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直没有开口,就是想看看这些大臣的反应,云家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只是王廷安头脑发热,朝中一定有内应,而这件事情所指的就是太子。 皇帝看了看殿内众臣的反应,心中忍不住暗骂:好啊,平时一个个给我装菩萨扮哑巴,现在弹劾起我儿子来倒是挺起劲。一个个的群情激昂的是想干什么?裴耀卿呢身为河南府,知道了要上报,这没什么问题。再说了这小狐狸跟老二关系一直不错,这戏演的这么大义凛然势不两立就有点太过了,看来这分寸上还是不如裴济这个老狐狸拿捏得准。 至于说御史台这边要说这话,是出于本分,不说不弹劾就是失职,自己也没什么好讲的。可是其他的官员你们又跳个什么劲儿?想把我儿子送到大理寺去? 我少一个儿子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啊? 心里骂归骂,皇帝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听着众人一一出来发表完对于此事的“意见”之后,终于咳嗽了一声:“哦?还有这等事?吴王,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大尹说的是你进城之前就已经到了洛阳,却一直藏在城外不进城,这是怎么回事?” “遵旨。”李禅面无表情的看了裴耀卿一眼。 李禅:“回陛下,臣自河东回京,沿途所见,饿殍遍地,各地饥民扶老携幼奔洛阳而来,其数不下于十万。如此数量的饥民涌向京师,必致混乱。单是饥民便足以叫朝廷头疼,里面若有不法之徒混迹其中,则更是悔之无及,臣忧心于此,一路之上加以探查,及至洛阳城外更不敢放松。臣担心亮明身份之后便再难探知实情,故而微服在城外查探了半个月,这才耽搁了时日。” “哦,原来如此,若是这样还算有情可原。”皇帝点点头,看向裴耀卿,“裴卿对吴王的解释可还满意么?” “如吴王所言属实,则臣自无话可说。”裴耀卿面色不虞,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臣还要问吴王……” 皇帝不耐烦的扣扣御案:“裴大人,你怎么回事,今日从一开始就盯着吴王,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有完没完了?” 裴耀卿一摆衣袖高举笏板 :“陛下,臣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吴王也能有合理的解释,那么臣自当撤回此前弹章,事后登门向吴王负荆请罪!” “还请大尹示下!”李禅不卑不亢道。 裴耀卿朗声问道:“吴王殿下回京之后不入王府反居市井寺观,臣为防不测着人暗中保护吴王殿下,却意外发现殿下私自将宗正寺案卷账目带出官署,运至城北一处院落,并私下请户部官吏私查账目。敢问殿下可有此事?” 裴耀卿这段话一说出来满殿皆惊,朝廷衙署的案卷、档案、账目都是“机要”,平素调出借阅均有相应的规程,别说原件,就是抄本管理也是极严。太宗皇帝时就有宰相因为私带奏折抄本回家导致泄露而被罢相的,吴王竟然敢把宗正寺的案卷和账目直接带出衙署?!他不知道这犯了多大的忌讳么?! 更何况他还私自雇佣户部官吏查账?!官方的账目你却动用私人关系去查?这是要干什么?公器私用?目无法纪?! 众人面面相觑,说实话刚刚众人弹劾李禅大多还都是在说他态度跋扈,以威权压人。至于攻击的最多的囤积粮草,大家也都知道不过是个托词,吴王领了救灾的差事屯粮再正常不过,再说这数量也没太夸张,至于说和买虽然价格高了点,但是门下省并没有通过,也没有真正和买成功,既然没成功自然也就没什么“后果”。 这件事情可就太大了,吴王就算是三年没回来,也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吧?裴大尹应该是搞错了吧? 众人正心思各异的想着呢,李禅却迎上裴耀卿的目光:“确有此事。” 李禅这一承认,直接引发朝堂上一片哗然,吴王这是怎么了?失心疯了?这等事情就算做了也不能这样承认啊?这难道是仗着亲王的身份肆无忌惮了? 裴耀卿似乎对于李禅的“认罪”并不意外,笑了一声:“吴王承认的倒是痛快!吴王熟知律令,请问按照大夏律令,私自携带衙署案卷出外是何罪状?” “窃盗、私帶衙署案卷或抄本出外,罪同泄露军机。九品以下及白身流三千里;六品以下流千里;三品以下夺官告身;三品以上……削爵,降品秩三等。”李禅答道。 “吴王殿下既然知道,还明知故犯,不知作何解释?殿下私下查账,又查的是什么呢?” “所谓为国无暇谋身,我私查账目,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至于所查账目为何,眼下账目尚未理清,还不能见告。但是禅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绝无半点私心……” “一派胡言!吴王当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如此明知故犯干犯律令居然也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裴耀卿怒道,“殿下身为权领宗正寺事的亲王,就算对账目有什么疑问,不能直接请旨清查,还要这样偷偷摸摸? 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苦衷,能叫殿下你如此行事?” “大尹难道不知打草惊蛇之事?”李禅道,“此事关系甚大,不得不小心行事罢了。” 裴耀卿显然动了真怒,满月似的面皮上出了一层油汗:“吴王殿下,你休要在胡言乱语,故作高深,你查帐究竟所为何事,如何不敢当着陛下和满殿臣僚讲个清楚?!你……” 裴耀卿说到激动处手持笏板对着李禅的方向不住的挥动。不曾想裴耀卿因为身体微胖,面上、手心出汗颇多,手中的牙笏又是新制的,分外光润,一不留神竟从手中滑了出去! 笏板一脱手裴耀卿心中暗叫不好,想要去够哪里来得及?! 只看见那笏板直直对着李禅的面门就飞了过去。 李禅连着两天都没睡好,燕朝到现在早已是精疲力尽,眼见裴耀卿笏板脱手顷刻已经飞到眼前,想要闪避但实在是疲累已极,身体脚步迟滞了一下,恍惚间只觉得右边额角一阵凉意,之后整个右眼变得一片血红。 李禅下意识的用手一擦,满手都是鲜血,一时也怔住了。 裴耀卿在对面看的真切,刚刚那一下,好巧不巧,笏板的尖角正好砸在李禅的右边额头,划出了一条一寸来长的口子,皮开肉绽顿时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顺着李禅的脸颊流进脖颈,进而染红了朝服里的白色圆领。 裴耀卿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谢罪:“臣御前失仪,死罪。”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殿中诸人都是愣了片刻。 皇帝和一旁的仇紫英也是一呆,直到看见李禅原本雪白的内衫和圆领都被血染的殷红,仇紫英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快传御医!!”
