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时情急,还请昭熙君勿怪。”他说完这话,转过头去看宗辛,吩咐道,“少虚,你跟车夫就留在这里吧。找个地方喝杯热茶,我和昭熙君去城门口看看。” 宗辛回道,“这次出门身边没有带侍卫,王爷和昭熙君在城门口是不是不太安全?不如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没关系,带侍卫出门太过招摇,而且城门重地又是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忘了我也有些功夫在身,一般人伤不到我的。” “可是……”宗辛犹豫的看了顾羲凰一眼,他知道凭白衡英的本事脱险自然不难。可他身边如今还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了护她周全,只怕会伤到自己。宗辛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白衡英用目光逼回,他只好无奈地摇头道,“小人就在这里等王爷和昭熙君回来。” 走远了些,顾羲凰用只有他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王爷还是应该听少虚君的劝谏的,虽然城门守卫森严,但这里还有流民,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白衡英转过头,专注的看着她,问道,“昭熙君这是在担心我么?” 她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低着头回道,“王爷的安危关乎社稷,我只是……” 他的声音有些失落,说道,“原来昭熙君在乎的,不过是肃王的安全。”
第61章 旧岁-2 2 城门口的简易茅屋看上去空了不少,只剩下极少数的灾民仍滞留在此处。白衡英与顾羲凰前后相距两三步,沿着城墙边走了一圈,眼看就走到了巷弄里。顾羲凰见前面已没有路,停下脚步,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只听白衡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昭熙君那日是从何处与素荷走散的,可还记得么?” 顾羲凰的身子一僵,时隔这么久,她没想到白衡英会突然有此一问。她尽量保持脸上的神色不变,待白衡英转过身时对上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她想从这一眼里看出他问这句话的目的,但那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她心想,白衡英多年藏拙,竟连眼神都克制的如此明显,这样的人委实不可小觑。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不该是对她有所怀疑,更何况这些时日他二人的关系莫名暧昧…… 想到此处,她只觉得脸烧得厉害,连忙压下情绪。静静推想,再暧昧的关系在白衡英这样玩弄权术的皇子眼中,只怕并不会是什么强力的保护伞。 她装作是有些想不起的样子,低下头四处打量起来,然后抬头指向某一个方向,回道,“大约是那里吧。过去太久,又事发突然,我想不起太多了。” 白衡英走近她,指了另一个方向说道,“那天夜里,我就是在那里找你的。”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不太真实。 顾羲凰侧过头看着他,他的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脸上表情微妙,似乎在回想那天夜里的情景。 “我听到你失踪的消息,从母妃宫中飞奔至王府,点齐了兵士随我出发。我们在城门口四处寻找,还惹得城门侍卫生疑,以为我要做些什么。后来下了雪,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我却还是找不到你。我想着你身无分文又不会武功,若是真的被人强行带走藏在某处,只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其实我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如果你真的……那我也会对你负责,因为是我考虑不周才害得你遭遇这些。” 顾羲凰一愣,她意识到白衡英方才的举动并不是在怀疑她,似乎是在表明他的心意。她脸上灼烧的感觉更甚,在这个巷弄里世界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听到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越发狂跳起来,她的手心沁出汗来,只在外袍上抓了一把,擦去汗珠,换来冰冷的寒意。 总算是清醒了一瞬。 她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问道,“王爷跟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昭熙君你其实不必与我这般客套守礼,还记得那天夜里你喝醉了酒对我做了些什么吗?”白衡英笑着看向她,微微低下身子,凑在她的耳边,“我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你顾羲凰对我来说,不止是谋士而已。” 说完他立刻直起身子,快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看来灾民的情况已经完全好转,襄王兄这次功不可没啊。京城的除夕,也可以同往年一般热闹了。” 只留下顾羲凰还在原地被他那段话扰得心神不宁。 回程的马车上两人彼此避嫌,甚是安静。白衡英偶尔偷瞟顾羲凰一眼,都会被她严肃的模样惹得轻轻一笑。他的笑声很低,但马车也才只有这么大,顾羲凰如何听不到他的笑声。她只好扭过头去,尽量不去看他的方向,也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刚才的话。 