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琼夫妻二人交换了一番目光,两人便先落了座。白衡英也重新回到桌案前,将这几日宗辛查到的一些书信摆好。正准备开口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听有人叩响了书房的门,正是宗辛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少虚,你可以将这几日查到的线索现在一并告知二姐他们了。”白衡英说着将那些书信递到宗辛手里,示意他转交。 宗辛会意接过,再转递到白瑞琼的手里。 “根据涐州州府传出的消息,今晚子时,襄王已经知会了涐州州府的府尹,大狱中将会空无一人,方便襄王替换死囚。” 白瑞琼面色一沉,问道,“你说什么?白衡东要换死囚?” “公主没有听错,的确是襄王计划在今晚子时替换死囚。至于这位死囚,正是去年年初已经审定结案的官员狎妓案的主犯,陈迦。不止如此,顺着陈迦这条线查下去,我们还发现在北市的慧灵寺地下藏有一个暗娼窝点。” 邹华听到这里表情已经比白瑞琼还要难看,他甚至还有些顾忌白瑞琼女子的身份,害怕她听到这些脏污的内容会更加气急败坏。却听白瑞琼声音平淡地道,“继续说。”手中仍翻阅着宗辛递来的部分书信。 “这个暗娼窝点大约是陈迦随着全族从碧州迁来京城时就已经选好的位置,因为北市偏离皇城,附近没有达官显贵,又以寺庙作为掩饰,甚少有人能注意到。虽然去年年初陈迦就已经入狱,但暗娼窝点仍在经营,其中牵扯的官员名单,公主手上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其中有太子的人,襄王的人,自然也有我们王爷的人。牵连之大,只怕比去年的官员狎妓案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瑞琼手里抓着那份官员名单,还有多宗良家女子失踪的案件卷宗,不需要宗辛赘述,她也能猜得到这些良家女子都去了何处。她用力拍在桌案上,连一旁的邹华都心惊一瞬。 “陈迦做的这些事,白衡东必然都是知道的吧?这可是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他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被人抓住痛脚?” 白衡英却只是摇头道,“二姐这话说得自然在理,但我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你能想象得到京城之中会有这样的事么?白衡东当年利用陈迦为他扩充人脉,以妓倌操纵官员,想必如今朝中也没有几人知晓。若不是阴差阳错间昭熙君去了慧灵寺替她双亲立神主牌位,只怕我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里还藏着一个暗娼窝点吧。” 白瑞琼听他提起顾羲凰,有心打趣他两句,说道,“你倒是舍得让顾羲凰一人出门,若她不小心也在那里失踪,只怕你要将那里铲平吧。” 白衡英原本就在为前几日顾羲凰的事烦心,听到白瑞琼这么说,立刻冷下脸来,说道,“就是差点被迷药迷烟掳了去,我才知道慧灵寺竟是那样一个地方。” “顾羲凰没事吧?”白瑞琼听他这么说,一时也有些担心。 “没事,只是暂时还留在慧灵寺里,并没有回来。” 白瑞琼松了一口气,看了身旁的邹华一眼,转向白衡英问道,“所以你今日请我们夫妇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原本是希望今夜子时,由姐夫带着皇城卫在涐州州府大狱外埋伏,等白衡东的人将陈迦换出来,人赃并获的。但现在……”白衡英顿了顿,长舒了一口气,“我想要将慧灵寺地下的暗娼窝点一并铲除,将牵连其中的官员连根拔起。” 邹华道,“紫微此举,是否欠妥呢?方才宗辛所说,这里牵连的官员不止有襄王的人,甚至还有太子的人。若我没有记错,你这些年一直都与太子保持着表面的太平,并未真正对立。更何况时至今日,姜家仍旧势大,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就与东宫对立,是否操之过急。还有,你的人原本也牵扯其中,这时候强行查处,并非是最好的时机,倒不如再等几年,等那些人与你再无关系……” 白衡英却道,“若是等到那时候又要过去几年?又会有多少良家女子失踪?这个毒瘤一日不铲除,我寝食难安。” 白瑞琼叹了口气,说道,“四弟,我虽然也很同情那些良家女子,更想看东宫受此重创。但华芝说得对,以你如今的立场还有这件事的利弊来讲,我不赞同你如此鲁莽行事。还是应该先查了白衡东换死囚一事,至于暗娼的事……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第99章 局中-4 4 孤月悬空,几近圆盘。 白衡英在书房中左右踱步,看到角落里放置的琴,不自觉地走过去用指尖拨动琴弦。清脆的琴音响起,他才发觉已经三五日没有见过顾羲凰,倒也说不上十分想念,只是在这样一个时刻,想听听她对整件事的见解。 纵使他方才力排众议,劝说了白瑞琼与邹华同意他的计划,准备一路清缴暗娼窝点。但他明白自己这样做不仅会破坏他与白衡修微妙的兄弟情义,更会将自己推入政治的乱流中。 可他不想妥协,更不想放任自流。一想到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与那个暗娼窝点有关,他便觉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若不从根上彻底铲除,将来亦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时宗辛敲开了书房的门,端着一个食盒进来。见他对着顾羲凰的琴发呆,笑道,“王爷在思念昭熙君么?” 白衡英直起身子,佯装气道,“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摇摆,自己方才的确有些想念她。 “手里端着什么?”白衡英见宗辛将食盒放在桌上,走过来问道。 “都是小厨房奉命新做的点心,原先昭熙君喜欢吃的那些。”宗辛边说边摆出几个盘子,上面的糕点热气腾腾一看就是刚出炉的。