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看着他,笑了笑,扭过头打量着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细小的纸卷递到他手里。 陈迦很是识趣地从他手里接过纸卷,夹在两指之间,看着他提着木桶离开。这个伪装成刘七的人,不论从哪里看去都没有一丝破绽,难怪涐州州府的差役们都没有发现。陈迦捧着碗回到木榻上,在确定没有人靠近后,小心地展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着,后日子时。陈迦冷笑着合上纸卷,丢进嘴里嚼了两下,端起碗来吃饭。 东市襄王府内。 夜深灯晃,周律正赶往白衡东的书房,一路上脚步都很急切。他停在书房门外,低头喘了两口气才直起身板叩响了门。 “进来。” 周律听到声音推开了门,白衡东正站在桌案前站着临摹字帖,弯着腰低着头,桌上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映在后面的书架上。 他知道是周律进来,头也没有抬,只淡淡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已经给陈迦传了消息,涐州州府大狱的一众差役也都安排妥当,后日一定会空无一人。” “涐州州府的新任府尹倒是很懂得人情世故。”白衡东语气中大有赞赏之意。“当初提携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件事办的不错,以后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周律的脸色却并不好看,说道,“殿下这件事办的实在有些草率。” 白衡东手里的笔顿了一下,临摹完最后一笔,立起笔尖,悠悠地直起身子看向周律。“草率?”白衡东冷笑了一下,眼中的不满毫不掩饰。“若还是顾羲凰在此,伯贤,你认为她会如何做?” 周律听他提起顾羲凰,知道接下来的话必然不会顺耳,只能低着头回道,“昭熙君自然有昭熙君的法子。” “没错。顾羲凰会有顾羲凰的法子,而你在这件事上毫无用处,只能跑腿办事,却还有心情站在这里指责本王?”白衡东不屑地瞪了他一眼,笔尖残余的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 完美无瑕的字帖上突然多了一个墨点,这惹得白衡东很是不爽。他眯着眼睛看着那碍眼的墨点,将手中的笔一抛,抓起字帖立时撕的粉碎。 白衡东提高了声调,喊道,“若不是当初利用了陈家来帮本王结交朝臣,扩充人脉,又在陈迦手里留下不少往来书信,本王又何至于要趟这浑水?更何况现在陈迦手里还养着不少暗娼,那个暗娼窝里就不知道要折进去多少人!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绝不能一着梦碎。” 周律却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殿下不想让陈迦在证词中胡说,可以用其他的手段。他是想活,但更想全家都活。更何况陈家乃是荣嫔娘娘的亲戚家,只为了一个嫡子就与皇亲扯破脸,他们不敢。而且陈迦的这件案子自立案以来一直倍受瞩目,就连陛下也在关注调查的结果。殿下这次亲自点拨涐州州府的府尹,示意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我们的人去换死囚,将来若东窗事发,他一定会供出殿下的。陈迦这件事风险太大,殿下还是应该重新谋划!” “重新谋划?眼下诸事已经安排妥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要本王如何重新谋划?”白衡东沉下情绪,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计策,不必再说。”
第97章 局中-2 2 二月初十。 自素荷从肃王府回到慧灵寺后已经整整一日不见踪影,顾羲凰身边陪着的正是她第一日来慧灵寺时被遣回王府的两个侍女与两个小厮。这四人只是王府中的普通随从,并不会什么武功,但胜在人多。两个小厮守在禅房门口,两个侍女陪在她身旁伺候,倒也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顾羲凰便也安心地在禅房中休养,毕竟她背后的伤并没有全好。她猜得到素荷一定是得了白衡英的命令来调查慧灵寺中的蹊跷,心里惦念着这件事,也不知道戚廖凤查到了哪一步。 顾羲凰时不时会挪步到慧灵寺的正殿,借着拜佛的契机观察周边来往的香客,看看戚廖凤会不会混在其中向她传递消息。但周边人来人往,等到人群散去也并没有戚廖凤的身影。顾羲凰心里有些渐渐沉不住气,她在慧灵寺逗留的时间已经太久,虽然借着神主牌位一事诸多推脱,但若继续拖延一定会引起白衡英的怀疑。最多两日,她就必须回到王府。 一想到回到王府就很难能与戚廖凤传递消息,再加上慧灵寺地下的暗娼窝点仍有良家女子受苦,心中就涌起难言的酸涩。 另一头戚廖凤将顾羲凰要查慧灵寺中暗娼一事告知了顾之徽。暗娼这事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朝廷中严禁官员狎妓,自然就会有人铤而走险豢养暗娼以此牟利。顾之徽在前朝时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但他一想到暗娼会牵连到如今朝廷中的大小官员,不论是哪一方的势力,都会动摇白家的江山。顾之徽便立刻派出京中的旧部四处搜集消息,在这日午后总算是有了些眉目。 顾之徽翻着手里书写潦草的几份信件,脸上的神情逐渐舒展开来。他抬眼瞧了眼立在一旁的戚廖凤,示意他也来看看这些书信。戚廖凤便凑过去,弯下了腰。 “陈家这些年凭借着慧灵寺的暗娼倒是拉拢了不少朝廷中的人,又极少有人知道他们跟荣嫔的关系。难怪当时事发,只有陈迦一人落了狱。