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杨见叶泠雾急忙撇清,心里也不在意,毕竟昨晚沈湛说了不治她罪。故而转移话题道:“嬷嬷和姑娘来找少主公有何事?” 宣嬷嬷颔首道:“岳杨小将军,我是沈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这位是沈老太太外孙女,算是小侯爷的表妹妹,我们特来请安的。” 岳杨恍然地点了点头,对叶泠雾道:“原来是表妹妹啊,我现在就进去通传一声少主公,你们且等等。” 说罢,他转身往房里走去。 楼船每个房间的构造不同,沈湛的这间屋子进去后,中间隔了若干层摆放花瓶的木架。 绕过一面水墨插屏,进到里头的隔间,才瞧见了坐在里头正看着兵书的沈湛。 岳杨上前抱拳道:“少主公,您表妹妹来给您请安了!” 沈湛头也不抬,声音冷漠:“我何来的表妹妹,看来你还是太闲了,我让你去巡视楼船,你竟颠转跑来替人通传。” 岳杨苦着脸:“少主公冤枉,属下是沈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带着昨晚那位姑娘来向您请安了,表妹妹……也是那位嬷嬷说的呀。” 沈湛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扫了一眼岳杨道:“可确认过?” 岳杨想了想,皱眉道:“那位嬷嬷看着确实有点眼熟,好像是在侯府见过。” “……”沈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盯着岳杨的眼眸明显暗了几分。 岳杨被看的头皮发麻,凭着随从多年经验,瞬间了然,小心翼翼问道:“少主公指的……难道是表妹妹?她就在外面候着呢。” “叫她们进来吧。”沈湛神色淡漠。 岳杨领命后,在门口堂而皇之的领着宣嬷嬷,叶泠雾和绒秀探春进屋,引得几位前来拜访的人不悦,但那些人都不敢发作,只得乖乖吃闭门羹。 叶泠雾绕过屏风,便瞧见沈湛。他披了件黑绒金丝大氅,低眼看着手中的书,坐姿气派,无形中给人莫名的压抑。 沈湛从始至终都没去看几人,直到宣嬷嬷先出声:“听闻侯爷也在楼船内,老奴特来拜见侯爷。” 沈湛不紧不慢地抬眼,道:“原来是宣嬷嬷,您怎么会在瑜洲到京城的楼船上?” 宣嬷嬷道:“回侯爷,我是奉老太太的命前去瑜洲接她义女之女进侯府的。”说着,她朝叶泠雾使了个眼色。 叶泠雾会意,行礼道:“拜见侯爷。” 沈湛瞄一眼叶泠雾,见她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后突的又垂下眼帘,一副受惊小兔的可怜模样,勾了勾嘴角道:“我竟不知祖母收过义女。” 宣嬷嬷道:“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侯爷尚且还小,自然不知道。老太太最近常念着泠雾姑娘的母亲,奈何泠雾姑娘的母亲过世的早,老太太便命我去瑜洲接泠雾姑娘到身旁伺候,以缓思念之苦。” 沈湛慢悠悠道:“泠雾姑娘。” 默了一瞬,又问道:“哪个泠,哪个雾?” 叶泠雾轻轻蹙了蹙眉,轻声回道:“泠是清泠的泠,雾是雾霾的雾霾。” 许是这个回答太没涵养,就下来沈湛就再也没点她说过话。 耳边一直是宣嬷嬷不亢不卑的说话声,叶泠雾闷低着头,忽而,却听宣嬷嬷讶然道:“侯爷的手臂怎么受伤了?” 叶泠雾心里一咯噔,想起昨晚沈湛替她挡刀的场景,头埋的更低了。 “小伤罢了,不碍事。”沈湛轻描淡写道。 宣嬷嬷没再多问,毕竟沈湛以前在外行军打仗,受的那些上不比这个轻。 屋内时间难熬,直到屋外的人喊“少主公,大夫来替您换药了”!叶小泠才终于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宣嬷嬷,就等着她向沈湛辞身告退。 不多时,宣嬷嬷施辞礼道:“小侯爷既要疗伤换药,我等便退下了。明日午后便到京城,小侯爷离京已半年有余,老太太惦记着小侯爷,还望小侯爷回了京城后,勿忘了向老太太请安。” 沈湛道:“嬷嬷说的我记下,待进宫复命后,自是要回侯府拜母亲和祖母。” 宣嬷嬷缓缓点了点头,领着人就要离去时,背后突然传来一记声音。 “还请泠雾姑娘留下,少主公还有话要问你。”岳杨道。 宣嬷嬷愣了愣,却没多问,领着绒秀出去。 叶泠雾脚下一顿,转身朝沈湛道:“不知小侯爷还有什么话说?” 沈湛漠然。 屏风外传来脚步声,大夫提着药箱进来,躬身行礼道:“侯爷手臂上的伤已到换药的时间,还请在下替您重新敷药。” 沈湛凝思片刻,点点头。 叶泠雾黛眉微蹙。 实在不明白既然要换药,那还留她在这做甚? 正想着,却见沈湛将外衣褪下,露出包着白布的左臂,大夫将白布轻轻解开,血渍已然凝结。 沈湛从小练武,常年征战,骨架高大舒展,肩膀宽阔,肌肉厚实,穿着厚厚的外袍不显,褪下后才知臂力惊人。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本来注视着左臂伤口的沈湛,忽而抬头道:“泠雾姑娘脸色不太好。”他口吻随意,就像普通好友间的聊话。 叶泠雾呆了呆,慢半拍的回道:“……无妨,我就是看着不舒服,其实好着呢。”才怪。 沈湛道:“是吗?我还以为是遭遇昨晚变故,一宿未眠脸色才如此难看。” “……”说的居然还挺准。 此时,大夫已将伤口包扎完毕,岳杨将手上的外袍重新给沈湛细心披上。 大夫退至叶泠雾身侧,拱手道:“伤口已包扎好,侯爷这些日切忌遇水,在下告退了。” 沈湛淡淡“嗯”了一声,见人离开,才直起身姿,看着叶泠雾道:“昨晚倒在货舱前的侍卫是你打昏的?” 叶泠雾避过沈湛审问的眼神,回道:“小女无才,自小养在牌翁外公身边,学了些防身功夫。” 沈湛俯视着她,一双黑瞳,晦暗不明,“你不担心那人功夫在你之上,害怕失败之后的下场?” 头顶的那记声音海风还凉薄,叶泠雾不敢扯慌,抬起一双波光潋滟的双眸,道:“怎会不怕,只是外公虽只是小小牌翁,但几十年来一直清白廉正,耳濡目染,我自然不甘视而不见。” 沈湛看着那张小脸,从她眼里看到一股劲,心中一沉,片刻后道:“你退下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是。”叶泠雾乖巧应了一声,径直离去。
