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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会一直在那儿躲着，”薛岳哈哈一笑，“让他们先堵着呗，我换个地方躲一躲。至于眼下么，咱们先找个地方吃个饭再说。” 经薛岳这么一提醒，云黛刚刚才因为惊讶而消散的饥馁之感重又袭来，当下连忙点头：“好啊好啊，我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现在就是给我一头牛我都能吃下！” “哈哈哈哈哈，那还是邗园吧，清静些，肉肯定管够！” 薛岳说着又带着云黛原路返回。出了安业坊的北门沿着建春门大街向东而行，也亏得这些年来洛阳的坊市日渐宽松，两人上路不久就遇到几个挑着担子卖吃食的商贩，云黛顺手买了些点心先垫补着，要不还真够呛有力气走到邗园的。 本来那日与李禅吃完饭之后，薛岳已经做好了要与云黛保持距离的打算，这几天云黛和他又都有各自的事情 ，连面都没见上几次，自然也就谈不上“保持距离”，可是今天一见之下，薛岳却是真实的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欢愉，一路上与云黛是有说有笑，两人边走边聊，便聊到了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洛阳所发生的巨变。 “对了今天早上宣政殿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么？”薛岳一面问，一面探手从云黛手里掰了半块胡饼在嘴里嚼着，他并不怎么饿，只是觉得从云黛手里拿点吃的很有兴味。 云黛摇了摇头：“我今天考完试就去睡觉了，哪知道这些事情？”自打早上从裴耀卿处知道李禅身上的罪名已经无恙之后，云黛对于朝堂发生的事情就不怎么关注了，通宵未眠的困倦加上考试，哪还顾得上这些？此刻听薛岳说起便随口问道，“怎么了？难不成还能发生什么大事？” “还能发生什么大事？”薛岳怪叫道，“这要不算大事，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算是大事了！” “到底怎么了？”云黛对于薛岳的激动有些不以为然，把手里最后半块饼塞进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 “怎么了？今天早上朝会，韩柳两位相公、太府寺正卿韦定湘一齐病休，太府寺少卿畏罪自杀，宗正寺少卿下大理寺狱，雍王赵王罚俸半年，燕王更是被贬为岐王直接打发回凤翔了，你想想这还不算大事？”薛岳一口气把今天最夺人眼球的消息都说了出来，说完望向云黛想看看她的反应。 云黛乍一听闻这么多消息也是惊骇莫名，四品的少卿死了一个抓了一个？大夏的四品官员拢共也没有多少啊！更不要说左右仆射同时病休了，这是要干什么？朝廷不打算干了？但是第一时间的震惊之后云黛立刻冷静了下来，既然是朝会上定下来的事情，那就说明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少卿固然是要职，可是少一两个并无关大局。别说是少卿了，就算要紧如兵部尚书，不也等于空了这么多年么？ 至于左右仆射，看似不可或缺，但实际上首相副相并不像六部尚书一样有自己的衙署事物，更多的时候左右仆射起到的是一个汇总协调的作用。不是说这种作用不重要，只是……用云麟跟女儿开玩笑说的话来说：只要皇帝足够勤勉，身体也好，有没有左右仆射都没多大差别。 更何况，昨天云黛可是在大理寺看到了裴济裴相公的！ 如果裴相公出山的话，那韩胄和柳承宗这样的，爱病休多久都没问题。 关键叫云黛奇怪的是皇帝突然处置了三位亲王：老六老七还只是罚俸，老五却是贬了两级王爵还直接赶回封地，宗室亲王如果不是犯了极严重的罪行，说什么也不会处置的这般严峻：“燕王徙封岐王？是为了与青唐争河西么？” 云黛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如果朝廷真的有意西向，太子刚 刚大破西北突厥，直接沿河西走廊重开安西都护不是更便当，又何必在青唐的眼皮底下刺激他们？再者说了这种关系军国兴衰的大事也不是是个人就能托付的，从没听闻老五有军略外交方面的才干，冷不丁的扔过去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第511章 陛下的逆鳞 薛岳看着云黛：“嘿嘿，朝廷是不是要争河西我是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五殿下恐怕做不了几天岐王。” “怎么说？”云黛好奇道。 薛岳神秘说道：“听说陛下朝堂上下旨，令岐王正旦之前必须赶到凤翔，否则军法从事。” “什么？”云黛吓了一跳，“岐王做了什么？皇帝竟然连父子之情都不顾及了？” 在军中长大的云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皇帝这道命令下的杀意：冬季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到千里之外的凤翔，即便是军中精锐也是艰巨无比，对于岐王这样的皇子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自己的儿子下这样的旨意，而且还说做不到就军法从事，这不就是变相的赐死么？！ 薛岳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跟吴王殿下有关系。” “啊？”云黛一愣，这跟李禅能有什么关系？李禅要杀自己弟弟？不是说是皇帝的旨意么？再说了皇家兄弟相残那都是夺嫡争储才会有的戏码，当今太子早定，又有赫赫战功，东宫之位压根看不出有任何变易的征兆，李禅跟老五这两个跟皇位没啥关系的为啥要你死我活的？ 薛岳纳闷的问道：“这毕竟是朝会上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诶易之，你昨天不是去了大理寺还有河南府么？