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但笑得并不好看,眼中也不受控制地泛起泪花。她走近白衡英,微微抬起头看向他,从她的视角来看,他的一双眉眼生得尤其好看。她笑着垂下头,用头顶抵在他的胸口。白衡英有些不知所措,两手垂在身侧,不知该如何动作。 “你怎么了?受伤了?还是被人欺负了?有哪里会痛么?我……” 她拼命摇了摇头,只在心里说道,“如果……你不是白衡英就好了。”
第111章 祸引-1 1 自那日醉酒后,又过了七八天,顾羲凰再没有单独与白衡英见过面。每次见面不是宗辛在场便是素荷在身边,她像是刻意避嫌一般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与此同时,她又恢复到曾经的冷淡,很少笑也很少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顾羲凰的影响,白衡英这几日的情绪也很平淡。他常常心不在焉,宗辛与他说起碌州城的情况,他总是听着听着就唉声叹气,目光也不经意间飘远。那一晚在集市的事除了他跟顾羲凰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总是在反复琢磨那一晚顾羲凰的态度,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出了问题。 “公子!”宗辛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歪着头叹气道,“你到底怎么了?这几天总是这样,好像中了邪。” “你才中了邪!”白衡英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是一声叹息。“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明明心思就不在这里,我再跟你多说几遍你也是记不住的。还是我去请了昭熙君来陪你下棋换换心情吧。” 白衡英的目光沉下来,回道,“她不会来的。” 宗辛愣了愣,迟疑着开口,“你们两个……前几日不还是好好的。在酒楼时,我还看到昭熙君红着脸从雅间出来,难道不是感情更进了一分?” “我原本也以为是的。”白衡英想起那一日的情境,还觉得就发生在昨天。明明她当时眼中流转的光芒中只看得到自己,明明能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倾慕,明明一切都那么自然。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白衡英起身走到窗前,在碌州城住了这些时日,终于能窥探到几分西北的春意。客栈内院的角落里栽着的树苗已经看得见绿意,还有几株桃花迟来的花期。 “明天就要启程离开碌州了吧?” 宗辛端坐在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点了点头,回道,“互市的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周边镇县的春耕情况以及这几年的天灾也基本符合呈递上来的奏报。碌州城已经没什么需要查的了。” “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公子都离开京城了,还惦记着京城的事?” 白衡英转过身,将手臂弯曲撑在窗框上,身子稍向后倾,半截身子探向窗外。一半暴露在阳光下,一半隐藏在阴影里。“纵使离开京城多久,最后都是要回去的。” “如今太子与襄王都受到波及,就连没有参与此事的惠王也因此无法离京,整个京城乱作一团。陛下身边没有可用的良才,中书令、门下侍中与尚书令各个避嫌不肯出面,如今只靠着蔺王一人独撑。大驸马董振与二驸马邹华也都被迫担任起平时并不擅长的职务,京城之中人人自危,生怕会波及到自己。” 白衡英听到这话,不禁冷笑起来,回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这些人平日里定是逢迎拍马惯了,如今出了事都怕会连累到自己头上。好好的整治一番,也能让他们静静心。只是可怜了三哥,朝堂诸事繁琐,只靠一人,怕是连夜里都要做梦处理政事了。” 宗辛的目光却深邃起来,说道,“公子担心蔺王?可在我眼里,蔺王从来都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对手。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心中真正的想法。若有一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白衡英这话回的很是坚定,“如果三哥要争抢的话,早就出手了。他从小就看破了皇家背后的狰狞,一早就躲在我们身后,决定做一个袖手旁观的闲人。” 宗辛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件事,襄王如今被禁闭,他手下的那帮门客也尽数散了。胡涟清来信,问自己能不能回到肃王府。” “水无君这几年待在襄王那里辛苦了,你回信给他,让他回来就是。” 第二日清早,白衡英一行人就从客栈离开,启程前往碟州。这一次白衡英与宗辛没有乘马车,而是换上了和随从们一样的衣裳骑着马在前头开路。马车里只有顾羲凰与素荷两人,倒是难得的清净。 原本顾羲凰还在纠结离开碌州时两人要共乘一辆马车,免不了尴尬会面,如今免除了这份麻烦,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一路上几乎不怎么说话,只能听得到车轮行进的响动。 素荷回想起来时四人同乘一辆马车,虽然算不上有说有笑的欢快氛围,但总是温馨和谐多一些。眼下顾羲凰在马车里阴沉着脸,总有一种度日如年的煎熬。 “姑娘和公子吵架了?”素荷问话时小心地打量着顾羲凰的神情,害怕自己一个字说错又惹得她不快,到时只怕马车里的气氛更差。 顾羲凰原本看着马车晃动的车帘,一闪而过的碎片景象能缓解她心下的郁结。听到素荷问话,她稍微愣了愣,转而看向她,回道,“没有。” 虽然答案是否定的,但素荷怎么看她的模样都不像是没有。“可是姑娘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和公子说过话了,我和宗管事看着都有些着急。” “着急什么?” 素荷低下了头,不敢继续说了。 顾羲凰看着她低头绞着手指,半张侧脸稚气未脱,肤色略黑,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裳还显得白皙些。她两只手的手指都很修长,肉眼可见在关节处磨出一层薄茧。 “素荷,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素荷显然没有想到顾羲凰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耳畔的头发,回道,“可能是十三岁,也可能是十四岁吧。” 顾羲凰有一丝错愕,问道,“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幼年时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不知自己姓名,也不知家在何处。后来流落京城,卖不出手,险些要被送进青楼。好在当时遇到了庆华夫人,也就是宗管事的母亲,她看着我年幼可怜,将我收回府中做了个婢女。” 听着素荷的身世,顾羲凰没来由地想起了戚廖凤,他当年也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在京城生活。 “既然在庆华夫人的府中,你又怎么会学得一身武艺,又去了肃王府?” “姑娘是好人家出生的,自小饱读诗书,不愁吃穿,可能不懂得这份苦楚。我幼年就随着人贩子颠沛流离,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被卖给什么人,心中没有着落,总是很害怕。后来去了庆华夫人府中,夫人身边缺少能近身护卫的女子。我当时想着让自己有用一点或许就不会被赶出去,自告奋勇地开始在府中学习武艺。好在总算是学有所成,再后来宗管事到了肃王府,我便一并被派到了那里。宗管事和王爷待我都很好,姑娘待我也很好。虽然有些事……但我看得出来姑娘你对王爷是有意的。”素荷说到最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羲凰,其中真情真意,令人惭愧。 顾羲凰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抚慰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小姑娘。
第112章 祸引-2 2 京城中已是一派春意。 东宫后花园的春意更甚,各色花朵争相绽放,簇在枝头闹哄哄的。柳轻璇正带着几个侍女在其中采摘花瓣,准备晾晒后制作花茶。临近午时,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花园里,从树枝间落下的光斑洒在柳轻璇的衣衫上,远远看着正是一幅百花美人图。 白衡修就坐在廊下一手执笔,一手托腮远远看着柳轻璇的身影,面前的宣纸上却连一笔都没有落下。他有些心不在焉,思绪飘得很远。看着满园的花朵,想到了小时候皇宫的御花园。 第一次遇见白衡英时,白衡修已经十二岁,因为在书房里看书觉得无趣,就自己一个人溜到御花园去玩。当时白衡英不过四岁,还是个软糯白净内敛少语的孩童,穿着一身紫衣在百花丛中抱着藤球玩耍。白衡修平日里不曾与兄弟手足们玩耍,加上姜妤珊告诫过他不要相信宫里的任何人,他便懂事的避嫌,尽量不去跟其他兄弟接触。 白衡修见白衡英的个头与白衡苏差不多上下,正想着或许就是安贵妃宫中的四皇子,理应避嫌不去惹事。思绪还未收回来,藤球已经停在了他的脚边。 白衡修低下头正在犹豫着捡或不捡,就听到一连串细碎的小步伐向他跑来。白衡英小小的个头跑起来力不从心,已经跑到他面前却没有及时停下,而是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白衡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动作,只是低下头看着他。他可能跑得有点急,额头上都是汗珠,皮肤白皙细嫩,倒是比他的亲弟弟要顺眼不少。白衡修当下便温柔地笑了起来,从怀中摸出帕子,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白衡英抻着脖子抬头仰视着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哥哥!”他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歪着头,一双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 白衡修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拍了拍他的头,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身边伺候的人呢?” 白衡英没有回答,只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不住地看向他。白衡修也实在没有脾气,捡起地上的藤球递给他,说道,“你是来捡这个的吧?拿着继续去玩吧。” 白衡英也没有接藤球,只是盯着他,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哥哥……你是哪家的哥哥?” “我是你大哥,白衡修。” “大哥哥……”白衡英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可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大哥哥呢?” 白衡修心想,有些事情不过是上一代的恩怨,自己与白衡英到底还是血脉相连的手足。 “因为大哥要在书房里读书,很少出来走动。” 白衡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他的手臂,咧嘴笑着问道,“大哥哥可以陪我……玩一下藤球么?” 自此以后,白衡修空闲时都会来御花园走动,有时会遇到正好来玩耍的白衡英,兄弟二人难得没有芥蒂地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后来很多时候,白衡修都会有一种错觉,白衡英更像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 “大哥在想什么?笔尖的墨已经滴在宣纸上了。” 白衡苏的声音将白衡修拉回现实,他看着宣纸上晕开范围越来越大的墨点,皱着眉头,将手里的笔搭在砚台上。 “伯同怎么来了?”白衡修说话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抬手示意白衡苏落座。 白衡苏行礼谢了座,横撩起衣摆坐在他对面,说道,“在府中闲来无事,又不能离开京城。进宫向母后请安或许还会引起父皇不快,思来想去也只能来大哥这里坐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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