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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落了座，王江汐将手里的桃子悉数摆在桌上。顾羲凰打量着他身上有几处还沾着树叶，手里心似乎还有几处泥土。她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又朝着窗外喊了素荷一声命她打盆水来。 “姐姐，不必那么麻烦了，我等下回去便要换洗更衣的。”王江汐拿起顾羲凰的手帕，将掌心的泥土擦了去。“你快尝尝这桃子，虽然还带着青色，但味道不错的。这棵桃树还是我小的时候母亲无意间种下的，已经与我是一样大的年纪了，长出的果子必定是可口的。” 顾羲凰看着他满脸骄傲的样子，拿起其中一个桃子，粗略擦了擦表面的尘土，咬下一口满嘴香甜，赞叹道，“的确很好吃。谢谢礼之还惦记着我。” “姐姐喜欢就好。从前家里只有我跟大哥，大哥是个聪明人，读书好算账也好。虽然平时对我严厉了些，但我知道他是疼我的。可是许多时候我更希望自己能有个姐姐或者妹妹，这样家中就有人能陪我说话了。好在这愿望竟在今年实现了。我知道姐姐只能在府中小住半月，以后还是要回到肃王府做王妃的。但能有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很高兴了。” 顾羲凰听他说起这话，有些心疼地起身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顶，“礼之会长大的，会遇到一个自己的喜欢的人，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相信你一定会比我幸福许多，至少你是自由的。我以后做了肃王妃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想念我，随时都可以去王府看望我。毕竟，在外人眼中你已经是我的弟弟了。” 素荷打了一盆水送进房中，在王江汐的执意下，那盆水只将几个桃子洗的干干净净，他用手帕浸了水擦了擦手后便告辞。顾羲凰见夜色深了，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便嘱咐门口的邓晖提上灯笼送他回去。 邓晖也是第一天来到王家，虽然白日里已经有人引路为他们讲解过道路，可晚上并不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环境，仅靠记忆怕是会出错。正有些分神，只听王江汐说道，“那桃子你吃了么？” “什么？”邓晖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愣怔地看着王江汐。 “桃子，我给你的桃子你吃了么？” 邓晖拍了拍胸口，回道，“还在怀中揣着呢，等下回去就吃。多谢王小公子的赏赐。” 似乎从没有人与他这般说话，王江汐笑了起来，“不过是个桃子哪里就算赏赐了？我看着你比我年长几岁，在肃王府当差许久了？” “也没有许久，我今年十六，十四岁才入的王府当差。王府中达官显贵不少，已经习惯了这样说话。” 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王江汐的院子门口，院内的小厮见到他回来急忙迎了上来，王江汐瞧着邓晖问道，“回去的路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邓晖原本想说自己不记得的，但看着王江汐一副紧张担心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我们做侍卫的都得要把路记熟的。” 王江汐也不质疑他，颔首道，“那你回去小心些，跟姐姐说一声我已经安全到了。”他说完就转过身去，还没走出两步又转回身子，说道，“下次我再去串门的时候，会连你的份儿一起带上的。” 邓晖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在肃王府中的两年，他见惯了权贵公子，可没有一人像王江汐这般心思纯净待人尊重。他拎着灯笼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掏出怀中那个已经被捂热的桃子。在胸前的衣襟上随意擦了擦，咬下一口。 虽然看着成熟，但这个桃子仍带着酸涩的口感。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正是与他相识的李泽。 “小子，吃什么呢？” 邓晖咧了咧嘴，露出一副开心的笑，“别人送的桃子，真甜。”
第161章 龙凤佩-1 1 顾羲凰在王家度过了相对平静且惬意的十天，多数时候她都是与王江汐在院子里闲聊或者看书，有几日会碰巧见到赋闲在家的王江漓，他少了几分初见面时的锐气，看着好相处了不少。顾羲凰每每踏出院子，都是由邓晖在外保护。邓晖与王江汐很是投契，顾羲凰默默看书时，总能在余光里瞧到他二人嬉笑相处的场景。 偶尔白衡英会派人送些成亲所必要的东西到王家，自己并不露面。随着东西越送越多，嫁衣还有凤冠也都陆续送了来。在许墨洇的陪同下，顾羲凰试穿过嫁衣很是合身，之后便收藏在衣箱里。 许墨洇看到那顶凤冠时，目光中闪过一丝羡慕。 “肃王殿下真的很喜欢你。” 许墨洇与顾羲凰坐在凉亭里，头顶的云汇聚成一片，随风荡漾忽明忽暗。顾羲凰已经是今日第三次听到她这样说。 “母亲当真这样觉得？” 许墨洇其实还不太习惯顾羲凰称呼她为母亲，听到时微微愣怔了一瞬，随后温和地笑道，“至少如我所见，他对你的一切都极为上心。从结亲入族谱，再到进宫请旨赐婚，以及近在眼前的婚宴。桩桩件件都是他亲力亲为，又有几人能为所爱之人做到这个地步呢？” 顾羲凰停下手中摆弄茶碗的动作，看向她说道，“可是我瞧着父亲就对母亲很好，即便你二人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依然看得出来相敬如宾。” 许墨洇听到这话，面上一红，有些羞臊地扭过头去，“官人的确是待我很好。他不嫌弃我出身商籍，也不以文人身份自居，只是一门心思倾心待我。” “所以我很羡慕你们。虽然没有荣华富贵，金玉加身，但有一个相知相伴相互扶持的人在身边。” 许墨洇听到这话蹙起眉头，不知是不是自己有些多疑，她总觉得说这话的顾羲凰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而且在她眼中顾羲凰与白衡英看着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相处时细微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但顾羲凰好像在抵触着什么，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羲凰，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羲凰垂下目光摇了摇头，心里却更乱。 