就没看到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昨天在灾民营碰上劫杀，一早进了城就到了大理寺，说是吴王在大理寺晕了，我就去看了看，然后就回河南府……”云黛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又仔细想了想，确信没有遗漏什么，“大概就是这样。” “你是说昨天你去大理寺的时候吴王昏倒了？”薛岳立刻联想起昨天晚上大理寺传来的最后一次消息，“昨天夜里三司会审吴王殿下的时候，审出了不少东西，听说宗正寺少卿指认吴王反逆！” “谋反？！那我懂了！”云黛双手一拍，“昨天宗正寺少卿诬陷吴王，应该就是岐王指使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陛下如此震怒，甚至非要致岐王于死地！” 薛岳还是有些不明白，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岐王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亲儿子，只犯一次错就要命啊？” 云黛摇摇头：“当今陛下最恨的就是手足相残，尤其是因为储位这种事情兄弟阋墙，这是陛下的逆鳞，不管是谁碰了都是必死无疑。” 云黛说起这个也是心有余悸，她幼时听父亲说起过，当年导致天下变色，让中原户口减半的关中之乱，最开始的原因也就是因为储位兄弟相残，先帝因为专宠贵妃，听了谗言之后废皇后、黜太子，执意立贵妃之子为储君，最后弄得天下振动，山东、河朔的几个藩镇趁势以清君侧之名西叩潼关，关中瞬间从京畿腹地变成了修罗场。 本来 以朝廷的兵力，凭借关中地势之险，要把那几个藩镇挡在潼关之外并不难，但是因为先帝行事荒唐，颇失人望，闻听藩镇起兵的口号之后，竟然以勾结外藩，意图谋逆的罪名赐死了太子。这样一来原本那些与太子亲善的，同情太子的大臣都对叛军采取了“开门揖盗”的态度。 这些藩镇虽然一开始确实有为太子鸣不平的心思，可当大军真的攻破潼关，进入关中之后，军队很快就失去了控制，真正变成了一群乱军，接下来就是长达数年的关中混战，生灵涂炭，十室九空。 父亲云麟当时也是叛军中的一员，每每说起当时的场景，都忍不住唏嘘，当真是人间炼狱一般。 而当今皇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收拢人心，力挽狂澜，再造社稷才荣登大宝。有着这样的经历的皇帝，对于一切有可能造成朝廷再次动乱的事情都分外的敏感，储位、兄弟这种事情更是碰都不能碰的逆鳞所在。 云黛想起李禅昨日虚弱的样子，鼻头发酸：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身体怎么样了。 云黛此时才真正意识到，昨夜李禅同自己一样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死危局。 朝堂之间的诡谲陷阱，在三司会审被身边信任之人出卖、反噬进而要置于死地，云黛此时听来都觉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可想而知昨天他亲历之时，在大理寺千夫所指、众叛亲离，最后居然发现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心中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她忽然懂了李禅当时滚滚而下的两行眼泪是为了什么。 云黛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他会难过成那样……” 薛岳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云黛小脸一红，连忙收拾情绪说，“我说岐王活该！” 薛岳唏嘘道：“要按你这么说那倒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这是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关键是什么你知道么？除了刚刚说的那些，今天朝会上还说了另外一件大事！”
第512章 另一件大事 “什么？”云黛看着瞬间兴奋起来的薛岳有些不理解，难道还能有比刚刚那些事情更大的事么？ “三司会审查宗正寺私发度牒牟利，牵扯到了太府寺账目不清，甚至私挪库藏放贷牟利，责令限期五日厘清账目库藏备查！”薛岳笑道，“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 “嘿嘿，洛阳这些粮商之所以能吞了这么多粮食，囤积居奇，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就算他们身后都是那些达官显贵，他们一年的薪俸才有多少？怎么可能买的了这么多粮食？”薛岳冷笑道，“三叔早就怀疑这帮子粮商的钱来路不正，多半就跟户部或是太府寺有什么关系，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敢动太府寺的钱！” “哦，难怪你家门口这么多人了！”云黛笑道，“朝廷给了他们五天之期，就是给他们时间去把窟窿补上，可是他们这段时间早就把钱都买了粮食，急切之间哪又能拿出钱来还到太府寺去？这不就得来求你这个大财主了！” “我呸！”薛岳啐了一口，“那是求我做买卖的样子么？一面急着要出手，一面还咬着价格，非要卖我二百五十文！！现在市价才多少？按照和买的价格也才二百四十文，居然敢跟我要那么多？做梦！说一千道一万，又不是我急着买粮。” 两人边说边笑，已然快走到邗园。亏得邗园还没有正式开门，那些粮商不知道这里也是薛岳的产业，要不然恐怕连这里也会挤满粮商们的“信使”了。 云黛抱着胳膊打量着薛岳：“那你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躲着他们？” “嘿嘿，他们现在气焰嚣张得很，先抻抻他们，晾他们两天。我都去打听过了，这几天全城的柜坊邸店都因为太府寺的事情被封了帐，他们从别处别想凑到一个大子儿。等到那时候看看他们还能怎么样。”薛岳说的得意，伸出手搭在云黛肩头笑道，“真逼急了卖什么价还不都是我说了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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