第326章 有人被开瓢了(五) ——国子学—— 自打知道李禅受了伤,云黛上午的后面两节课都有些魂不守舍。前两天生气归生气,可是在云黛心底,李禅早就是她的依靠,是她心里最得意的人。听闻他受伤了怎么能不担心?要不是知道李禅眼下是在宫中,定然有宫中御医妥善照顾,自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进到宫中去探望,云黛早就坐不住了。 便如此刻,云黛虽然身子在国子学里坐着,但是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听课?更不要说像前几日那样记笔记了。她表现如此反常,别人或者还发现不了,讲课的崔衍怎么会看不出来?崔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前几日还勤奋刻苦、专注学习的云非墨怎么突然就变得神游天外了? 下舍之中都是些冥顽不灵的纨绔子弟,崔衍在下舍上课几乎就是专门讲给云非墨听的,现在他居然走神,怎么能让崔衍不生气?当即一招手把他点起来,问了他几个问题,云黛压根没用心听课怎么能答得上来?只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好在崔衍并不是为了让他难堪:“好好听课,坐下吧!” 云黛被点了一下,强行收束了一下心绪,可是没听几句又忍不住担心起来,燕朝可是皇帝御前,李禅怎么会跟裴大尹打起来?是讨论什么事情才会这样呢?难道是朝廷出了什么事情? 她在下面眼神迷离,忧心不已,台上的崔衍简直气的七窍生烟,这个云非墨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才好了多长时间,就又走神?难不成仗着有李禅撑腰就如何如何了? 崔衍心头火气又一抬手把他点起来,云非墨不出所料还是答不上来问题,崔衍看着他的样子,心道这云非墨毕竟还是太过年轻,心性不稳,前段时间骤得名声,又有李禅的关系,只怕是有点忘乎所以了。若是放任自流,到最后学无所成,岂不是可惜了一身才华? 想到此处,崔衍决定拿出老师的威严来,好好给云非墨做做规矩,导他向学,切不可走岔了路:“云非墨!往日我看你上课还算认真,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名气,就不用学了?你以为名声就能代表一切了?” 云黛第一次看见崔衍陆处如此严厉的表情,心中忍不住一抖,小声道:“没有……” “没有?没有为什么几次三番上课走神?”崔衍哼了一声,“你先站着听课吧!” 说真的,相比较上舍和中舍,下舍的学生大多并不怎么喜欢读书,前几日见这云非墨上课那般认真,极得博士们青眼,心中满不是滋味。可是经过了狄羽、汪梓辉那一桩事情之后,那些学生谁也不敢再招惹于他,加上昨天开始晋王李乐这一过来,大家更不会轻易得罪这个云非墨了。 不过现在看他 在崔阎王面前吃瘪,这些学生们心里还是颇为畅快的。 云黛站着听课之后倒是不再一直走神了,但还是也没有听进去,好容易熬完了上午的课,云黛刚想坐下,就听崔衍道:“云非墨,你跟我来。”说完就铁青着脸出门往自己的公厅而去。 云黛哀叹了一声,也不知李禅怎么样了,好好的闹出这么一出,让自己担心不说,还害的自己要被崔博士骂……想到崔衍那张又失望又生气又痛心的脸,云黛就觉得一阵发怵。 云黛向来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别人凶她,跟她来硬的,她只会以牙还牙绝不服软。可是别人要是对她好,云黛反倒软了。 云黛与崔衍并没有见过几次,但是有感于崔衍学问高超,性格和蔼诙谐,最关键的是,云黛能明显感觉到崔衍对自己有很高的期许,眼下自己的表现让他失望了,这让云黛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 虽然害怕面对崔衍,可是崔博士既然叫了,也不能赖着不去,只好苦着脸跟了出去。 下舍的校舍在国子学西南角,崔衍的公厅则在国子学东面的国子监里,两地之间很有一些距离。 云黛灰溜溜地跟在崔衍身后,也不敢说话,结果刚刚转到中庭的大成殿附近,就看见几个人影冲了进来。 一个尖细的声音焦急的喊到:“王太医可在么?王太医可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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