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应了一声,知道他要去上朝了。 赵晢走后,她自个儿在内殿的院子里转了转,东瞧瞧,西瞧瞧,觉得什么都比坐在书案前誊写《仪礼》有趣的多。 这般磨磨蹭蹭,直至徐景到来。 徐景自然不能进书房,李璨领着他,在内殿正厅坐了。 “姑娘身子平安。”徐景松开手:“平日调养的膳方,都在用吧?” “嗯。”李璨垂着鸦青长睫,敷衍的轻点小脑袋。 “那就好。”徐景抚须,叮嘱道:“姑娘切不可因膳方不合胃口便一点也不用,那些都是对身子有好处的。” “知道了。”李璨应了,问他:“徐院正,为何我大伯母自用了汤药后,身子还不如从前了? 这几日一直在床榻之上,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一直想问徐景此事来着。 “大夫人才停了那固神丸,头一个月是要如此的,姑娘不必忧心。”徐景回道:“可用老参切片,每日清晨醒来含半个时辰,能补气安神,复脉固脱。” “好。”李璨点头应下,转过小脸吩咐:“糖果,记住了,今儿个回去之前先去一趟种善堂。” 种善堂也是娘留给她的,是一家医馆,也抓药,有位老大夫在大堂坐诊。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因着医术精湛的老大夫不好寻,种善堂的人倒是不曾如何换,应当是这些铺子当中难得还独属于她的,也是时候该去看看了。
第26章 泽昱哥哥,我冷…… 赵晢回东宫时,已然到了午膳时辰。 李璨身不由己,又被逼着用了一顿不爱吃的各色绿蔬,随后被迫去园子里消食。 下午接着回书房誊写《仪礼》,赵晢则在书案前处置公务。 李璨今儿个起的早,练功也累了,又不曾午休,赵晢在这儿她也不敢乱动,这会儿吃饱了肚子,倚着书案写着写着便困倦起来,到后来干脆枕着宣纸睡着了,半晌也无动静。 赵晢起身,望着她熟睡的小脸,向来淡漠的眸色微微柔和了些,抬手将她抱起。 睡梦中的李璨伸出纤细的手臂,下意识的抱住了他脖颈,小脑袋埋进他怀中蹭了蹭,小小的嘤咛了一声。 赵晢抱着她,行至榻边,俯身将她安置在软榻上,替她解了外裳。 李璨蜷起小身子抱着自己,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泽昱哥哥,我冷……” 赵晢取过一旁的薄锦被,替她细细盖上,她才又睡的安稳了。 赵晢取了帕子,轻轻拭去她小脸上沾着的点点墨痕,这才回到书案前,再次翻开文书。 李璨再次睁眼,撑着小身子坐起来,便瞧见赵晢立在书案前,提笔像是在画着什么。 “泽昱哥哥,什么时辰了?”她揉着眼睛问。 “刚过未时。”赵晢不曾瞧她,手中的笔在纸上忙碌。 李璨听他说话,顿时一惊,方才一时睡的懵了,只当还是从前时,又唤回了之前的称呼。 她不肯言语了,起身坐到小书案前,提起笔来。 “将外裳穿上。”赵晢淡淡吩咐。 李璨不吱声,搁下笔起身取了外裳,套在了身上。 可这衣裳像同她作对一般,盘扣衣带乱成一团,她理了半晌也理不清,站在原地皱着小脸,都快哭了。 “我能叫糖糕进来给我穿吗?”她转过小脸问赵晢。 “过来。”赵晢搁下笔。 李璨抿着柔嫩的唇瓣,走了过去。 赵晢抬手,替她理好了外裳,垂眸一颗一颗系上盘扣,又对好衣带。 李璨抬眸望着他,他笔直的鸦青色长睫低垂着,神色淡漠而专注,即使是伺候人的动作,在他做来都有一股难以言表的矜贵自持之态。 她鼻尖嗅到了他身上清冽的香气,心抑制不住的“砰砰”直跳,好像装了无数只小兔子,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间跳出来一般。 “好了。”赵晢松手,转身回到书案前。 李璨手抚着心口,回到自己的小书案前,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 她提笔匆匆将余下的一页多《仪礼》誊写好,交到了赵晢跟前,才瞧见了他画的似乎是一副堪舆图。 赵晢冷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几页宣纸,缓缓翻看。 李璨看到他停手了,小声问:“我能回去了吗?” “嗯。”赵晢微微颔首。 李璨转身便往外跑。 “好生走路。”赵晢在后头低斥了一句。 李璨噘了噘小嘴,放慢了步伐,规规矩矩的走了出去。 * “姑娘,医馆的门怎么关了?”糖果在马车外,惊讶的开口。 李璨闻言,挑开马车窗口的帘子往外瞧,果然瞧见种善堂的铺板合上了,只在角落处留下一扇未曾关紧,可容一人进出。 “糖球,进去瞧瞧。”李璨吩咐了一句,又道:“扶我下去。” 糖果、糖糕连忙上前扶她。 李璨下了马车,往前行了几步,仰起小脸看种善堂的招牌。 “姑娘。”糖球自医馆里头走了出来:“是六少爷在里头。” “李术?”李璨微蹙黛眉,抬步行了进去。 医馆内,因着合了铺板的缘故,光线有些昏暗。 “王大夫?”李璨走近了,轻唤了一声。 医馆内,老大夫王新河领着三个伙计,与李术僵持着。 “东家姑娘,您可算来了。”王新河一瞧见李璨,几乎老泪纵横,拱手行礼。 几个伙计也忙跟着行礼。 “李璨,你来得正好。”李术见她来了,往前一步大声道:“今儿个你哥哥我想要这株千年人参,你给不给吧?” “将门开了。”李璨不曾理会他,扭头吩咐了一句。 