她觉得有些憋闷,掀开侧面的车帘打算透透气,谁知目光旁落,竟在路边看到了戚廖凤的身影。他穿着一身补丁的粗布衣衫,蓬头垢面,浑身上下泥泞遍布,头上还插着一根草枝。身边似乎躺着两个人,身上盖着白布。顾羲凰心道,这附近正是肃王府所在,难道勇延这番掩饰伪装竟是来寻她的? “少虚君,劳烦停车。”她叫停了马车,目光自然转向白衡英一侧。 白衡英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看到路边有个年轻人,似乎……像是在卖身,我想去看看。” 白衡英闻言,挪到她身侧掀开车帘,见戚廖凤头上插着草枝,应该是要卖身的。他转头看向她,问道,“的确是在卖身,只是你为何想去帮他?” “人离乡贱,看他的模样大约是因为雪灾才逃难来京城的吧。王爷可能不明白,我当初不也是背井离乡,离开潇州来京城寻出路的么?这种感觉只有异乡人才能感同身受吧。” 顾羲凰说这话里三分真心七分演戏,白衡英见她神思忧愁,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问得不合时宜,又转而问道,“临近新年,昭熙君可是想念家中亲人了?” “自然是想的。” 顾羲凰想到潇州自己曾经住过的院落,如今荣儿不在去了军营,只怕早已落满尘土,无人问津。过去那些年的新年也不过是和舅父在同一张桌子上,听他侃侃而谈曾经顾家的辉煌罢了。哪里有什么骨肉团聚,家族亲情。 她装作很是怀念的样子,叹气道,“只是我在这里还有不得不完成的大事,不是么?” “那我就随你一同前去看看吧。” 下了马车,顾羲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比白衡英先行一步走到了戚廖凤的面前。戚廖凤抬眼见到是她,目光瞟到她身后的白衡英只距离两步左右,他面色如常对着她重重叩首。 “你一个青年男子,有手有脚,为何要跪在这里卖身?” 戚廖凤抬首,目光有些躲闪,看向地上盖着白布的两人,眼眶微红,回道,“姑娘不知,我与父母是周边村落的人,一场雪灾原本还有些存粮是能撑到来年春天。谁能想到,雪灾的事使得盗匪横行,我外出时父母被盗匪强行破门,抢走了家中所有的粮食积蓄,还将他二人打伤。被逼无奈,我们一家只好来京城寻出路。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他说着眼泪已经不能再忍,抽泣起来,“这一路颠簸,父母年纪老迈又有伤在身,饥肠辘辘食不果腹,刚进京城便重病不治双双离世。我也想劳作苦力赚些银钱度日,但父母尚未入土。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姑娘体恤。” 说完又是对着地面重重叩首。 顾羲凰被他有些惊到,身子稍向后退了一步,正撞上白衡英的胳膊,他抬手扶了她一把,又仔仔细细打量起戚廖凤来。
第62章 旧岁-3 3 戚廖凤原本就身形偏瘦,脸色黝黑,如今双脚穿着普通的布鞋,脚腕处布满细碎的划痕,因为在冬天里跪了太久,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显出不太健康的紫红色。他的一双手粗糙红肿,指甲里遍布泥痕,头发随便束着,能看到还有枯枝残叶参杂其中。 “你今年多大年纪?” 听到是白衡英的声音,戚廖凤抬起头来,换了一种诚惶诚恐地表情,回道,“今年刚刚十八岁。” “倒是比我还大上一岁,可曾学过什么武艺?” “乡野之人,只是有些蛮力罢了,不曾学过武艺。” 顾羲凰不知白衡英的心思,转而问道,“王爷问这些做什么?不如先借我一些银两,让他去安葬了双亲,找份营生去吧。” 白衡英却道,“你既然想帮他,就该帮到底。在京城中想找份安稳的营生只怕是没那么容易的,我王府中倒是还养的起一两个闲人。”说完他转过身,对着马车上的宗辛招了招手,宗辛连忙下了马车上前,只听白衡英吩咐道,“少虚,安葬好他的父母,送他进王府做事吧。” 宗辛稍显犹豫,回道,“王爷,这个人底细不清,若要进王府做事,只怕……” “怕什么?” “只怕会危及王爷的安全。还是给些银两,打发他离开为好。” 白衡英不再说话,只是用眼神试探了宗辛一下,顾羲凰站在一旁很自然地避开了他二人的目光。只听白衡英的语气强硬了两分,说道,“如今王府里的事我竟是一件也做不得数了,不过是要收留一个流民,也是不妥么?” 宗辛叹气道,“若王爷执意要如此,我只能先去调查一番他的身世背景,暂且收留他就是。” 白衡英很是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向戚廖凤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人姓戚,名唤勇延。” “戚勇延,倒是个好名字。昭熙君意下如何?”他将目光转向顾羲凰的身上,发现她脸上神情依旧。 “王爷觉得这名字好,自然是好的。”说完她对着白衡英轻轻一福道,“多谢王爷收留了一个苦命的人,希望京城的风雪不会再侵蚀他,能给他一个安身之所。” 回到王府,白衡英送顾羲凰回到了别院,自己则回到书房,将之前没有对弈完的棋盘端了出来,一个人对着棋盘上的棋子发呆。不一会儿就见宗辛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新沏好的茶。 “都安排好了?” 宗辛将茶放在白衡英手边,自己则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回道,“安排好了,请了郎中来,看了看他身上的冻疮细伤,也开了药膏,只说休息几日就能恢复。” 白衡英端起茶盏,拨弄了两下,问道,“郎中可说了那伤是否是新伤?” “问过了,只说是新伤旧伤都有。所以王爷是怀疑这个人的身份,所以才要将他带入王府的么?” 白衡英轻笑两声,饮了口茶,抓起桌上的棋盒,手指在黑色的棋子间来回拨弄,“我只是觉得有些凑巧,那么多流民百姓,偏偏有这么一个人在王府附近卖身葬双亲,偏偏被昭熙君看在眼里,生出许多怜悯之情。总觉得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出戏,凑巧得让我心中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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