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盼儿说着还起劲儿了,神神秘秘地压着嗓子道:“我估计顺昌王府的郡主也会来,她可爱慕我大哥哥了,其实吧王府与我家也算门当户对,但大哥哥就是没看的上。去年顺昌王府办了个簪花宴,郡主母亲与我大伯母谈论起两人,似乎有意撮合,结果气得我大哥哥几月不着家。” 叶泠雾不了解,只笑着道:“侯爷年少有为,这样的人自然有不少爱慕之人。” 沈盼儿扬着下巴道:“那是当然了,这京城里的贵女哪个不想嫁给我大哥哥,不过配得上的却没几个。” 比起亲哥沈辞,沈盼儿对堂哥沈湛反倒更敬重,更有荣誉心。 转眼到了午后,叶泠雾默默对着镜台将额头上的红块用刘海挡去后才去正堂。 陪着沈老太太用完下午茶,宣嬷嬷让绒秀跟着叶泠雾出去买些衣裳,顺便添些首饰。 不知是否是沈老太太授意,宣嬷嬷出手甚是阔绰,塞给叶泠雾很多银钱,还嘱咐绒秀说姑娘想买什么便买,不必省着。 京城繁华,高耸的城楼,鳞次栉比的房舍,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地摊。 本来绒秀想去安排马车的,抵不过叶泠雾说要走走看看,所以只叫来了两个小厮跟着提东西。 一行人来到花容阁,作为京城出了名的布料坊。这里每出一件新衣裳,瞬间就可引领京城新潮流,不仅受普通人家姑娘喜欢,勋贵人家的姑娘也喜欢。 花容阁外人来人往,停靠的马车也不少。 铺子内部很宽敞,放眼望去全是各色布料,还有些裁制好的霓裳,大氅,披风斗篷。 叶泠雾看着那一件件别出心裁的衣裳,不禁感叹道:“到底是怎样的绣娘,才能做出如此美的衣裳?” 绒秀轻笑道:“泠雾姑娘还别说,这花容阁的老板娘可是京城第一绣娘,其手艺高超,就连皇后都曾召她入宫裁过衣裳。” 叶泠雾钦佩道:“花容阁的老板娘如此厉害。” “是挺厉害的,只不过……”绒秀凑近叶泠雾小声道,“花容阁老板娘如今三十有余了也没嫁人,京城不少人以此为笑话。” 叶泠雾蹙了蹙眉,不说话。 女子能当家,要男人也无何用。 这句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去,毕竟没几个姑娘能和她想法一样。 主仆二人在花容阁买了好几件衣裳。 在外面等候的小厮见两人提着包裹出来,连忙上前接过。 此时天色还早,距离晚宴还有些时辰,叶泠雾遣小厮先回府后,便和绒秀沿着朱雀长街逛了逛。 就算是白日,这深冬依旧难熬,没走多久叶泠雾身上便开始犯冷了,正想着打道回府时,却被一个卖着钗子的小摊吸引了目光。 小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钗、银钗、玉钗,漂亮极了,叶泠雾拿起一根金色步摇晃了晃,上面带着小铃铛的流苏便响起悦耳的叮铃声。 绒秀见叶泠雾喜欢,立刻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道:“两位姑娘真有眼光,这个钗子可是我这摊子最好看的一根玉钗了,看姑娘长得水灵漂亮的,不多不少三两银子吧。” “三两银子?”绒秀惊住了。 花容阁的衣裳贵,宣嬷嬷给的银两花的都快差不多了,现在口袋里连二两银子都不够。 叶泠雾见到绒秀眼里的尴尬,随后将玉钗放了回去,浅浅一笑道:“不用了,我头上的桃花簪就挺好的。” 绒秀勉强笑了笑道:“那就等待下次出来再买吧。” 街道对面,是一家糕点坊,岳杨捧着包好的糕点,刚踏出门,就看见对面钗铺前站着一个熟悉的娇瘦身影。 岳杨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沈湛的表妹妹吗?! 他连忙上马车,敲了敲木门道:“少主公,主母爱吃的糕点我已卖好了。” 里面传来淡淡的一声“嗯”。 岳杨壮胆式的清了清嗓子,说道:“属下见侯府的表姑娘在对面钗铺,身边也没马车,反正都是回府,少主公需不需要属下请表姑娘同回?” 沉默,没有回应。 马车里,沈湛撩开窗幔朝钗铺望去,一双眼眸宛若寻不到光迹的黑潭,直到看见那钗铺外的紫衣身影才有了那么一丝光。 少女散落在背后的青丝被寒风吹得轻轻飘扬,也不知女使说了什么话,少女噗嗤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 沈湛喉咙一紧,放下窗幔。 “天气寒冷,既然碰上了便顺路一道吧。” 正拉紧缰绳,准备驱马离开的岳杨手上一顿,对于主子迟来的回应,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回道:“……是,少主公。”
第10章 这马车坐着真尴尬 这辆马车估计特意设计过,内部高大宽阔,厢壁漆成黑木,地上铺着一层的狐毛皮绒。 厢内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有声音,成年男子的气息又太具侵略性,叶泠雾深埋着头如坐针毡,一双眼只敢盯着脚上的绣鞋看。 她万万没想到,逛个街还能碰上沈湛,碰上也就罢了,当不认识最好,可偏偏这人还让岳杨请她一道回府。 造孽,今日诸事不顺。 气氛尴尬,沈湛斜乜了一眼旁侧的少女,见她垂首低眉,放在膝上的两只手都快把衣裳扣破了,沉声道:“进了侯府一切可还习惯?” 叶泠雾茫然抬眸,慢半拍地嗫嚅:“回侯爷话,都习惯。” 不知不是不是错觉,沈湛总觉得她身上带着对自己故意的疏离,索性便不再说话了。 马车缓缓在侯府门前停下。 府外好生热闹,除了沈老太太外,侯府里的人基本都在。