三个伙计与婢女们上前,片刻间便将门铺板尽数取了,医馆内顿时亮堂起来。 李璨这才看向眼前的李术。 李术养的白白胖胖的,圆圆的脸盘半分也不像父亲李诚,倒是十足的随了他舅舅。 “李璨,我问你话呢!”李术见李璨不回他,不由不满。 他比李璨大了一个余月,是家中幼子,深得李诚夫妇宠爱,要什么向来都是张张嘴的事,听闻平日在族学内也是横行霸道的。 李璨与他交集不多,但他要看中了她什么,她是从来都不曾拒过的。 “王大夫,怎么回事?”李璨看向王新河,脆声询问。 “东家姑娘。”王新河捧起一个精致的楠木雕花包铜角的盒子,缓缓打开:“六少爷他想要您拿来的这株镇店之宝。” 他已经年过半百,发丝斑白,面上也有了岁月的沟壑:“姑娘若是不来,老朽可险些保不住姑娘这价值万金的宝贝啊!” 木盒内,铺着雪白的绸布,上头搁着一支已具人形的参。 这参是她十岁生辰时,外祖家送来的贺礼当中的一件,号称是千年老参,实则多少年并无人知晓确切数字,不过确实是支价值不菲的老参就是了。 这人参她原本打算给祖母滋补身子的,祖母却说眼下用不上,让她先放在自家的医馆做个镇店之宝,也算是个招牌,她便放到这处来了。 “李璨,你到底给不给?”李术对于今儿个不同寻常方李璨很不满,极为不耐的又问了一句。 “不给。”李璨接过木盒,口中干脆的拒了。 “李璨,我告诉你,父亲回来了。 我拿这人参,可是给父亲用的。”李术眉毛都竖了起来,瞪着她:“你敢不给就是大不孝!” 李璨轻笑了一声:“六哥,要送给父亲,我自己不会送吗?用得着给你去做人情?” 李诚巡河回来了? 她倒是不曾听闻。 李诚是个从五品的清河掌司,时不时便要到外地出巡,察看监管河道清淤、排水泄洪,一年倒有半年不在家中。 “拿来吧你!”李术见她不打算给,劈手便去夺那木盒。 李璨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支老参自木盒中取了出来。 “找死!” 李术x得了个空盒子,不由恼羞成怒,一把将那木盒朝着李璨丢了过去。 “姑娘!” 医馆内,婢女们的惊呼连成一片。 因着李璨与李术离的极近,就守在一旁的糖球都不曾来得及出手。 好在李璨反应机敏,矮身侧脸闪躲,但那木盒的铜包角依旧将她的左侧脸颊擦出了一道血痕。 “姑娘流血了!” “快,快扶姑娘起来……” 糖糕领着婢女们上前。 糖果却捡起那楠木盒子,口中骂道:“敢砸我家姑娘,我砸死你!” 她可不管什么六少爷不六少爷,姑娘就是她的天! 李术见状不好,也不多说,转身便跑了出去。 “你去照顾姑娘,交给我。”糖球朝着糖果丢下一句话,追了出去。 李璨叫婢女们扶了起来,只觉得左侧眼下火辣辣的痛,痛的她泪眼汪汪的,她不由伸手去摸。 “姑娘,碰不得。”糖糕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拭面上的血痕:“王大夫,快取药粉来。” 李璨本就娇气怕痛,那帕子碰一下伤口,她泪珠子便簌簌的往下掉。 “这伤不深,姑娘若是能忍住,还是别用药了。”王新河看了两眼那伤痕处:“药粉虽能止痛,却容易叫疤痕留的更久。” 李璨正欲说话,便瞧见李术灰头土脸的叫糖球揪着后领推进门来。 糖球毫不客气,一脚踢在李术膝弯处:“跪下,给姑娘赔罪!” 李术“噗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口中痛呼叫骂。 李璨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糖球,便听门外一声惊呼:“隋隋!” 是贺氏来了!
第27章 赵晢朝她伸出手 李术的小名叫“隋隋”,和璧隋珠的隋,由此名可知,李诚夫妇有多珍视这个小儿子。 “快起来。”贺氏一把扶起李术,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 “爹,娘!”李术立刻大声告状:“李璨让婢女打我!” 李诚随后走了进来,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他虽年过三十,却依旧是面冠如玉,言行举止一派儒雅之风,自成风流。 “爹,你快教训她!”李术指着李璨,敢不给他东西,还敢让婢女追他,让他下跪,该打! “是六哥先打我的。”李璨扬起下巴,莹白幼嫩的小脸上,殷红的擦痕极其惹眼。 “爹去出公差这样辛苦,我让你把那株老参拿出来给爹补身子,你不肯,你是大不孝!”李术指着她,理直气壮:“我身为兄长,教训教训你活该。” “李璨,我离家多日,你越发不懂事了。”李诚皱眉:“还不快给你六哥赔罪。”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赔罪。”李璨撇过小脸,倔强的回。 她想忍着不哭,可心里头委屈极了,晶莹的泪珠子抑制不住的顺着小脸往下滚,李诚也是她的父亲,为什么从小到大从来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只要遇上事便都是她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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