看来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如今跟暗娼有牵扯的,除了襄王的人,还有太子和肃王的人。”顾之徽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信件往桌上一放。“这次选在慧灵寺相见,倒是无形之中帮了我们一把,这件事若是捅了出来,不止是襄王,就连太子和肃王也一并会受到牵连。” 戚廖凤其实并不懂这些朝堂中事,但听顾之徽这么说,只问道,“顾将军的意思是,这次姑娘能一举扳倒襄王?” “只靠羲凰自然是不行的,但她背后还有肃王。只要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都告知肃王,兄弟相争的戏码自然是少不了的。若有能致对方于死地的手段,你认为肃王和太子会放过这个机会么?”说到此处顾之徽更是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笑得阴森可怖,就连戚廖凤都觉得背后有些发凉。“虽然三人都牵扯其中,不免会有些顾虑。但只要抽身够快,壮士断腕以打击其他两人。我相信肃王一定会做个聪明人。” 顾之徽将桌上的书信仔细收好,一一折好后递给戚廖凤,吩咐道,“送去羲凰那里吧,想必很快就能在京中看到一场好戏了。” 东宫。 白衡修因着那日雀宸宫中的事,已经多日挂心在怀。他脑中不停盘旋着白衡东即将换死囚的勾当,但一想到陈迦身上牵扯到暗娼,暗娼又会牵连他手下的诸多官员,一环扣一环像是被人按住了脖颈动弹不得,便有些不自在。 这时,徐湛正好来向他汇报东宫诸事,见他神情恍惚,便不由得问出了口,“殿下这几日精神都有些不济,看着像是有些心事,不知可否说与臣听听?” 白衡修转向他,脸上略带着歉意,回道,“梓墨来了,本宫方才在想些事情,倒没有注意你进来了。”说罢对着下座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湛是多年的东宫文书,一直以来都是白衡修的心腹,也不做那些矫揉造作的谦卑姿态,只拜了礼后就落了座。“殿下的心事,不如说来听听可好?” 白衡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轻轻咳嗽了两声,似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徐湛很是了解白衡修的为人,也不催促,只是面色如常的看着他。 “也罢。那就说与梓墨听听,也算是为我出谋划策吧。”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白衡修将那日雀宸宫中发生的事毫无隐藏地都讲给徐湛听,徐湛听后与他的表情几乎无二。白衡修知道,这事徐湛也在犯愁。 “所以殿下如今的想法是跟中书令一样,想要保存自己的势力,放任襄王去涐州州府替换死囚。”徐湛说完看到白衡修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可是一想到陈家,还有暗娼在京中危及朝廷官员,或许还有更多见不得光的事在天子脚下发生,殿下便觉得很是不妥,也越发自责。是也不是?” 白衡修长叹一声,手扶在桌案上,手指用力,呈现出一个稍显扭曲的手势。“明明知道有颗毒瘤就在眼前,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却因为自己手下的人也牵扯其中,便束手束脚不得伸展,实在是憋屈得很。”说完他抬手用力拍向桌案。 “可是臣倒是更赞同中书令的做法。说句僭越的话,太子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陛下。以后顺理成章执掌朝中诸事,自然可以彻底铲除这颗毒瘤。眼下殿下要做的就是保存势力,襄王与肃王日渐势大,已不再是过去的简单角色。再加上陛下这两年对姜家愈发忌惮,原本就是在削减殿下的势力。若再因为这件事牵连失了圣心,到时候只怕回天乏力。” 徐湛说到回天乏力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这句话没有明说,但白衡修听得明明白白。若是他执意要将这件事捅破,虽然能拉白衡东下水,但最后于自己并没有半点好处,甚至还会有可能失去太子之位。
第98章 局中-3 3 二月十一。 白衡英午后写了封帖子送到乐安公主白瑞琼的公主府上,邀请公主与驸马到王府小聚。要抓住白衡东调换死囚的罪证,只有他一个人自然是不够的。而且他手下不过是些王府的侍卫,怎比得上邹华手底下护卫京城皇城的皇城卫。 约莫一个时辰后,乐安公主府的车驾便停在了肃王府门外。白瑞琼火急火燎地带着邹华就往王府里走,等站在白衡英的书房里,见到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才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 “二姐来了。”白衡英起身对着白瑞琼二人拜了礼,转而对着邹华说道,“姐夫今日休沐,公主府中应当无事吧。” 邹华回了礼,客气道,“紫微送帖子来府上,自然是推脱了府里的事才来赴约的。” 白瑞琼却是个急性子,只拧着眉说道,“四弟有什么直说就是,那帖子里说的不清不楚,可要急死人了。” 白衡英仍是一副不咸不淡地模样,淡淡的道,“二姐急什么?今日既然公主府中无事,就留在小弟这里用晚膳吧。小弟可是新招了一位厨子,手艺在京中数一数二。” 白瑞琼却道,“谁稀罕你肃王府的新厨子?你下了帖子找我来,自然是有要事的。” 邹华刚想拦一拦暴脾气的白瑞琼,就见白衡英笑着走过来撒娇似的攀上白瑞琼的胳膊,说道,“二姐莫急,你先坐下吃了茶,歇口气,等下少虚会进来禀告他这几日查实的情况。其实今日我请姐姐姐夫来,是希望借姐夫的皇城卫帮我做件事。也请姐夫放心,这件事不会危及父皇的安全,甚至还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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