许墨洇开导她道，“婚期临近，有些紧张在所难免。何况你要嫁入的还是皇家。我虽只是个深宅妇人，也知道皇室之中步履维艰，你这样没有家世的孤女或许还会受到排挤。但……既然你称呼我一声母亲，有什么话都是可以说与我听的。至少在外人的眼里，你就是王家的女儿，无论你风光或落魄都会与王家息息相关。” 顾羲凰看着她，长叹一声。 若她只是担心家世与白衡英无法相配，也不过是会在王府中多受些委屈，与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曾认真的想过，如果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与白衡英两情相悦，即便做不得他的正妻，只要能陪伴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可事实往往更残酷一些，她在这半年多里无数次压抑着对白衡英的好感，每一次的接触与靠近都会默默蚕食她仅剩不多的理智。她自身原本就快要失控，快要倾泻出这番情绪，一次次地逃避躲闪，最后仍是被困在局中。 她逃不出去。 逃不出京城也逃不过顾之徽的掌控，逃不出肃王府也逃不出白衡英的深情。这张网越织越密，已经勒在她的面前，几乎连面容都要扭曲掉。但这些话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积压在心底任凭自己消化。 顾羲凰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将平日里那副淡然的面容继续挂在脸上，她起身对着许墨洇拜道，“多谢母亲担心我，我只是这些时日有些疲倦，等婚仪过后自然会好的。其实我这么多年都没有亲近之人在身边陪伴，如今能在出嫁前有母亲陪伴，倍感喜悦。我……不大会与亲近之人相处，有些时候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我真的很谢谢您，有您与父亲关照，我在王家一切都好。” 许墨洇这个年岁自然是懂得点到即止，有些事不必追根寻底。她起身走过去扶起顾羲凰，眼中是慈爱的光芒，“我一直很希望自己能有个女儿，有你这样的义女也是我的福分。羲凰，以后若是在王府中受了委屈觉得无处可去，你要记得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娘家，你可以随时回来向我们倾诉。” 黄昏过后天色方暗下来，素荷便捧着一个红色的锦盒献宝一般地走到顾羲凰面前。顾羲凰此刻正在院子里吹风解暑，喝着绿豆百合汤，手边还摇着绢扇。 “拿着什么？跟宝贝一样。”顾羲凰见素荷捧着那盒子，生怕摔了一样，放下绢扇直起身子问道。 “是王爷让胡管事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礼物，需得姑娘亲自打开。” 听到是白衡英送来的，顾羲凰这才想起已经有十天没有见过他了。似乎从相识开始，还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分别。 素荷见她不说话，俯下身子问道，“姑娘不想打开看看么？” “给我吧。” 顾羲凰从素荷手中接过锦盒，锦盒上的缎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好意头，她实在是猜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东西要特意送到她手上。她打开锦盒，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烛光，见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龙凤佩躺在红绸之中。 龙凤佩。 顾羲凰下意识摸了怀里一把。当年顾皇后临终前将一对龙凤佩拆分开放在两个襁褓内以作他日相认，顾羲凰从小就把那只龙佩随身携带贴身收藏。顾皇后的龙凤佩是稀有的紫玉打造，雕工也是宫中匠人的手笔，比起面前的龙凤佩要细致许多。她如今再见到龙凤佩，只觉得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素荷看不到她眼底汹涌的情绪，不知她在想什么。忙把一封信递到她面前，说道，“王爷还有一封信要交给姑娘。” 顾羲凰抬眼看到信封上“昭熙亲启”四个字，白衡英这四个字写得极为漂亮，一笔一划都像是仔细斟酌过一般。她抬手接过信，合上锦盒起身说道，“素荷，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歇着了。”
第162章 龙凤佩-2 2 夜半，风声里传来花园树梢上聒噪的蝉鸣。 顾羲凰开着窗，人坐在窗边。烛火在桌案上随风闪过一瞬，旁边放着白衡英送来的锦盒以及那封信。锦盒打开着，信封还未拆。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荷包，用最普通的锦缎制成，没有任何绣样，荷包里装着那只紫玉龙佩。她将龙佩握在掌心，玉质的凉意沁入肌理让她更无睡意。 曾经无数个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刻，都是依靠这只龙佩来抚慰她的内心。因为这是她的母亲留给她唯一的物件，也是唯一没有参杂任何目的的回忆。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愧对父母，不配面对这只龙佩。 婚期越近，她越想退缩。她整日翻着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腹心思都在思考要怎么逃离这里。她害怕极了，如果一直待在京城待在白衡英的身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一发不可收拾地陷入情网中，还是最后能成功地推翻白家的一切将白衡英投入狱中。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早已不是初入京时的那般坚定，信奉着顾之徽所描摹的世界。她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白家真的被推翻，第一个站出来反抗的会是姜家。毕竟姜氏外戚这些年依凭皇后与太子已经得到了太多特权，想象着前朝顾氏的风光，谁都想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者，振臂一呼可得百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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