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便是老侯爷遗孀,侯府的当家主母——嘉仪长公主秦明玉。 她身着金色襦裙,绒袍曳地,岁月偏心,年近四十的她,容颜却好似停驻在了二十,唯有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姑娘家没有的稳重韵味。 其次就是二房的二爷沈崇文,和她的正妻赵氏,这对夫妇就是宁北侯府的意外,二人都爱好诗词歌赋那一挂。 赵氏名桑,出身不高,但曾拜读于南长山落青居士门下,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而沈崇文与他征战边疆的长兄不同,有文韬没武略,又因常年身体不好,所以在朝中只有个四品正议大夫的闲职。 之后就是侯府的小辈,沈盼儿和沈月儿,还有姜兰姝。 当然,最没正形的沈辞也在。 他平日里虽吊儿郎当惯了,连父母都敢逆着来,此刻倒是正经几分。 沈湛先一步下马,众人瞬间围了过去。 紧跟着叶泠雾也从马车里钻出来,为了降低存在感,她故意端着身子走的极慢。 可再慢她也是从沈湛马车上下来的,想不引起注意那是不可能的。 秦明玉见自家儿子车上居然下来了一位姑娘,惊讶的说不出话。 本以为沈湛是开窍了,正要高兴,却见少女抬眸看来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她的模样,和某人简直是像极了! “你就是瑜洲来的姑娘?” 头大突然传来一记声音,叶泠雾怔了怔,缓缓扬首看去,只见梦里的贵妇人此刻就站着台阶之上俯视着她。 金冠霓裳,仪态万方。 她和梦里一样的矜贵,矜贵到高不可攀。 姜兰姝见叶泠雾呆愣着,几步下台阶来到她身侧,十分得体的行礼朝:“回长公主的话,她就是老太太从瑜洲接来的表姑娘,名叫叶泠雾。” 说罢,姜兰姝偷偷用手肘戳了一下身侧的叶泠雾,叶泠雾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行礼道:“拜见长公主。” 秦明玉脸色紧绷着,半晌才将目光从叶泠雾脸上收回,没有管二人,拉着沈湛一面说话一面进府,众人也跟着离去。 被无视的两人脸色不一。姜兰姝本以为替叶泠雾说话,能被思念许久的人多看几眼,谁知他的目光压根就没落在她身上过。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而叶泠雾却是松了一口气,没人注意她是最好的。天气冻人得紧,她赶紧拉着绒秀进府,快步朝静和堂走去,将宣嬷嬷端来的一碗姜汤下肚,整个人才活过来。 一旁的沈老太太看着她,道:“听说你是坐挽舟的马车一道回来的?” 叶泠雾诧异地放下碗,“老太太您怎么知道?” 沈老太太笑而不语,端起姜汤抿了一口,才道:“我只是老了,耳朵还灵着呢。……跟你大哥哥相处如何?” 叶泠雾怔了怔,不明白沈老太太为何问这个,想了想,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最后蹦出两个字:“难熬。” 沈老太太手一顿,蓦地肆笑起来:“你倒是会说真话。” 叶泠雾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老一小相处的很是融洽。 夕阳很快西下,到宁北侯府做客的人家差不多已来齐,沈老太太不爱热闹,就只让姜兰姝和叶泠雾两人替她出席。 海棠阁是专门宴请宾客的地方,庭院里专门挑了应季的花,就算是冬季依旧不失颜色。 不过正月的天气,外面廊上也没几人欣赏。 叶泠雾跟着姜兰姝一路朝供女客吃茶的屋走去。跟来的女使一左一右撩开暖帘,一行人低着头踏进屋, 屋内一片喧哗声,姑娘们三三两两扎堆,嬉说着京城的那些好玩趣事,而长辈则在屏风里面端坐着奉承寒暄。 “泠雾妹妹来了!”沈盼儿小跑着过去,略过姜兰姝,亲热地挽起叶泠雾的手。 沈盼儿不喜欢一个人表现的很明显,比如同父异母的沈月儿,暗恋她大哥哥的姜兰姝和顺昌王府的小郡主。 那边的姑娘们看过去—— 方才才听沈盼儿说他们府上来了位表姑娘,众人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瑜洲来的丫头居然长得如此仙姿玉色。 一身暗紫色大氅,面似桃花带露,发髻上仅簪着一根素步摇,就已快有压下贵女的气势了。 “顺昌王府小郡主到~”屋外传来女使的通报。 少女穿着红绒云烟霓裳,长发梳成一个缕鹿髻,插着好几根精巧的金钗,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傲娇。 沈盼儿一见她就翻了个白眼,两人私下不对付已久,就算来者是客她也不想搭理。 反倒是沈月儿婉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子,说道:“小郡主来了,先进去落座吧,宴席可能还要一会才开始呢。” “好的,谢谢四姑娘。”柳飞燕朝她浅浅福了福身,便径直朝在私塾认识的几位贵女走去。 一言一行挑不出错,满是郡主该有的端庄。 屋里大半贵女见着她来,不约而同的围趣了过去,颇有巴结讨好之意。 顺昌王是当今圣上的十三叔,听起来家世显赫,实际上顺昌王却无实权或者官职在身,先帝时期混完了,如今也混,不管是在开国年间还是太平盛世,顺昌王府的存在感都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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