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人还委委屈屈的,谁知躺下后,没多久便靠着谢兰臣睡熟了过去。 谢兰臣却还不困,哄睡昭儿后,便起身去了旁边的耳房。 谢闵听见动静,赶过来查看,却见谢兰臣竟然在耳房里画画,聊聊几笔,铺开的宣纸上,便出现了一个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的美人,指尖还正托着一颗晶莹的荔枝。 不正是白天喂谢兰臣吃荔枝的崇宁公主吗? 谢闵白天从庆祥街赶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幕,当时他见两人气氛正好,便没上前打扰,而是守在外头没出声。 但是……想到之后发生的事,谢闵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道:白天送到嘴边的荔枝故意不吃,晚上又偷偷画人家,到底是个什么心里? 谢兰臣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主动解释道:“还没正式复婚,怎好随意轻薄佳人?” 顿了顿,他又对谢闵道:“尚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既然这段时间不吉利,不如咱们就应个景,做点不吉利的事情好了。” * 两日后,神京城内,街头巷尾有关魏姝和昭儿的流言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谢家丢失嫡子的事: “听说了吗?徐少尹就是谢家丢失的嫡子!此事皇上早已知晓,要不你以为皇上为何会突然如此器重徐少尹呢? “还有,平宁公主突然放出话说,她选驸马不在乎家世背景,就是为了趁徐少尹还没被谢家认回,好顺理成章嫁给徐少尹,提前笼络住徐少尹的心。 “你想啊,有人在你明珠蒙尘的时候看重你,爱惜你——当然这都是假装出来的,但是你并不知晓——你是不是会把对方引为知己,恨不能为知己死。 “你们若不相信,等着看平宁公主最后会不会嫁给徐少尹就是了……”
第32章 32、红痣 平宁公主选驸马的事, 本就广受议论和关注,如今突然传出此事其实另有隐情,其中又牵扯到刚被册封的异姓王, 于是无需推波助澜, 相关流言便传播得又快又广, 等传进宫的时候,想要遏止已无可能。 元和帝得知消息时,气得当场发了重怒。 元和帝自觉,自己不论是器重徐子期还是想把公主嫁给他, 都是礼贤下士的手段罢了,但如果徐子期听信流言, 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欺骗利用他,那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但不能笼络徐子期, 反而会把他推得更远。 简直弄巧成拙! 元和帝心情不好, 后宫众人也跟着人心惶惶, 生怕触了霉头。 郭皇后这几天同样郁闷不已。 “这流言也太恶毒了!你若选了徐子期做驸马, 便是坐实流言,证明你父皇确实算计了徐子期, 但若不选他,这段时间咱们岂不白忙活一场?等谢家认回徐子期,再加上你父皇的器重, 徐子期转头就会变成香饽饽,多的是想要他做女婿的,若让他娶了别人, 咱们才是真真的为他人做嫁衣呢?” 郭皇后对着来请安的魏婧, 先是抱怨了一通, 随后又犹豫着问她:“之前给你的那本册子,你又仔细看过没有,上头记录的那些世家才俊,可有你中意的?” 魏婧一听郭皇后这话,是让自己放弃徐子期的意思,顿时红着眼摇头道:“母后答应过我,让我选徐子期做驸马的,父皇当时也同意了。” 若不是选驸马需要流程,太上赶着有失皇家颜面,她早该和徐子期定下婚约了。 “母后当然希望徐子期能做你的驸马,”郭皇后叹息道,“你父皇这些天的火气你也看到了,他想借徐子期除掉西北的隐患,为了安抚住徐子期,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对他身世早就知情,你嫁不成他的。 “况且,就算你强行嫁了,徐子期也会怀疑你嫁给他的目的,你们夫妻之间也不会和睦的。听母后一句劝,换个人选吧,别让你父皇为难,你父皇还能多记一分你的乖巧。” 魏婧却激动道:“可我必须要嫁给他,也只能嫁给他!” 这不单单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大安的将来。 但这些她不能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魏婧脑海飞快转着,顶着郭皇后不满的目光,继续说道:“当初的西北军可以隔着丹水与大安对峙,丝毫不显弱势,这般兵力,母后真舍得拱手让人?母后不用瞒我,我猜到您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便是我不能嫁,郭家的表姐妹还可以,总归也不算是给别人做嫁衣。 “可是母后,我和二哥才是您的至亲骨肉,连舅舅都是隔了一层的 ,表姐妹又隔一层。我说这些并非是有意挑拨,但权势动人心,若将来舅舅真的能左右西北,他若是能一直向着二哥还好,若是不能,反成祸患。” 魏婧话虽说得难听,但也不无道理。郭皇后皱眉道:“你和我闹也没用,此事的关键在你父皇。” “如果是徐子期主动求娶我,父皇便不会阻拦了吧?”魏婧在郭皇后面前跪下,“求母后安排我和徐子期见上一面,我和他……他其实早就心悦于我,只要能见他一面,我会让他主动求娶我的。” 郭皇后听她语气笃定,沉思半晌,也松了口,问道:“你想出宫直接去找他?