回桌案前饮下一口茶。 顾羲凰见他神色不对，追问道，“怎么？碟州出事了？” “碟州没有出事，太子没有出事，京城也没有出事。太子运送辎重一事照旧，今日申时就要离京。出事的……是门下侍中昌川雪大人。” 顾羲凰听到昌川雪的名字一愣，立刻联想到顾之徽。表情微妙地凝滞，不自然地避开白衡英的目光。“出了什么事？” “你还记得前些时日胡涟清提起，在昌府的门外见过有血迹的痕迹。这几日朝会昌川雪告假，只说是夫人身体不适需要在家中照料。但我还是在旁人的闲言碎语中听到，其实连续几日昌府的门外都有被人蓄意杀死的猫狗的尸体，手段极其残忍。尤其还是些黑猫黑狗，血迹在府外画出诡异的样式，这才令昌夫人惊惧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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