第7章 宁北侯府 静和堂 拨女使 深冬昼短夜长,夜色悄然来临之际,飘飘荡荡的楼船总算是到了京城。 在船靠岸时,码头已有不少车马在恭候着了。 而要说阵仗最大的,要数沈湛和他的黑骑军。 临着码头的长街已被身着玄武铠甲的士兵占领,队伍最前,一张“沈”字旗帜迎风飘扬,夺目耀眼。 叶泠雾跟着宣嬷嬷下楼船时,正巧看见沈湛翻身上马,领着雄师扬长而去。 宁北侯府的马车随着各府马车朝城内驶去。 厚棉帘挂的马车里晃了约半个时辰才到了宁北侯府,侯府大门敞开,两排侍卫背手挺胸,身姿像块石头,比两尊石狮还要威武霸气。 府内高阔平和,墙高院深,檐下飞凤瓦楞雕兽,外院过去便是小桥流水和山丘树林,沿着走廊过去就是内宅。 外院多是小厮,许是武将之家的缘故,外院竟设有小的练武场。 跨入内宅后,一路上碰上的都是婆子和女使。 放目而去,回廊顶敞,处处气派雍容。 沈老太太的院子在人少安静的东院,名叫静和堂。大约是为了凸现沉稳清雅,院子里种满了竹子。 “老太太,我将泠雾姑娘给您带来了!”宣嬷嬷喜笑颜开地踏进屋。 堂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紫袍的老妇人,满头银发盘成一个祥云髻,额前束着红锦金纹抹额,手上盘着佛珠,明明已是古稀之年,却依旧精神矍铄,带着年高望重的压迫。 叶泠雾心中忐忑,款款上前行礼道:“泠雾拜见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端视着她,眼神闪烁,似乎从她身上看见了别的人,恍惚道:“……你跟你母亲长得真像。” 叶泠雾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却见沈老太太边上的那姑娘捂嘴一笑,道:“老太太糊涂了,泠雾姑娘是叶家大娘子的亲生女儿,这长的自然就像了。” 听那姑娘敢说沈老太太“糊涂”,叶泠雾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她年纪也轻,身上的绸缎靓丽不菲,头上戴着一根银钗,长得不是标准的美人,笑容却十分温婉。 那姑娘见叶泠雾一双杏眼在她身上徘徊,端笑道:“我叫姜兰姝,是老太太母家小辈,按年纪我是你姐姐,日后唤我兰姝姐姐便是。” “我听闻你们在楼船上遭遇变故,挽舟在楼船捉了通敌贼,这一路颠簸苦了你。”沈老太太倒不问宣嬷嬷这一把老骨头苦不苦,却问起叶泠雾。 叶泠雾抿抿唇道:“谢老太太问候,这一路不苦。” 沈老太太见叶泠雾脸上怯生生的模样,眼底流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正了正色道:“叶府平日里不拿饭给你吃?看你这瘦的,身子骨风一吹就倒了。” 叶泠雾正要回话,姜兰姝却笑着抢道:“老太太这就不懂了吧,现在都喜欢瘦瘦弱弱,文文静静的女子。泠雾妹妹这样啊,最是招人疼爱。” 沈老太太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默默地盯着叶泠雾看了片刻,见她略显疲惫,才道:“别站着了,跟着兰姝去看看你的房间,一路风尘仆仆也该沐浴一番好好歇歇息。” “是。”叶泠雾福了福身子,跟着姜兰姝出去了。 屋内沉寂,沈老太太端着手边的茶杯,用茶盖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嗅着茶香道:“叶家如何?” 宣嬷嬷颔首回道:“如信上所说,叶槐晟不仅宠妾灭妻,还将嫡女养在乡下。奴婢问过,泠雾姑娘养在他外公身边,虽识字却不通诗书,性子虽安静但……小伎俩不少。” “叶槐晟当真是胆子大了,他难道忘了宋雲是以我义女身份下嫁的。”沈老太太脸上不见和蔼。 宣嬷嬷道:“那一大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泠雾姑娘没养在他们身边倒也件好事,总比教坏了的好。” 沈老太太皱眉道:“你不是说她小伎俩不少?” 宣嬷嬷含笑道:“是不少,那日我见侯爷独留她下来谈话,便花了心思打听,才知泠雾姑娘替侯爷解困局的事,不仅伎俩不少,胆量也不小。” “是吗?”沈老太太心感意外地挑了挑眉,眼底灭掉的光复燃起来。 宣嬷嬷点头道:“不假,待侯爷回来了,老太太您也可亲自问问他。” 沈老太太摇摇头叹道:“问他?挽舟那孩子经常是进了军营几月不回家,这次进宫述职后,回不回来都两说。今年入夏便二十又一了,这亲事也没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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