那不就和魏姝一样轻浮不知礼仪了吗?” 当初魏姝可是刚一出宫,趁着黄昏就去见自己前夫去了。 郭皇后以贤后自居,也以贞柔贤淑要求女儿,前段时间魏婧选驸马,坊间之所以盛赞魏婧,郭皇后自觉便是多亏了自己的教导。 在长相上,魏婧略输魏姝一筹,但在品行上,魏姝一直是魏婧的对照和陪衬,郭皇后并不想女儿丢掉自己的优点。 魏婧急忙摇头。 她也很清楚,自己能胜过魏姝的只有规矩礼仪,至少在外人能看到的地方,她不能失仪。而且,若被谢夫人知道自己主动去找徐子期,让他娶自己,只怕对自己更无好感了。 她道:“还要求母后安排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郭皇后想了一想,说:“宫里是不便宜的,倒是你外祖母的寿辰快到了,她近来身体不好,提前做寿也好给她冲一冲,到时我会让你舅舅务必请来徐子期,安排你们在郭家见一面。” * 郭家突然要提前给家里的老太太做寿,一两天里便准备好了席面,并广发请帖,连魏姝都收到了一张。 家中老人遇到劫数病痛,提前做寿,避开劫数,也是有的,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魏姝收到请帖的时候,刚要欣赏谢兰臣给自己的回礼,一副谢兰臣亲手画的观音画像,回她前头送的那筐荔枝的礼。 魏姝同郭家并无交情,无意去凑热闹,本只打算让人送份寿礼过去,但织云悄声告诉她,会同馆方才传来消息说,谢兰臣会带着昭儿过去,她想了想,便也应下当天会出席。 打发走来送帖的,魏姝重新拿起画像,打开欣赏,这一看,才发现画上的观音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魏姝不解地皱眉。 前头那尊鬼子母也就算了,怎么观音也和自己长一个样?她要是对着画像跪拜,到底是拜的观音大士,还是自己拜自己? 魏姝看看画上的观音,又想想鬼子母——总不能是谢兰臣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第二天,到了郭老太太的做寿的日子。 魏姝早起梳妆时,对着铜镜照了照,忽然对织云说:“今日梳飞仙髻,再换一套素雅的衣裳来。” 日常作观音的扮相是不成的,最多只能仿照几分观音的气质,在妆面上淡雅些。 织云为魏姝梳好头,魏姝亲自画眉点唇,唇色和眉色都描得很淡,干净淡雅是有了,但又显得有些寡淡了,想了想,魏姝又用细毫笔,蘸取胭脂在眉心点了一点。 这一点又细又小,不似时下女子常贴的花钿,更有别于观音眉心的白毫,而是像一粒恰好长在眉心的红色小痣。 那么细小嫣红的一点,却让镜中温柔淡雅的眉眼,瞬间多出一抹风情妩媚,但又不至过分妩媚。 织云在旁忍不住感叹道:“常听人说点睛之笔,公主眉心的一点就是了,这一点,既不太艳,又不太淡,总之说出不的好看。” 魏姝对镜中的自己也尚算满意,换过衣服,用过早膳,在府内又闲逛了半晌,这才往郭家赶去。 自从郭皇后被册立皇后,郭家便如日中天,此次郭老太太做寿,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到处都是人声,热闹非凡。 所有男客在前院招待,女客则在后院。 魏姝到时,女客几乎都已到齐,她甫一走进后院,整个后院的说话声都小了下去,纷纷盯着魏姝的妆容看。 在场的人中,今日额前贴了花钿的大有人在,但都没有魏姝眉心的那一点红惹眼。 “我记的崇宁公主眉心并没有红痣吧?那是用胭脂膏子点上去的?” “只怕要不了多久,整个神京城的女子都要在眉心点红痣了。” “我才来神京不久,竟错信了之前的流言,还当崇宁公主有多不堪,今日见了崇宁公主真人,人长得这样美,听说家私又极丰,我要是个男人,抢破了头也要娶她……”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魏姝被请到了最上首的一桌。 桌上已经坐着文宁公主和魏婧,边上还有几个作陪的郭家妇人。 文宁公主今个是看在郭皇后的面上才来的,倒没料到魏姝也会来,她见魏姝就要在自己旁边坐下,不想被魏姝衬托得无光,便赶在魏姝落座前,故意和魏婧换了座位。魏婧则有些神不思蜀,只对魏姝笑着打了个招呼,便没什么话了。 作陪的几个夫人,更不敢在几个公主面前胡乱说话,于是她们这一桌便显得格外安静。 魏姝无聊地朝戏台上看了一眼,对正在演的曲目也不感兴趣,刚一回头,却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站在她们桌前,眉心也点着一点红痣,连妆容和衣着都和自己像了六七分。 郭家人介绍道:“这是家里的孙小姐,排行第六,闺名叫郭嬛。” “见过几位公主。”郭嬛行过礼,又吃惊地望着魏姝道,“不曾想这么巧,今天竟和崇宁公主画了一样的妆容,不过我眉心的这点红痣可是生来就有的。” 不等魏姝说话,郭嬛又继续道:“对了,公主听说最近的传言没有,嘉王的弟弟找回来了,听说还是嫡子,到时家业定然得重新分配,按理来说,爵位什么的应该由嫡子继承才是,公主千辛万苦复了婚,万一最后嘉王成了平头百姓……” 她没继续说下去,嘲讽之意却已溢于言表。
第33章 33、驭夫有道 说起郭家的六姑娘, 今年才刚满十六岁,父母早亡,只留她一个遗孤, 郭老太太可怜她, 便亲自放在膝前抚养。 因为怜爱她的身世, 加之郭嬛又生得好,颇能撒娇卖痴,讨老太太的欢心,以致一众孙子孙女里, 郭老太太最喜欢她,她也难免被纵出了几分蛮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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