“晚膳时王爷一直在劝说乐安公主与驸马,并未吃什么东西。夜深了,我想着王爷或许也该饿了,就让他们随便做了些,也算是为昭熙君试试口味。” 白衡英看着那些糕点,又听着宗辛三句话不离顾羲凰的名字,便白了他一眼,坐下说道,“老是提她做什么。” “怕王爷心情不好啊。”宗辛说完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白衡英对面。“王爷这次是已经决定好了么?经此一事,你与东宫势必交恶,到时……只怕会步履维艰。” 白衡英拿起一块糕点,尝过一口后又翻来覆去仔细端详糕点的模样,回道,“我既要走这一步,自然是想过后果的。少虚,我知道你跟二姐他们一样都是好意,希望我继续蛰伏以待时机。但我看着那些案卷文书,心中难安。京城若都是如此光景,外面各州又会是何等景象?” 宗辛摇了摇头,也拿起一块糕点,叹道,“王爷忧国忧民。其实自从知道中书令也得到换死囚的消息后,我便有意派人盯着他们的动向。他们这些天可谓是难得的安静,并没有任何动作。我便猜到太子不会借助此次机会打压白衡东。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拿下陈迦,慧灵寺里的暗娼就再也藏不住了。太子为了保全自身,只能佯装不知。” “不过是立场不同。东宫自去年便是非不断,除夕夜宴刺客的事又惹得父皇不快,若再被牵连,更是要被打压。若我站在太子或者中书令的立场,也会选择这步棋。”白衡英说到此处狡黠地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稍纵即逝。“只可惜我并不是太子,我能做的事要更多些。” 宗辛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心中早已部署好,也不再劝说。 白衡英问道,“素荷回到慧灵寺了么?” “回禀完暗娼的事,就已经回去了。我提醒过她,无论昭熙君明日如何推脱,都要将她送回王府。神主牌位的事也不必着急,那寺庙迟早都是要被封的,立与不立都是一样。”宗辛说完听到外面打更的人正高声报时,他看着白衡英笑道,“子时到了。” 子时。 打更的人刚报完时辰,陈迦在黑暗中睁开了眼。他躺在木榻上,见一缕月光从头顶的气窗投下,他伸手试图去抓,只抓到一片虚无。他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还是能听得到胸中剧烈的心跳在耳畔回荡。 大狱里太静了,一点响动都没有,太不合理了。陈迦这么想着干脆坐了起来,回想起第一次有人传书进来,告诉他襄王已经答应了保他一命,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他的一颗心始终悬着,并不能确定自己手中的那些往来书信是否能成为克制白衡东的有力证据,但只要尚有一线生机,他就不愿放弃。毕竟他才活了二十多年,有谁会嫌命长呢? 陈迦盯着牢房中落下的那束月光,手指拨弄着腕间的镣铐。铁链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试图用这种声音来压抑心中的不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迦的心也越发狂躁起来,他害怕白衡东临到这时反悔。他松开镣铐的铁链,正闭上眼睛安抚自己,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不止是一个人,大约有三四个人,步子很轻也很急。 陈迦伸长了脖子看着牢房外的通道,终于见到了油灯投下的几道影子向他这里走来。抬头间,几人已经站在了他的牢房外,一人打头正在开锁,后面两个人拖着一个身穿囚服看不清长相的人。 陈迦眯了眯眼睛,畅快地笑了一下。方才悬在心头的紧张感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身子向后一倾靠在墙上,抬手理了理挡在面前的杂乱的头发,最后瞧了一眼这间他住了整整一年的牢房。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陈迦想着。 外面的三人开了锁,将拖着的那人放在陈迦正坐着的木榻上。三人分工明确,一人解开陈迦手脚上的镣铐,另一人从怀中取出一双新鞋为他穿好,还有一人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脱下直接盖在他身上,并且拉起兜帽将他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其间,整个牢房里安安静静,只能听得到细小的窸窣动静。 万事俱备,陈迦在三人的搀扶下走出了牢房。临走时他看着躺在木榻上的那个被替换的死囚,心中一闪而过的怜悯,转念便消失不见。 整个涐州州府的大狱里空无一人,陈迦走出来时不禁冷笑起来,原是他自己过多忧虑,白衡东竟将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出了大门,寒风立刻扑了上来,陈迦打了一个冷颤,却低声的笑了出来。他不敢笑得太过猖狂,但这种重见天日的兴奋让他无法压抑,他只好捂着嘴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 旁边的三人对他的行为不闻不问,只是引着他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好的马车。
第100章 局中-5 5 夜已深,顾羲凰坐在桌前借着油灯的光亮正看着戚廖凤白日里给她送来的部分信件。近身侍奉的两个侍女正在榻上睡得香甜,顾羲凰却看着那些信件无法入眠。 暗娼。她原本以为只会涉及到一部分官员,但当顾之徽的消息传来,才发现这件事牵扯到的不仅有太子和襄王,还有肃王。暗娼背后的陈家可以把白衡东一举击败,就连白衡东多年苦心经营的贤王形象也会一并被剥落。但是案件一经查实,由暗娼查到关联的官员,代价却是太子和肃王也会因此事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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